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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挑了幾款不同口味的軟法麵包裝進塑膠袋裡之後，我就前往周先生的住所。
一路上，滿腦子都是爸媽前一晚的提案，畢竟待會見到周先生以後，一定會提起這件事吧？就算不馬上做決定，也要先把目前的思路理清楚才行。

因為心不在焉的緣故，在一樓電梯間巧遇黃先生的時候，我們雙方都嚇了一跳。
黃先生大概沒想到這個時間點還會遇見認識的人。
而我發現黃先生在哭。

茫然無助地紅著雙眼，像迷路的孩子般掉著淚，跟平常總是游刃有餘的模樣大相逕庭。
「黃先生，怎麼了嗎？」我連忙從口袋掏出面紙遞給他，他接過去，摘下眼鏡朝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再用鼻音濃厚的哭腔發出悲鳴：「啊啊啊啊啊好丟臉──你可以當作沒看到嗎？就當沒看過我好嗎？」
即使談到父親不光彩的過去也沒有哭的黃先生，現在卻哭得不顧形象，是不是和周先生吵架了？
我猶豫著該如何啟齒之際，黃先生連忙揮揮手叫我不要介意。
「沒什麼大不了的，真的。」他苦笑著試圖簡單帶過，「只是我讓他失望了，也讓自己失望了。」
聽起來完全不像沒事。
但是黃先生已經將我推進電梯，按下五樓的按鈕，退出電梯門外打發人似地擺擺手，「好啦，你不是要拿東西給他？快去快去，他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於是我在迷茫中來到周先生家門前，按下門鈴。
然後便看到周先生也頂著一副剛哭過的臉開門迎接。
黃先生和周先生到底怎麼了？


02
「周先生──還好嗎？」徐少潔小心翼翼地詢問。
一定是因為我臉上還掛著兩行淚，像個傻子呆愣愣地站在門邊。

見我沒有應答，他有些不自在地轉移話題，將手中的塑膠袋遞給我。
「這是妹妹的朋友推薦的軟法麵包，店名叫木可木可，我們都很喜歡──如果不介意的話，希望周先生能嚐嚐看。」
「喔，謝、謝謝……」我有些生硬地收下，情緒還沒辦法從高卓賢的死訊中緩過來。
「周先生和黃先生吵架了嗎？」他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欸？」
「剛剛遇到了黃先生，他──」他欲言又止地說道：「……看起來很難過。」
「沒、沒有吵架，只是──」我也遲疑著該怎麼說，同時忍不住想到：也是，我先是亂發脾氣，之後又拒他於千里之外，一定讓韋洛很不好受吧。

「打擾了！外送！！」最後是戴著安全帽從電梯走出來的外送大哥強行中止了我們的對話，從徐少潔身邊將牛皮紙袋裝的餐點塞到我的手中。
對喔，韋洛臨走之前確實說過他叫了外送。


03
「如果沒有急事的話，幫我一起吃炸雞好不好？」周先生露出虛弱的微笑，側過身留了通道邀請我進屋。
我這才意識到，雖然我和周先生被很多周遭的事、很多共同認識的人牽連在一起，卻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上話了。
雖然已經吃過晚餐，我還是決定留下來，於是傳簡訊跟爸爸說我會晚點回去。

我坐在沙發上，留意到周先生正從紙袋內拿出兩盒一模一樣的長方形厚紙盒，盒外畫著像是洋蔥圈一樣層層疊疊的C，似乎是店名「礦奇脆雞」的英文縮寫。
「啊這家我聽過，好像會把洋芋片切碎，灑在炸雞上面。」周先生將其中一盒放到我面前後，打開自己面前的紙盒，從語氣聽來這些餐點好像不是他叫的，所以是黃先生點的嗎？
所以周先生和黃先生是在點外送時發生爭執，最後不歡而散的嗎？
……無法想像。我甩頭將腦中有點荒唐的畫面驅散。

打開上蓋，果然如周先生所說，炸雞的表面滿覆著麵包丁、洋芋碎片和削成薄片的起司，外層則擺上了增添色彩豐富度並降低吃油炸物的罪惡感的生菜。
雖然不餓，但在好奇心驅策下，我還是拿起炸雞嚐了一口。麵包丁的乾爽、洋芋碎片的薄脆、還有起司片的入口即化豐富了炸雞麵衣的口感和滋味，內裡的雞肉柔軟豐滿，還添了一股類似肉桂的香料氣息。
不過周先生卻一反常態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拚命用食物堵住嘴巴。
果然和黃先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吧，但是我再追問下去，好像就太多管閒事了。

認識周先生以來，一直受到他很多幫助，但是現在他隱忍著痛苦的時候，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認清自己的無能為力。
要是有能夠不知道癥結點，也能安慰別人的方法就好了。
正當我苦思冥想之際，周先生總算又開口說話了：「你媽媽跟你提過了嗎？寄宿在這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