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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 Ch. 5
#瓦西尾 #勇尾

那個額上繫著一塊陶瓷或者金屬的日本士兵並不會說俄文，他和尾形不一樣。

「我想要繼續趕路，但他說前面數十里之內再也沒有村莊了，今天最好在這裡休息。」尾形皺起了鼻子，掀起的嘴角露著虎牙，他們輕輕地在泛著青紫的下唇上咬著發白的痕跡。「他在哪裡？我沒有看見他，他好像消失了一樣……我們如果就這樣離開，他也不會發現。」
『你、』
「我不想要待在這裡。」
『需要、』
「й о н г з у о」
『休息。』
當村民們將瓦西里的雙手扳至身後綑綁時，他們也折傷了他的手指，然後那個日本士兵又往他的手腕與腳踝扣上鐐銬。尾形習慣性地攤開手心，它布滿了細小的刮痕與泥汙，而瓦西里只能吃力地寫著每個字母，甚至比平常還要緩慢，他不知道那人是否能夠聽見鐵鍊相互碰撞，或者拖沓於草蓆上的聲響。
瓦西里想，尾形應該聽不見，就如同他的眼睛只允許他要它們看見的。
在敞開的窗前尾形眺望著遠方，即使遠方被白霧環繞的蓊鬱之於他並沒有任何意義，空洞的眼眶無法感受色彩，或者陰影如何愛撫微弱的光，在形狀與形狀之間。瓦西里不知道士兵與村民交涉後將他們安置在何處，一個在半山腰上遭到遺棄許久的木造建築，他們的身邊環繞著破散的器皿與腐蛀的布疋，厚重的積灰令鼻腔深處搔癢得難受。
「我不需要休息。」
尾形哼聲道，緩緩抽回被瓦西里輕輕握著的手掌。
士兵只從遲疑的村民手中接過一人份的吃食，並遞給了尾形。
盛裝著米飯與醃菜的小碗卻被尾形漫不經心地掂在手中，他依舊眺望著他看不見的景色。瓦西里坐在尾形身旁，即使外頭下起了雨，雨水自屋簷滴答落進了飯菜，一雙筷子被他茫然踢動的腳掃向外廊。幾隻黑小的蠅蟲停在碗緣，或者瓦西里滲出皮革的血跡，或者尾形的耳朵，他的鼻孔與交替著呢喃日語以及俄文的嘴。
離去前，士兵在尾形的身旁停留許久，直到雨水也浸透了他的左肩。
『我們明天再繼續趕路。』
瓦西里寫得很慢，一隻黑蠅從尾形手臂豎起的汗毛爬上了他的指甲。
「我、我不想要吃飯。」
陶瓷小碗從尾形的手中滑下，米粒沿著它的滾動沾黏在他深青色的衣服、他腳邊的草蓆，瓦西里忽然覺得它們酷似在腐屍上鑽動的蠅蛆。尾形猛然站起，卻又因踩到了翻倒的小碗而狠狠跌向了瓦西里，困惑而挫折地喊叫著、甩動著身體，想要逃離或者攻擊，噴出的唾沫濺在他的臉頰。
「尾……尾……你、不……」
「你在幹嘛？你、你走開，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尾形拍開了瓦西里的手。「你說我們可以回……你說我可以回家，為什麼你要、你要……讓、讓我見母親，你把母親藏在哪裡？」
瓷碗滾下了長廊，滾向了荒草漫長的庭院，撞上了自地面突起的石塊而碎裂。
白小的、蛆蟲似的米粒沾黏在尾形的衣襟，他的喉以及他喘著氣的嘴。
「母親，父親是不會回家的，我……」停頓了一會，尾形低垂著頭，吮著泛著淡淡青紫的下唇，讓瓦西里想到了做錯事的孩童。

（未完待續）
2024.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