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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的他代表他、它、她、牠、祂,並不指涉任何性別或生物。

「浮萍現在和海棠在一起。」
午休時收到九歌的訊息,
我立刻抽起筆筒裡的美工刀和剪刀,回問了一句:
「在哪?」

那個神經病!都過那麼久了還對他糾纏不休!
果然還是殺死吧。
或者終身監禁。
一勞永逸。

不過,他也傻得沒藥救了,
不是說緊急狀況的話可以聯繫我嗎?
分手之後一次也沒有……

走進電梯時,九歌又傳來訊息: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是說他們在交往喔!」

……啥?
我再三咀嚼字面的意義,
電梯門關了又開,
我才發現忘了選要去的樓層。


◆◆◆


「下班,換成這個。」浮萍從紙袋取出還沒剪下吊牌的衣服,無比認真地塞到我的手中。
「為什麼?」我端詳手中癱軟扁褟的麻灰色T恤和運動長褲,感慨品味果真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
他露出不耐神色,「西裝,受夠了。」
真是無聊透頂的理由。
認識得越透澈,越覺得這個但凡瑣事都斤斤計較的傢伙不可理喻,種種愚行更突顯對他提出交往邀請的我有多病入膏肓。
明明一開始恨之入骨,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話雖如此,
第一次收到禮物,還是滿開心的。


◆◆◆


不敢置信。

深怕被發現,只敢賊一般隱匿在對街的咖啡廳觀望。
以防萬一,我還是帶了剪刀和美工刀。

神經病海棠像哨兵般西裝筆挺地站在寵物店櫥窗外,被浮萍看到後,就被指使著幫忙收拾。
海棠似乎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浮萍只是悶不吭聲地完成關店的工作。

他的頭髮比以前更長了,
雖然老樣子骨瘦如柴,但是
看起來過得不錯。

有些欣慰卻感到同樣份量的失落。
升起的複雜情緒
隨著他們向寵物店的七爺八爺揮手道別後並肩離去的身影
逐漸淡漠。


這不就是我自找的嗎。
難道還期待著什麼。

結帳走出咖啡廳,迎面撲來的龐然身影讓我險些拿出美工刀迎擊。
「鷂~好久不見!」
「九、九歌你不要……」

「啊哈哈……好久不見。」
矮得幾乎看不見的夏草戰戰兢兢地向我寒暄。

「放開我然後滾遠一點!」


◆◆◆


看他悉心打理著陽台外宛如花市般種類繁多的大小盆栽,我忍不住思考這樣吃力不討好的粗活意義何在。
「可以吃嗎?」
他搖搖頭。
「雖然很像,韭菜,這是,韭蘭。」
換來一輩子都用不上的冷知識科普。

因為風雨後會開花,所以又和蔥蘭合稱為風雨蘭。
花語什麼的我才不想知道。

多麼浪費光陰的一段對話。

明明老是自顧不暇,卻總把事情往身上攬,連一花一草都無法棄之不顧,這種溫吞憨直的性格,真令人不敢恭維。


但我,
究竟是喜歡吃飯時有人作伴,
抑或是執著於
那張總掛著偽善微笑假面,企圖將情緒粉飾太平的臉上,
只為自己真情流露的嫌惡與不耐。

「不知道是什麼,顏色,很期待。」
他的意思,我竟然大概懂。

如果是為了
不經意間綻放的笑容。


我果然還是哪裡不太對勁。


◆◆◆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大概是太久沒被真心這麼問過,
即便說話的是
不停揮舞著湯勺,狼吞虎嚥地吃著炒飯的九歌,
竟也讓我有些感動。

「……還好吧。」
白天埋首於工作,下班去運動,週末安排了進修的課程。
不需要思考太多複雜的事情,不需要小心翼翼,深怕又碰傷了什麼,
大部分的時間都過得平靜無波,只有偶爾地,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從前,
稍微有點不甘寂寞。

比起自己,
我更想知道他
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最近買了月光鼠喔!雖然是養殖難度比較高的魚種,但是只要看到他們成群結隊漫步的樣子就覺得很值得!啊,給你看照片──」
「不需要!」
我使勁把硬是將手機螢幕湊到我面前的手揮開。

「欸──那不然……」
眼看著水族狂滑著螢幕似乎在找其他照片,
「九歌──不要只顧著講自己的啊!」
夏草終於也忍無可忍。

不,如果是水族的話,我倒也有想確認的事。
「羅賓,還好嗎?」


◆◆◆


果然還是哪裡病了。
請了病假在床上躺平。

偏高的體溫,紊亂的心律,還有稍嫌散漫的注意力。
我望著天花板思忖這樣的症狀應該掛哪一科。
說不定只是輕微發炎,過幾天就會自己好了。

聽說我請假後,他一下班就立刻趕回來了。
難得面露擔心,伸手摸了我的額頭,手掌冰冰涼涼的,滿舒服的。
「什麼,症狀?」

我向他逐一說明,視線所及是
略微前傾的高領上衣領口,若隱若現地展現頸項上的疤痕。
據我觀察,似乎只在我面前能夠毫不遮掩。

「好像沒有,發燒。」
「是嗎。總覺得靜不下心,滿討厭的。」
「工作,太忙?」
說得也是,也可能是壓力引起的生理變化。
不過比起工作,或許──

「應該不是,倒是最近常常想起你的事。像是吃飯的時候,看到植物的時候,還有開會的時候──」
該安排個心理諮商嗎?雖然我滿討厭跟陌生人提起自己的事。

他的表情從不安轉為無奈和微妙的害臊,起身從床邊離開,「……大概,沒事。」
「是嗎,以防萬一還是看個醫生──」
「不需要!」他紅著臉大聲否決。
「為什麼?」

「因為你只是……大概,只是……」似乎感到難以啟齒,他用比平常更結巴的語調,
「喜、喜喜喜喜歡……我!」語畢立刻落荒而逃。



……欸。
始料未及的推測。
逐一核對這陣子的種種不適症狀,呈現高度吻合的陽性反應。

慢著,不過,但是……
到底為什麼?

我掩著在思索過後益發滾燙的雙頰,百思不得其解。


◆◆◆


回家途中下了場不識趣的雨。
人行道上一片狼藉,
鋪滿紅磚道的落葉在腳下擰出泥濘,
聞起來像濕漉漉的野獸毛皮。

拖著渾身溼透的身軀回到家裡,
窗外的瀝瀝雨聲也跟著趨於平靜。
恍然想起他曾提過一種雨後才盛開的花朵,
現在應該抽長著花莖,準備將最美的姿態獻給初晴的天空。

隱含勇於面對的花語,更象徵
初戀純潔的愛。

花的顏色肯定像羅賓一樣豔紅,如同記憶中烈火般熾熱,
卻被魚群包圍著,
不再需要孤軍奮鬥了。


以前也許不行,但
如果是現在,






現在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