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5.事件九 (沒上傳遊戲的事件) 【你與祖父的初次見面】

-----------------------------------------

那是一個普通的下午，你剛上小學，正在公司會客室等人帶你回家補習。

此時你手邊有杯溫牛奶，還有一小碟燕麥餅乾，上周去科博館買的恐龍娃娃正陪著你寫作業，筆尖在紙上緩慢移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而你不時停下來偷捏一下恐龍尾巴，除此之外安靜乖巧，這是在嚴格家教下養成的習慣。

突然間，走廊末端電梯「叮」的一聲吸引了你的注意。
嚴格來說，你知道爸爸工作的地方有不少陌生面孔，所以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一個高大的身影經過走廊，他握著手杖、帶了很多穿西裝的人直往父親的辦公室走去，第一時間你看側臉還以為是爸爸，但仔細一瞧又大不相同，因為那個人白頭髮比較多，臉上滿是皺紋，步伐很重、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你察覺不少叔叔阿姨一看見這個人便暫時停下工作，空氣中莫名有種緊張感，連原本準備好要開車載你的秘書表情都變得凝重、他叫來總機吩咐了幾句，哄你要乖乖坐好，也匆匆跟了過去。

起初你不以為意。畢竟大人們自己會把事情處理好，不需要你來操心，於是繼續低頭寫作業，偶爾瞄一眼窗外飛過的鴿子，或是抱著小恐龍玩一會。

然而原本的寧靜被一聲巨響打破。你嚇了一跳，聽見有人大聲咆哮，還有扔東西的聲音，原本安靜的辦公區變得吵雜，職員們聚集在走廊上議論紛紛，你看著總機小姐手忙腳亂地接著響個不停的電話，便抓著娃娃離開了座位。

走廊上到處都是慌亂的腳步聲，你敏捷地擠進人群裡，鑽過一雙雙穿著皮鞋和高跟鞋的腿邊縫隙，你聽見好像有人喊你的名字，但只讓你溜得更快——然後你鑽進父親被圍得水洩不通的辦公室，映入眼簾的是前所未見的混亂場面，眾人忙著勸阻和打電話、沒人注意到你，不僅文件散落一地，地上還有玻璃碎片，然後那個發狂的陌生人竟然抓著爸爸的衣領不放，爸爸的臉上好像有血，眼鏡還摔壞了。

「全都是狗屎！鬼話連篇！」老人的怒吼聲震耳欲聾。「你跟你媽在盤算什麼，我一清二楚！」

你看著保全拉住那個老人，卻被他用手杖狠狠揮開，更令你不安的是父親雖然試圖掙脫，但他狼狽的模樣是你第一次見到，這讓你震驚不已——原來從容冷靜的父親，竟然也會有如此害怕的表情。

「沒有！我說過好幾次了，根本沒有的事，你為什麼偏要這樣講！」穆亦晟的嗓音焦慮又絕望，像是並非第一次這樣辯解，卻又深知根本徒勞無功。「爸，拜託你先冷靜，聽我說──」

「冷靜？忘恩負義的垃圾！」老人冷笑一聲，不顧旁人攔阻，抄起手杖又要再往兒子身上揮打。「果然是你媽跟姦夫生的，我才沒有這種不孝子！」

你看見爸爸被欺負，頓時生氣地抓緊手中的小恐龍，用盡全力朝那個可怕的老人丟過去，啪地一聲打中了他的後背，然後整個辦公室便立刻安靜了下來，那個老人緩緩轉頭睥睨著你，目光裡帶著危險的審視。
「這誰家小孩？」

穆亦晟一看你竟然也在，他猛地掙脫箝制、一個箭步擋在你面前。
「我的。」你聽見爸爸冷冷對老人說道，大手用不會弄痛人的力道緊按住你的肩膀，一邊急促地朝秘書示意。「快點！」

「你的？」老人嘲諷的嗤笑。「噢，我知道，那個雜……」
「夠了！」父親發出了你也從未聽過的怒吼打斷對方，你在混亂中沒來得及繼續看下去、就被秘書抱離現場，幾個警察和你們錯身而過，而你在電梯門關上之後，才想起自己有好多東西沒拿。

「聯絡簿跟習題。」你拉拉秘書的袖子提醒道，然後想到小恐龍也忘在辦公室了，不過沒關係，就讓它先陪爸爸一段時間好了，因為他可能比自己更需要。

-----------------------------------------

當天晚上，你刻意開著房門、多等了一會，好不容易聽到熟悉的開門和說話聲，於是趕緊跳下床、一溜煙地跑去迎接父親。

剛回家的穆亦晟還在講電話，他隨手把外套掛在沙發背上、坐下來揉著眉心，然後你湊了過去，發現父親已經換上了一副新眼鏡，也看見他嘴角邊貼了貼布，而發現你還沒睡的穆亦晟向你拋來疑問的眼神。

「等我一下。」他對另一邊說道，然後把電話拿遠了點看著你。「怎麼了？」

你躊躇了一會，然後好奇心戰勝了安分乖巧。「早上那個人……是爺爺嗎？」

「嗯。」穆亦晟垂下眼瞼、似乎在評估要怎麼跟你解釋。「他生病了，需要治療，以後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他用像談論天氣似的口吻、簡潔地表示話題到此結束，接著補償般的摸摸你的頭。「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該睡了，明天還要上學。」

就這樣，穆亦晟不願多談，你也懂事地不再追問。

往後多年，對此事絕口不提的父親以為你當時還小，早就已經將此事淡忘了，然而你卻依然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