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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大侵寇活動相關(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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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神者從那天開始,就不曾和三日月說上一句話,就連正眼也沒看過三日月。

  本丸刀劍眾多,也不是每振每天都會和審神者說上話,但只要有碰上,是絕對會說上幾句話的。

  可三日月的情形顯然不是這樣。

  正面碰上了一眼也不給,目光極其自然的挪開像是沒看見那般,話沒說上半句、視線也未曾接觸、當番沒他的份、出陣沒他的事、遠征更是直接跳過他讓其他刀劍們外出。

  原本以為是想讓三日月好好休息,畢竟他之前才因為耗盡靈力無法維持人體,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審神者是直接無視了三日月。

  而這樣的情形已經好幾天了都沒有緩解,審神者生氣大家都能夠理解,但生氣這麼久,還是頭一遭。

  礙於主從關係,他們不能過於僭越。但弦繃緊過久,是會斷掉的,而那反射的力道,不僅會弄傷自身,也會傷及旁人。

  時間過去了幾天,在職務室中審神者沒有拿穩杯子因而打破了茶杯,嚇到所有幫忙處理文件的刀劍們後,長義忍無可忍,率先拍桌站起。

  「給我適可而止啊!」

  長義忍著怒火,大步流星的來到審神者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瞪大雙眼湊近審神者那已經烏青的雙眸。

  「長義?」

  審神者顯然被嚇的不輕,一期一振在一旁默默收拾著杯子碎片,並沒有對長義的舉動做出任何反應。

  「很好,妳還記得我的名字,那妳記不記得妳是人類?」

  一番話讓審神者一頭霧水,可長義沒有解釋就扭過頭,看著一旁的長谷部,然後又將目光挪回。

  長谷部顯然陷入掙扎,可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而後,審神者還來不及說話,在長義那危險的笑容下,以及其他同僚的默許,被長谷部整個人打橫抱起直接回到房間休息,一點爭辯的餘地也沒有。

  「請您好好休息,剩下的戰報我和其他人會處理好的。」長谷部認真的說著,審神者呆愣了半晌本想爭取什麼,但看著他充滿擔憂的目光,到口的話硬是吞了回去,僵硬的點點頭。

  看著審神者的樣子,長谷部微微一笑。「那,我先離開了,有事請呼喚一聲。」

  審神者再度點頭,長谷部也沒有留下,恭敬的離開。

  而就在長谷部要關上門的剎那,她才開口。

  「對不起,長谷部,我──」

  話出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將內心所想編織成言語,只能乾澀的閉上嘴。

  長谷部詫異的微微瞠大雙眸,隨即溫柔的笑了。

  「主,慢慢來即可,您只要知道我們大家都在,會一直陪伴您左右。」說完,便輕輕地拉上障子。

  聞言,坐在床鋪上的審神者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般,在障子完全拉上後,再也忍受不了,往後倒在床鋪上,側過身將臉整個埋進枕頭中。

  ……

  內心亂成一團、各種情緒翻湧的她,必須用盡全力壓抑住,而這讓她根本無法好好說話,就連整理情緒也難以辦到,只能藉由指揮出陣來麻痺自己。

  而這樣的行為也讓刀劍們擔心,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其實有察覺到前陣子三日月就不太對勁,可他的個性也不是她逼,他就會妥協的那種,只能讓自家初始刀多多關注。

  可三日月宗近這樣經過時間淬鍊的刀,又怎麼會輕而易舉地讓人看出內心所想?在內心始終縈繞不安的情況下,政府就進入了緊急防衛,並通知各本丸進入備戰狀態,而突然的攻勢,讓她無暇顧太多,只能專注在眼前的大侵寇上。

  那股不安並沒有因此散去,反而更加濃厚,在初始刀的提醒下,她招來了三日月打算詳談。

  而變異,就是從這時候開始。

  本丸的位置被察覺了。

  上任以來不曾響起過的警報響徹整個本丸,她顧及不了那麼多只能指揮第一部隊出陣,她直覺的地排除了三日月進入第一部隊,可三日月卻在她指揮其餘刀劍男士的時候跟在第一部隊後面離開。

  後來過沒多久,本丸的景色改變了,那樣純淨透亮的月色,以及沉穩的靈力,讓她感到心安的同時也感到深深的恐懼。

  恐懼失去的心理。

  之後,第一部隊回來後看見景色後,初始刀山姥切國廣劈頭就詢問三日月蹤影的話,讓她整個人宛如墜入冰窖,冰冷的難以動彈。

  同時,狐之助察覺到對外聯繫的所有管道都被阻斷,雖然避免了敵人入侵本丸的危險,可──

  三日月消失了。

  幾乎是在得知這項訊息後,就知道會這樣一定是三日月做的。

  打開刀帳,上頭有著本丸所有刀劍男士的資訊,只有三日月上頭,顯示著狀態不明。

  她擔憂三日月的狀況,但現況已不容多想,只能投入大侵寇的作戰中,直到作戰結束。

  直到,她明白了三日月其實早就知道一切,卻獨自攬下一切的心態。

  她後來接到消息,得知所有本丸的三日月都做出了差不多的事情,也知道諸多同事們在初始刀的努力下帶回三日月後有的反應。

  有憤怒的質問、有喜悅地迎接、有悲哀的哭泣、有溫柔的擁抱,更甚者也有審神者身體力行的直接賞了三日月巴掌的、也有氣不過又捨不得懲罰卻又想要給他來點「教育」,只好讓他去馬當番蹲好一陣子的、遠征眼不見為淨的,也有根本顧不得太多直接將人拖入手合場直接開揍的。

  各種反應應有盡有,五花八門可說是精彩萬分,可她偏偏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最後也只能空虛的說一句:「沒事就好」。

  她知道為何三日月會如此,也能夠體諒,畢竟那樣的覺悟、那樣的勇氣,都是為了本丸所做的付出,她不能否定這一切。

  三日月在乎本丸,所以才會毅然決然這樣做。

  但明明理智知道,自己還是無法諒解。

  無法諒解三日月會這樣自身為餌,誘敵離開卻不肯告知本丸的大家好讓大家同心協力共同抗敵的舉動……

  自己就……這麼靠不住嗎?

  連身為本丸的主人,也不願透漏這樣的情報,只能獨自扛下這一切?

  她就這麼不被信任嗎?

  這樣的疑惑和自我質疑不斷滋生,而恐懼失去刀劍的心理讓就算明知道也看到三日月已經回到本丸的她,夜間還是無法安穩入眠。

  眼睛一旦閉上,腦海就自動浮現那空靈皎潔的明月包覆本丸的樣子。

  就算勉強入眠,夢境卻不放過她,從三日月下落不明的那天開始,三日月斷刀的樣子不斷重複播放,讓她每每都被驚醒,到了後來幾乎不敢睡的太沉,只怕又夢見那樣她根本不想夢到的夢境,直到三日月平安歸來也沒有停止。

  所以雖然對不起博多,她也只好繼續挪用本丸的資金,開始組織部隊前去掃蕩殘餘的溯行軍,好讓自己疲憊到極點能夠進入最深沉的睡眠讓夢境不找上她,可誰知道根本沒用,到最後是根本睡不著。

  同時也因為那樣的惡夢,讓她開始逃避三日月,單方面的冷戰,逐漸演變成難以收拾的地步。

  「我還真是……一點也不稱職的主人。」

  她緊緊抓著枕頭,似乎想藉此抓住什麼,卻只是徒勞。

  而此時,外頭傳來了山姥切國廣和鶴丸的聲音,聲音壓的極低,她聽不見在說什麼。

  她微微一動,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起身開口。

  「發生什麼事了?」

  門外的談話頓時停下,然後山姥切國廣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藥研準備了安神的茶,主上妳最近似乎都睡不好,要不要喝一點?」

  看來自己最近的狀態真的太糟,讓大家都這麼擔心。

  她不免苦笑,但也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直接起身走到障子旁將之拉開。

  「也好,讓你們擔心了。」她勉強笑了笑,看著初始刀手中的托盤,「實在沒有睡意,去樓下吧,我想吹吹風。」

  山姥切國廣和鶴丸交換了一眼,猶豫會兒還是點頭答應,陪同審神者往樓下走,鶴丸也不忘拿了條毛毯披在審神者身上,免得夜風吹多了著涼。

  審神者沒有再開口,接過了安神茶喝了一口,目光怔怔的抬頭看著懸掛在夜空的明月。

  時間緩緩流逝,沒有人打破沉默,四周只有審神者偶爾抬手喝茶時傳來的摩擦衣物的聲音。

  身邊的兩振刀交換了擔憂的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著審神者,鶴丸似乎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沒開口。

  直到手中的安神茶喝完,放在一邊後,審神者又看著天空懸掛的明月不知道多久,才開口打破了沉默。

  「山姥切、鶴丸。」

  她頓了會兒,才又繼續組織言語,像是鼓足勇氣那般。

  「如果,今天是你們任何人站在三日月的立場,你們……也會和他做出一樣的決定嗎?」

  似乎沒意料到審神者會問這樣的問題,身邊的兩振刀同時間都僵硬了片刻。

  山姥切國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閉上了眼。

  鶴丸嘆了口氣,雙手撐在身後,抬頭看著和審神者一樣的景色。

  最後,鶴丸才像妥協似的回答。

  「如果到了最糟的地步,犧牲我自己一人可以拯救所有人、拯救主上,我想我會做。」

  聞言,審神者瞪向鶴丸,可鶴丸只是認真的回視著審神者,絲毫沒有迴避。

  「主上,那是到了最糟的程度。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想不管是誰,別說三日月,如果是妳,妳也會吧?」

  燦金雙眸直視著她,讓她全身僵硬。

  在鶴丸的目光下,她無所遁形,這才不得不承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若早知道會如此,若三日月沒有這樣做,她也會做出和三日月類似的舉動。

  而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無顏面對三日月,更加沒資格去指責、也不知道該怎麼指責。

  因為她更加自私,只希望這樣做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們。

  她居然……打算拋下本丸的大家……

  她居然……連猶豫也不曾,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做出自己討厭別人對自己做的事情。

  「三日月的做法的確不好,但主上,妳也很清楚他這樣做的原因,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像大家做出類似的舉動吧?而我們也是一樣的。」

  大家都是清楚知道三日月的起點是為了保護所有人、保護主上,所以他們不會為了這點而生氣,應該說,部分刀劍生氣的原因不是這個。

  「主上,想保護大家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樣的,所以就算有這種想法,也不會是錯的。」山姥切國廣起身來到審神者面前,在她身前蹲下,將審神者無意識握緊的拳頭,陷入掌心的指甲輕輕扳開。

  看著掌心中被指甲刺出的月牙印以及微微淌出的血,山姥切國廣皺眉,但沒有出言指責,只是用布條簡單包紮起來。

  「況且,三日月那個臭老頭個性本來就那樣,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我想一直看著我們的妳一定也清楚不是嗎?」

  山姥切國廣說著,在說到臭老頭的時候還有些咬牙切齒,不過卻不忘溫柔地將審神者的手握在掌心,抬首用那雙被審神者稱讚了無數次,直到現在還是會被審神者說美麗的雙眸,凝視著她。

  「有些話,不是同為刀劍的我們說出口就有效的,當然也不是完全沒用,但有些話是必須由主上說出來效果才更大,這點我最清楚不過了。」不然,他也不會踏上修行之路,也不會有這樣的改變。

  他想保護本丸其他人,想守護審神者。

  這些感受,除了是本丸的大家,同時也是審神者給予的。

  而三日月……雖然不曾明說,但他們都是早期顯現的刀,又怎麼可能猜不出他的半點想法?

  可縱然如此──

  「主上,我想……他可能連自己『真正的想法』都沒有察覺到,又或是刻意忽略了。」

  三日月其實,也會害怕失去。

  審神者咬緊唇,閉上眼,沒有再開口。

  而山姥切國廣像是感覺到什麼,朝著長廊另一端看了一眼,鶴丸也察覺到他的視線,順著目光挪動,又轉回頭和山姥切國廣對視一眼。

  沒有言語交流,彼此都只是心神領會的點點頭。

  「主上今天沒吃東西吧,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不過光小弟應該會準備宵夜,我去廚房看看。」

  「我跟你去。」山姥切國廣也同意,謹慎地將披在審神者身上的毛毯拉緊後,才和鶴丸一同離去。

  審神者沒有拒絕,任由他們離開,聽見腳步聲遠去,她才緩緩曲起雙腿,將臉埋入膝蓋中。

  而從長廊另一端一直看著這裡的身影,這才緩緩邁出腳步,來到審神者身邊,優雅的落坐。

  審神者的手下意識又要握拳,但才觸碰到手中的布料觸感,頓時又鬆開,改緊緊攢住衣物。

  「……兩年多了。」

  審神者自言自語般,喃喃開口。

  身旁人聞言,眉目更加柔和。

  「是指主上就任時間嗎?是啊,主上比起我顯現的那時,更加沉穩了。」

  「是嗎?或許吧,不過當初三日月你顯現的時間也是早期呢。」

  「嗯……嘛,以主上就任時間來看的話,是早期沒錯,不過我來的時候,本丸已經有相當多的同伴了呢,哈哈哈。」

  審神者頓住,似乎是在回憶,又像在思考什麼。
  
  「……三日月自顯現以來,覺得本丸怎麼樣呢?」

  三日月有些詫異審神者的這個疑問,但又隱約覺得,審神者會這樣問,在意料之中。

  他歛目,沒有片刻猶豫的淺勾唇角回答。

  「是個好地方呢,哈哈哈。」他抬頭望著夜空,望著與自己相對的新月。「無論以人身嘗試所有未曾嘗試過的事物、抑或是守護歷史,都是讓人感到愉悅的呢。再加上無論是熟悉的夥伴、抑或是後來顯現的同伴,與各式的刀劍男士們相遇,以及與主上的相識,都是讓人感到幸福的時光。」

  審神者聽見這樣的回答,捏著布料的手攢的更緊。

  「幸福……?」

  她喃喃重複著這個詞語,像是疑惑這個詞彙、又像是在思考這個詞的意義。

  「既然這樣……」

  「既然你這樣覺得──」

  「那麼為什麼、為什麼對自己要那麼無所謂?」審神者這才抬頭,用通紅的雙眼,直直看著近在咫尺的新月。

  「你來的時候,本丸已經有很多人了。無論是曾經聚集一處的舊識,又或是新來的同伴,這麼多夥伴,難不成都沒有一個是足以成為『三日月宗近』的依靠的存在嗎?就連我──還是因為我才成為你的主人不過兩年,時間這樣短暫,不足以讓你信賴?」明知道三日月不曾這樣想過,但這樣的自我質疑還是不斷湧現。

  嗓音暗啞乾澀,眼下烏青一片,瞳眸充滿血絲,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而那個樣子,那樣對自身身為主人的質問,並不是三日月希望看見的她。

  比起曾經在「夢中」見到的景況,他拒絕那樣的夢境變成現實,但這樣的審神者,也不是他所想見的。

  可他還沒來的及反駁,審神者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大家也知道……你只是不想本丸受到攻擊,你想避免最糟的形況,也清楚你是出於想守護大家的心意,可是、可是──」可是,你這樣的做法,會讓人誤會啊……

  這樣的話她不想說出口,這樣就像在指責他,否認他的付出以及他的一片心意。

  審神者的眼眶更紅了,淚水不斷凝聚,可她拼命忍住眼淚,瞪大眼眶就是不讓淚水滾落。

  「幾個月前,『三日月宗近』送來三日月,是不是就說明了你自己有了『若、若是……』」審神者哽住,折斷一詞怎樣也說不出口,只能緊咬下唇忍住身體的顫抖,繼續往下說。「『回不來了,也還有另一振?』這樣的想法?」

  三日月垂下眼簾,輕輕地嘆了口氣。

  的確是有過那樣的想法、曾經那樣想過。

  比起經歷「夢境」中的一切,最終都要失去一個人,那麼不如自己折斷還比較好。

  雖然是自己逼自己那樣去想的,但其實他也是逼自己不去想,自己折斷以後,主上會有的反應。

  而他也不想看到她現在的樣子,當初才會做下如此決定。

  如果有其他「三日月宗近」,也許……

  可是,還是讓她露出如此表情了,縱然所有預想的情況都沒發生。

  「有誰能夠保證,新顯現的三日月,還會是現在的你……?」

  沒人能保證,就連身為刀劍付喪神的他,也不能保證他現在的意識,在折斷以後還能保留在新顯現的「三日月宗近」上。

  所以,從就任以來,她才努力的在他們身上,加上了諸多可以保護他們的事物,為的就是不讓那萬一發生。

  戰爭是殘酷的,而這樣看不見盡頭的戰爭,帶來的只有疲憊和無止盡的失去,所以在能力所及下,才會盡可能地去守護,不讓失去來臨。

  「我知道這是你的個性,但三日月,你所在乎的,同樣也在乎你;你想守護的,同樣也是想守護你的。你可不可以……多在乎自己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三日月無所謂自身,歷盡千年的他,對於生命的流逝、事物的逝去其實已經看得開了,又或許是比起其他人,更加能夠提得起放的下。

  但這不代表他不在乎其他人,就是因為在乎,將一切都放得比自身的存在更重,所以才會如此。

  三日月看著審神者,閉上了那雙蘊含新月的眼,最終,才笑出了聲。

  「哈哈哈,還是說不過主上啊。」

  聽慣了的脫線笑聲,此刻聽在耳中,含著些微苦澀和釋然。

  「是呢,沒錯,的確是如同主上說得這樣啊。抱歉哪,居然讓主上這麼擔心。」

  這是三日月獨特的道歉方式,但卻沒有保證,萬一有下次他不會再來一次。

  可同時她知道不能要求更多了,因為這才是三日月。

  三日月寧願賭上自己也要守護所有人,她能理解,因為站在同樣的立場她也會這樣做,只是她希望的是,三日月能夠正視他自身,不要這樣輕易捨去自己,也能夠記得,其實他身邊也有很多非常可靠的同伴,而這些同伴也同樣想要守護他。

  「山姥切國廣說得也許沒錯啊。」

  「什麼?」

  「沒什麼。」

  「……」審神者無言地瞪著他,三日月像沒有看見似的,只是微微笑著,而看著他這樣,審神者也什麼氣都生不起來了,只能有些憋屈的抿起雙唇,轉過頭繼續看著夜空。

  「主上,我回來了。」

  突然的,他又冒出了這句話。

  如同每次遠征帶資源回本丸那般,三日月這般說著。

  審神者先是愣了下,才沒好氣地又扭過頭瞪了他一眼。

  敢情把他不說一聲出走的這整件事情當作是一次自動自發的遠征嗎!

  可想想,又覺得這樣的話很符合三日月,不由得又笑了,可笑著笑著,不知怎地,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潰堤。

  也許是這段時間飽受失去三日月的恐懼,在這句話下終於安定下來,也或許是確認了三日月真的回來了,徹底放下了那驚疑不定的感受。

  心疼、欣喜交織下,再加上三日月就在身邊的實感,讓她一時難以負荷,眼淚就這麼滾落,怎樣也止不住。

  她連忙抹掉不斷掉落的眼淚,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一直滑落。

  三日月溫柔的笑了,沒有阻止審神者哭泣,只是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輕柔地替她拭淚。

  可淚水卻越擦越多,三日月想了想,最後還是伸手將審神者擁入懷中,輕拍她的背。

  「嘛,爺爺在的。」

  審神者也不掙扎,就死死抓著三日月的衣物,任由眼淚鼻涕蹭在他身上,無視了他圍在脖子上的毛巾,反正是內番服,比起出陣服來說好洗得多,也就不客氣了。完全將拿來蹭眼淚鼻涕的對象,是天下五劍中最美的一把這件事給拋到腦後。

  不過現在也沒人去介意這樣的事就是了,更應該說不會介意。

  輕柔的一句話,讓審神者笑了出來,又哭又笑的她都覺得自己病了。

  但她也不想管那麼多了,哭完了就舒舒服服地窩在三日月懷中,身體的沉重加上因為心安而襲來的濃濃疲憊讓她不想掙扎,眼皮一松便任其垂落,帶著淚水就這樣睡了過去。

  「喔呀?」發覺審神者的狀態,三日月愣了下,隨即輕笑出聲。

  此時,長廊的另一端這時傳來了欣喜的、鬆口氣的、咬牙切齒想要把三日月拽離審神者身邊巴不得代替三日月安撫審神者的各式各樣的細微聲響。

  三日月完全不受干擾,悠然自在的將手繞過審神者的膝下,極穩地將人抱起,半點也沒晃到審神者一下,便轉身往審神者的寢室走去。

  他低頭溫柔注視著眼下濃濃烏青的審神者,步伐穩當,就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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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三日月自始自終沒有坦誠地說,他看過那樣的可能。

  是記憶嗎?抑或者是一場難以醒來的夢魘。

  敵人攻進了本丸,諸多刀劍重傷,眼前的女性為了保護自己、保護所有刀劍,在他面前身體被溯行軍的刀給貫穿。

  可她卻笑了。

  在噴灑的鮮血中,笑的那般自信,那飛濺的血珠,宛若盛開在彼岸的曼硃砂華,妖豔、肆無忌憚地綻放。

  而她,在那片花海中,笑著對溯行軍說。

  「抓到你了。」

  她反手握住了敵軍主將的刀身,以刀為媒介將自身淨化的靈力導入溯行軍的體內,兩種相剋的靈力自然是強勢的那方獲勝,而審神者縱然受傷,卻以前所未有的龐大靈力壓制了敵軍主將。於此同時,靈力猛然在本丸內爆發,如入無人之境那般,包圍了本丸中所有的敵我軍,強行修復了刀劍們,同時淨化了溯行軍。

  耗盡靈力的她,倒臥在他懷中,鮮血不斷泉湧而出,染濕了他的衣服。

  她顫抖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碰觸他,手卻在即將接觸到他的臉龐的那一刻,無力地垂下。

  而他眼中的那一彎新月,就像隨著審神者生命殞落那般,蒙上了一層晦暗,再也沒有過往的柔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