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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事與孤煙冷,風雨愁人。》








院子裡的藍花楹開了,那雙眼睛卻再也看不見了。

「你想得到的我都想過了。」
男人擰開海怪的瓶塞,往杯子裡倒上半杯,又擠了點檸檬。

「⋯⋯」
全然沒有平日裡雷打不動的淡漠,Ayton皺眉看著屋外的門廊,企圖說些什麼來突破僵局,卻幾度張口仍一言不發。

奇兒的眼睛是視網膜退化,本來身為白子的他天生視力就有缺陷,因而大多數RP患者直到七八十歲才真正宣告失明,他卻僅僅二十九歲。

「我託了幾層關係問過Pedro,他認識不少在人工視網膜領域第一線的研究團隊,連他都說以現在的情況最少也是二十年後才有可能出現復明的技術。」
男人自顧自喝光了酒,語氣雖然雲淡風輕,但反常的牛飲卻出賣了他。
「更何況他的眼睛⋯⋯我可不願意讓他去白挨那一刀。」

Pedro Pérez González Rivas,當初因為救不活身患絕症的男人的妻子,差點被男人徒手打斷兩條腿的名醫。

「要是有時光機,或是睡眠艙就好了。」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講笑話了?  。」
男人勉強苦笑幾聲,口中已經是第三杯海怪下肚。

「我能為他做什麼⋯⋯」
夏天的風將幾朵墜落的藍花楹吹到他面前,Ayton恨不得將自己的兩個眼睛都挖出來。
「為什麼因果報應的不是我。」

老天爺、上帝,無所謂怎麼稱呼,祂似乎從來就沒安好心過。

「你如果真的想為他好——」
男人垂下眼瞼,嘆口氣,「首先,別再想著見他了。」

聽到一半Ayton倏地抬眼,隨後又很快蔫了下去。
男人說的沒錯,恐怕奇兒的眼疾會加劇,跟他也有點關係,每次他回來,總會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奇兒,後者往往要因此斷斷續續哭上兩三天。

Ayton為了不讓他害怕,多年來壓制自己的本性,強迫自己遠離刀尖舔血的第一線,卻始終無法改變這個結果。

男人曾經勸過幾次,說他們兩個是地心與月球的不可相容等級。

「你們越靠近,彼此都越痛苦。」
Ayton眼神中仍有不甘,男人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翻出一本相冊。
「戴著滿身的枷鎖把自己敲打成人類的模樣,你不累嗎?」

雖說他們有著相似的過去,但本質卻是不同的,男人更趨近於理性與和平,事實上並不忠於殺戮。Ayton卻為殺戮而生,就像離不開水的魚,即便愛上了飛鳥,也不可能離水而活。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相冊展開在Ayton面前,一頁一頁都是奇兒笑靨燦爛的照片,從國中開始到失明之後。

就連失明都沒有奪去的笑容,在他面前,卻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去辦個Whatsapp啦,我讓平安念訊息給他聽,說不定你們之間能比之前⋯⋯你知道,他甚至可以不知道是你,當個『長腿叔叔』。」
雖然之前提議寫信跟寫e-mail都被否決了,男人也深知這個弟弟跟他自己一樣不愛講電話,說出近年剛普及的Whatsapp主要也只是想緩和氣氛。

沒曾想Ayton卻點點頭答應了,讓男人原本打好的腹稿到了嘴邊全部撞車,差點喪失語言能力。

「我會讓他們研究出來的,二十年⋯⋯不,十年內。」

對於他的豪語,男人並沒有說甚麼,如果可以誰不希望奇蹟發生,關乎摯愛之人,即便是痴心妄想也沒什麼可笑的。
男人還曾經研究過復活死人呢。

臨別前,Ayton最後一次看向那片落滿藍花楹的迴廊,帶走了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