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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離家出走的第六大敵是命案現場


一、
事後,伏黑不只一次慶幸當天輪到他去給五條先生送午膳。
棘加入家族後,他們有了每週一次的飯糰日。伏黑懷疑是灰原先生的私心,但他沒有證據。灰原會帶著孩子們從早上開始準備飯糰,當作整個家族的週末午餐。夏油先生不一定會參加,五條先生倒是很有興趣,但總搞不清楚日子,或者忙忘了,所以孩子們會輪流將做好的飯糰送去給五條本人。
──嗯,不妙啊。
伏黑惠手捧木質餐盤,看著腳邊的老婦屍身。
他剛單手拉開紙門,正好目睹坐在五條悟身前的老者頸子被蒼扭斷,慢慢往後方倒下的景象。
殺人兇手懶洋洋盤坐於上位,挑眼看他,笑起來。
「呀,惠。今天是飯糰日嗎?」



二、
「……她剛剛想殺您嗎?」伏黑問:「所以您反擊?」
五條悟墨鏡後的藍眼睛眨了兩下,笑出聲音。
「惠,有時候又意外地會把事情往好處想呢。」
羽織雪白的青年手指向下,輕鬆道。
「這人是想投靠我們的咒詛師……沒有,她並沒有要殺我。與此相反,她剛剛試圖向我證明她的能力,展露誠意。」六眼的術師唇角微勾:「是我主動殺掉她的。」
「……」伏黑惠忍著後退一步的衝動,繼續凝視成年人。
五條先生一直以來都是這麼特異的存在嗎?
仔細想想,是不是伏黑自己被安全的錯覺蒙蔽了?明明夏油先生偶爾也會對電視露出厭惡的神情、明明菜菜子和美美子說過異常殘忍的話語、談天內容隱藏著意涵,曾有人死在撫養他們的大人手上。
這個家族並不正常。
正常的家裡,是不會有屍體的。也不會有殺了人仍不以為意的家長。
「啊呀呀,露出了這樣的表情嗎,惠……」五條悟撐著臉,微微一笑:「如果你需要理由的話。她為了錢與私慾,用降靈術殺了很多非術師。算是作惡多端吧。」
五條悟站起身。
這個人從以前到現在,都如此高大嗎?伏黑仰起頭都看不清表情,巨大的陰影。
「這種咒詛師跑來說要加入我們,真是開玩笑。偏偏自從我離開高專後,咒詛師們以為可以利用我、跟隨我、受我庇護,一個個想要加入我們的家族……」身穿羽織的神明說:「這樣的人不能成為傑的『家人』喔,惠不這麼想嗎?」
巨獸歪了歪頭。
「該不會,惠以為你們住進來後,我跟傑都沒殺過人吧?」



三、
他邁著步伐,走回廚房,灰原先生和其他人都還在忙著捏飯糰,空氣漫溢米飯香氣與熱意。
津美紀抬眸看到他,對他微笑。手裡捏著手帕的咒靈一如既往站在她身後。
──不妙啊。不能讓津美紀留在這種地方吧?
「惠君,回來了?」灰原看向他:「跑腿辛苦囉?怎麼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只是走去五條先生那裡,這樣的距離不會累吧?」菜菜子仰頭說。
「灰原先生太容易擔心人了,惠才沒有那麼弱不禁風。」美美子低著頭繼續包飯糰,只是笑:「又不是棘。」
「……」無端受到波及的狗卷瞪大眼
伏黑看著這幅景象,明明是溫情的畫面,但沒隔多遠的房間中,躺著一具屍體。
當他們身在家庭日常時,曾經有多少次,在伏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過這種事?
夏油先生也知道吧。
灰原先生也知道嗎?
菜菜子和美美子難道……?
一隻手拍了拍男孩的頭,打斷愈發陰暗的思緒,灰原雄微微低頭望他。
「惠君?真的累了?」短髮大人問,從口袋掏出一把糖果:「吃一點吧,也當作跑腿費。」
伏黑惠原本想說不要。他不喜歡甜食。
但看著成年人手上的硬糖,他思考著。
──這種糖果,應該可以放很久。
「謝謝。」他說,伸手拿過糖,卻放入口袋。



四、
伏黑開始將得到的糖果收集起來。
他不會特意去拿家裡的糖,但每次五條先生或灰原先生外出後帶回來的伴手禮,他會選擇著存起來,就放在一個小袋子裡。
夏油有一次發現他的糖果袋,好奇著背手彎腰。
「惠,不吃掉嗎?」青年笑著:「收集了不少呢,我以為惠不是甜食派。」
「沒什麼。」沒料到對方會看到的伏黑回答,下意識把糖果袋往身後藏了藏:「我會吃的。」
「嗯……」夏油先生打量他兩眼,又摸摸他的頭:「這樣啊。」
會吃的。伏黑惠想。如果要離開這個家,津美紀和他會需要食物。糖果可以放很久都不會壞,他到時候能跟津美紀一起吃。
這是他能做的準備。
又過了幾天,五條先生在用餐時宣布。
「小朋友們,我和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白髮青年慵懶道,愉快且毫無用餐禮儀地揮了揮筷子:「因為傑說大家已經長大了,也會有想買的東西,所以這個月開始會發零用錢給各位喔。請妥善運用。」
「零用錢──!」菜菜子睜大眼:「可以買新手機嗎?」
「可以喔。」五條回答。
「可以給娃娃買……髮飾?」美美子小聲問。
「可以啊。」五條先生看了一眼女孩手上的娃娃,大概把『但它沒有頭髮欸。』的問句忍下來:「你們想買什麼都可以,每個月初會發給大家,學學怎麼用錢吧。」
伏黑望向白髮青年身旁的夏油。
鴉黑長髮的男人發現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
這是巧合嗎?
伏黑拿到零用錢後,小心將紙鈔存放好,有了金錢,津美紀和他的逃跑會更加方便。
但他還是留著糖果,以備不時之需。



五、
在伏黑為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離家出走做準備時,五條先生又從外面撿了一個人回來。
一名應該接近成年的大人。
雖然仍舊是男的。伏黑想,這次總不需要他幫忙帶著熟悉環境了吧?
「硝子傳簡訊來囉。」夏油先生拿著手機說:「她問是不是我們抓走她學弟。」
「我們是救走好嗎?救──走──」五條先生搭在摯友肩膀看訊息,不爽又望向房間一角瑟瑟發抖的高專學生,手指翻轉學生證:「伊地知潔高?沒聽過。」
「悟二年級離開後,伊地知才入學的吧。」夏油先生說,接過學生證看了看:「三級術師啊……五年級?好像小七海他們一屆。」
「那傑應該看過啊?」五條道:「明明三年級還在學校。」
「不熟,沒見過幾次。」夏油淡淡回答:「我那時候沒什麼心思……而且任務很多,忙得要命,悟不是知道嗎?」
五條先生吐了吐舌。
被孩子們圍觀的瘦削高專生倒是先發抖著開口。
「你們是……叛逃的夏油和五條對嗎?我我我……」伊地知潔高含淚:「我會被咒詛師殺掉嗎……」
「要殺掉的話,就不會祓除那隻咒靈,又把你帶回來了。」五條先生說,難得疑惑地抓抓頭髮,伸手拎過伏黑:「惠,那就老樣子,交給你吧。」
伏黑看看鵪鶉似的顫抖大人,又看看一臉理所當然的五條。
「他是成年人吧?比我大很多耶?你們不能自己帶嗎?」
「沒辦法啊,」五條先生說:「你看。」
六眼咒詛師伸手要戳伊地知,後者咿的一聲慘叫。
「看起來滿可憐的。」收回手,五條說:「惠,你把玉犬叫出來給他摸?」
「……請不要把玉犬當作治療犬。」



六、
外出購物返回後,灰原雄成為打破僵局的關鍵點。
「欸──這不是伊地知嗎?」
咒術高專生呆呆看手上提購物袋的元氣青年。
然後雙眼開始噴出眼淚,誇張得讓幾個孩子都後退兩、三步。
「灰原前輩……?灰原前輩!」伊地知潔高嗚咽著:「您沒死!難道也是被抓來這裡的嗎?您沒死!」
「活著喔。沒有被抓啦。活著喔。」灰原說,讓津美紀接過購物袋,撓撓臉蹲到伊地知旁邊:「你瘦了不少耶,伊地知,沒吃飽嗎?」
「灰原,你可以跟他溝通嗎?」五條先生手攏於袖子問:「我們本來是要讓惠帶他看看,如果你──」
「嗯!伊地知,先聽惠君的話吧!」灰原雄對學弟露出燦爛的笑容,附帶一根大拇指:「不用擔心,你就先在這裡住下來!仔細一看你黑眼圈也很嚴重呢,好好睡一覺再說喔!」
「咦──」伊地知潔高背景瞬間灰暗,彷彿被背叛。
……不愧是灰原先生。伏黑想。他竟然能打斷五條先生的工作指派。
但還是有點不開心。
「灰原先生為什麼不自己帶啊?」男孩不高興道:「他是您的熟識吧?」
「因為我還有悔過書要寫。」灰原雄理直氣壯道:「而惠放暑假了啊。」



七、
跟在伏黑身後,前往自己的暫時居所(五條家僕動作迅速整理好的客房),名為伊地知潔高的高專生還在哭。
「我、我不想當咒詛師啊……」
「確切來說,」伏黑惠轉過頭問:「咒詛師是什麼?」
伊地知看了看男孩,哭得更大聲。
「連這麼小的小孩都是咒詛師,五條的勢力好可怕啊!」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伏黑皺著眉。
等高專生抽抽噎噎一陣後,兩人終於到了房間。無精打采的咒術師吸著鼻子坐到榻榻米上,乖乖給小咒詛師普及常識。
「咒術師的使命是維持社會和平與安全,防止咒術、咒靈、咒物對人類帶來災禍。咒術師義務備忘錄上是這麼寫的。」他以此為解釋:「相對來說,咒詛師便是為了達成目標,能夠對人類帶來災禍的群體。」
「喔。」伏黑若有所思:「那你為什麼那麼怕五條先生?」
「……你不知道?」伊地知潔高瞪大眼睛,欲言又止,躊躇片刻:「……我剛剛說咒詛師是帶來災禍的人……在那之中,五條悟正是最強的特級咒詛師。當年他殺了前一代盤星教數十人,而後叛逃。而死在夏油傑手裡的受害者,光是他叛逃那次,便有一百一十二人受害。因為情節重大,被發現後,立刻根據咒術規定第九條,判處死刑並且進行通緝。」
在這充滿咒詛師的大宅中,伊地知悄聲告訴孩子外界的定義。
「最強,以及最惡。那就是五條悟與夏油傑。」
「……啊。」伏黑惠輕聲說。
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血緣的家庭有酒鬼、人渣和凶狠暴力份子,一起生活的家族成員又是殺人兇手,讓男孩心情複雜。該不會灰原先生也不是好人吧?那個笑容果然有問題。
「那你想要逃回高專嗎?」伏黑問。
如果這個大人要逃跑……那說不定能夠成為伏黑帶津美紀離開的助力。
高專聽起來正派得多,而且他記得禪院家的人前來會談時,那個巫女曾說過高專願意提供他補助。如果能夠接觸到高專的人,那──
「不行的。」伊地知卻面露絕望,如此喃喃。
「為什麼?」伏黑微微張大眼,為這意外的答案驚訝。
「我跟咒詛師扯上關係,這樣回去,大概會被處刑。」年輕的高專生抱住膝蓋說:「回不去了。」
「高專也會殺人嗎?」伏黑吃驚問。
「嗯?會啊。」伊地知說:「公開處刑、秘密死刑,每年都有。可能是叛徒、咒詛師、危險分子……」
「……那麼,」男孩疑惑:「高專和五條先生他們,差別在哪裡?」



八、
在兩天後,晚膳時刻,宅邸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被伏黑帶來吃晚餐的伊地知原本有氣無力戳著炸豬排,抬起眼看到人,大驚失色。
「家、家入學姐?」高專生驚恐:「您也被抓了嗎?怎麼會!」
「嗯?沒有喔,我只是來喝酒的。」家入硝子搖了搖手上大吟釀,看向旁邊兩名咒詛師:「五條,才兩天而已,你們把人嚇成這樣了?」
「家、家入學姐,」伊地知感覺不對,開始發抖:「難道您……!」
「對啊。我偶爾會背著高專過來走走。」最近開始穿上白大褂的高專治療術師手指比了比:「這兩個人渣是我的同級生嘛。」
「咦──」
「其實夜蛾老師也心知肚明啦。」
「什麼──」
「七海也是共犯喔。」
「怎麼這樣!連七海前輩都是嗎!」伊地知真的哭出來了。
那是希望、價值觀、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被打破的哭聲。
津美紀有點擔心,又給伊地知盛了一碗飯。



九、
「簡而言之。」家入硝子指尖拎著酒杯道:「在紀錄上,伊地知你已經『被殺掉』了。」
「……果、果然啊……」咒專學生垂頭喪氣。
「悟帶伊地知回來時,並沒有血跡。」夏油道:「也沒有屍體或任何殘渣,僅僅是失蹤,就被『判死』了嗎?」
「高專現在沒有人力去尋找失蹤人口喔。」硝子說:「也沒有那個意願吧,畢竟伊地知才剛被評定為三級而已啊。如果是二級以上的人才,還有可能派人找一下。」
「嗚……」
「夜蛾老師沒說什麼嗎?」夏油問。
「因為連續出了你跟五條的事情,夜蛾現在在高專的地位不太妙。」硝子伸出手,又讓同期生給自己滿上酒杯:「加上被公認有潛力升上一級的新星七海又申請退學,伊地知這件事,說不定也有警告的意思在。」
「已婚男人就是麻煩啊,為了家庭,還得受高層那群老橘子的氣。」五條悟懶洋洋靠在夏油傑肩上說。
「現在想想……」伊地知小聲道:「當時交給我的任務,確實只是三級咒靈……到了現場,卻是好幾隻二級。窗應該不至於犯下這種錯誤……」
「啊,跟我一樣。本來以為是很妥當的二級任務,卻是一級案件。」灰原在一旁說,自己又添一碗飯:「窗和輔助監督什麼時候可以給出正確資訊啊?現場人員很容易出意外耶。」
「等禪院家和加茂家不再試圖把自己的人塞到輔助監督位置上,藉此牟利的那一天吧。」家入硝子淡淡笑了:「時常能夠接觸到財團,這其中的金流很可怕喔。輔助監督甚至能夠稍加操作,藉由時間差讓金主從委託高專改為委託御三家……雖然法律上來說是公務人員,但實際上已經跟掮客沒兩樣了。」
高專醫師朝含淚的後輩搖搖酒杯。
「伊地知,你就留在這裡吧。」她道:「說不定你在五條這邊,能做的事情比在高專裡多,也更安全……加茂和禪院還有得鬥爭,你就算能夠回來,哪一天被當作棋子殺掉也不讓人意外。」
「您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你是個老實的傢伙。」家入感嘆道:「我也不想看到後輩死得毫無意義啊。」
「家入學姊……」伊地知感動看著前輩,吸了吸鼻子。
「這麼說來,硝子在高專裡工作也很危險吧?如果老橘子之間為治療的事情談不攏,你不就會被反對方找麻煩?」五條悟手背在腦後:「要老子去威脅一下嗎?」
「也可以把我的咒靈帶在身邊,我有平時能隱藏起來的類型。」夏油傑摸摸下巴沉吟:「只是沒被登記的咒靈,會被天元結界發現,這比較麻煩。但可以偽裝成黑市裡的買賣咒靈……」
「這樣也沒辦法根除風險,不然我們把咒術總監抓來警告警告好了?啊,不過加茂和禪院家說不定不在乎,他們可以直接選出更符合心意的新咒術總監。」
「乾脆連同咒術總監一起綁架內閣總理大臣吧,這樣就沒辦法任命新總監囉。」
「不用,太麻煩了,請不要綁架人。另外,我不喜歡讓咒靈跟著跑。」硝子抬起手,殘酷無情拒絕兩名男同學的好意:「我有我的辦法,誰會像你們兩個傻瓜,搞到自己被通緝判死。對於那群老頭,我自然有自己的應對方式。」
「哇──玩弄高層的硝子,好邪惡喔。」
「不愧是硝子,控制人心的手段女王──」
「……」硝子轉頭對伊地知說:「仔細看這兩個人渣。伊地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離開高專,住進這裡,也不會讓你的生活變得比較輕鬆,知道嗎。」



十、
「不過,這傢伙只有三級?」五條悟問:「那我們留著他要做什麼?」
「你這裡不是專收無處可去的術師嗎?」硝子驚訝問:「我以為你們在開術師收容所呢。」
「我專門帶回來的都是小孩。」五條挑眉:「這傢伙?只是順便救一下而已。他是大人,又不能引起傑的父愛。」
「……雖然早就知道悟想做什麼。」夏油傑在旁道:「但說得有點直白,還是讓人不太爽呢。」
「本來就是啊。」五條說:「雖然也不多一個人吃飯,但為什麼我要留下他?」
「申請舉手發言!」灰原連同手上味噌湯一起舉高。
「灰原同學,請回答!」五條快速指過去。
「我可以為伊地知擔保能力──他超級會寫報告喔!」曾經作為前輩的短髮青年自曝黑歷史:「我有一陣子太忙,都拜託他幫我寫任務報告!他一個小時可以寫十份喔!」
「十份?」夏油傑震驚用袖子掩嘴:「一小時十份報告,這速度可是悟的一百倍呢!」
「我寫一份報告什麼時候需要十小時了!」
「你也沒有寫報告,你是花十小時纏著我幫你寫。」
「不要講起漫才啊,笨蛋們。」硝子說:「我也為伊地知保證一下吧。他的情報處理能力和電腦使用也不錯,我考照時,他幫我找了不少科目的參考用書,做輔助監督應該很有前途。你們撿到算賺了,五條,他能為你們做不少事情。」
「硝子這麼說呢,傑。」六眼咒詛師挑起一邊眉毛,在摯友耳邊用正常音量竊竊私語。
「看來是個人才,悟。」咒靈操使手覆到五條耳旁,也用在場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討論。
「嗯──」五條悟坐正,往前探直手臂戳了戳對方(伊地知這次強行忍住尖叫),思考了一下,拍板決定:「那就先去學開車吧。要學手排的喔。」
「……這是要我考駕照的意思?」伊地知顫抖著問。
「你在社會身分上已經死掉啦,怎麼考駕照啊。」五條悟伸手彈了一下對方額頭:「快點習慣自己的死者身分──開車就讓灰原教你吧,這樣他也不用老是當我的司機了。」
「咿──!」伊地知摀著額頭發出哀鳴。
「好耶!」既得利益者灰原雄做出了大勝利姿勢。



十一、
做為照顧新來成員的負責人,伏黑惠在睡前走到前高專生房門外,打算今天最後一次確認伊地知潔高的情形。
他在拉開紙門前,聽見房裡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你臉色看起來還是不太好啊,伊地知。很擔心嗎?」
是灰原先生。
伏黑想,停下腳步,想等裡頭的人先說完話。
他來關心以前的後輩嗎?他們兩人好像關係不錯?
──那到底為什麼要交給自己照料啊?男孩再次感到不爽。
「我不知道……」
他聽見伊地知低喃的話語。
「我要……逃走嗎?選擇活下來嗎……?以這種方式?」年輕的嗓音滿是迷惘,伏黑靠在門旁聽著那名年輕的大人說:「未來我會詛咒自己嗎?」
室內沉默了兩秒,灰原先生的聲音開口。
「死掉的話,就連詛咒都沒辦法了喔。」他笑了兩聲:「除非變成咒靈啦,哈哈。」
「灰原前輩,您認真一點啊。」伊地知埋怨。
「我說真的啊,死者什麼也做不到,連想阻止自己成為活下來的人心中那份詛咒,也無能為力。」
灰原如此說,似乎拍了伊地知肩膀兩下。
「伊地知,你死掉的話,也會變成別人心中的詛咒吧……?例如夜蛾老師,他會被你的死亡詛咒的,老師他一向很照顧你啊。還有你的家人,回到高專被處刑的話,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說的好像我作為咒詛師,能回家去一樣……」
「總有一天可以的。」灰原用確信的口氣道:「總有一天,我們可以回家。」
有人小聲哭泣的聲音從紙門縫隙間漏出來。
伏黑站了幾分鐘,轉身走回房間。
他不曾參與大人們的過去,所以家庭新成員現在需要的安慰,他無法提供。
還是讓曾經有相同過往的成年人自己去處理吧。



十二、
伊地知之後振作了起來。
「畢竟我是大人啊……」他參與早餐的準備,用單手打蛋,靠這招收穫了幾個小孩的尊敬:「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大人?」菜菜子問:「可是你比五條大人和夏油大人小?」
「沒錯……」
「比硝子小姐小?」美美子端碗盤。
「沒錯……」
「也比……灰原先生年輕?」津美紀好奇。
「沒錯……」伊地知又哭了。
「不要弄哭他啦。」伏黑惠對女孩們說。
照顧這個新家人是他的責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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