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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的情慾沒有那般容易消退,熱度依舊游移在肌膚表層,隨著滾滾的熱氣蒸騰著,可濃郁的費洛蒙氣味與腥鹹的體液氣味讓趙武雄的理智回籠些許。
他知道眼前的趙火旺分明是自己虛構出來的,眨了眨眼想將對方自眼底眨去,卻感覺腦袋緻密地疼了起來,像是有人往裡頭注了水、脹得幾乎要撐滿頭蓋骨。
或許α的慾望就是詛咒,他就是想要剎車,也只能感覺腺體依舊活躍著,簇擁著他往對方邁進,有個不似自己卻格外熟悉的聲音在慫恿自己,張嘴咬下對方後頸。
他甚至好似能聽見那些荒謬的言語中夾雜了些許異音──α也能被α所標記。
同性結合的伴侶並不罕見,可若是第二性別相同、尤其是α與α的結合卻不多,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互相標記對方、促使對方成為自己的唯一,容納α的氣味對於α而言並不好受,留有標記對於往後兩人分開也是種阻礙,接近魚死網破的深情。
他不明白為何趙火旺沒有與林惠美互相留有標記,或許是基於尊重,可那或許是個空隙,倘若他有機會先標記對方,對方的身體便會屬於自己,可是……
透亮的藍眼一晃而過,趙武雄肩膀再次繃緊,摸上被精液滲透濕黏的底褲,粗喘了聲自布料邊緣探進,收攏手指扣緊沒什麼消退下去的慾望,動作不大地再次套弄起來,金黃的眼眸中流轉著光明滅了幾回,又暗了下去。
眼前的「趙火旺」不似趙火旺,本就帶著幾分柔情的垂眼笑得微瞇,婉轉地低吟著他的姓名,很能勾動慾望,他卻能感覺胸口深處有什麼隨著一次次的慾望洩出而墜了下去。
貪婪的慾望盤根錯節的從陰影中滋生,他甚至分不清這份念頭從何而起,只是那人的肌膚看起來太讓人渴望觸碰、那人的香氣過於惑人、那人看著戀人的眼神繾綣地讓人嚮往……他好像可以奪得他的身體,可卻永遠也無法觸碰到那份眼神。

涼意絲絲縷縷地纏上骨髓深處,趙武雄閉了閉眼,再次睜眼已然看不清執念化作的幻影,視線落在桌上滾落的水果發楞,數秒後才微微扯起一邊嘴角。
天邊已然被晨曦照得明亮,連帶著將房內的黑暗一掃而空,趙武雄微微偏著頭,突然從空氣中被照得發亮的點點塵埃中,看見了趙火旺。
那趙火旺興許是真的,因為他一次也沒有回望,最近最近的幾回,都只是自己湊上前去點菸,明滅的火光將他的側臉與眼睫照得發亮。
說也奇怪,他的產業灰黑交雜,有時行事卻額外磊落,例如勞雇合約、例如員工福利、例如店裡每一名小姐都是自願面試、簽了合約,可要是賠付了債務想要離開,他也不阻攔,可或許是待遇真的好、也真的受保護,對於那些有幸生為Ω卻沒有足夠背景保護自己的人,都兜轉轉最後都留下了,那些在趙火旺手裡討不到好處的,大多真不是什麼好人。
他永遠記得趙火旺眉眼彎彎地笑著開口:「我是挖了個陷阱,可要是沒有人往裡跳,那就只是路面不平。」
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陷阱,你心思不正,卻又怪人害你勾引你,那不就是無理取鬧。
「都沒有那麼笨,這些人精得很,不然也不會一眼看出這場交易油水很足。」閃著惡意的藍眼睛比平時還要亮上幾分,眼前被綁在石板上、砸斷了腿的男人罵著趙火旺狠毒,可他卻覺得對方的眼睛透亮的像是盛滿了星星。
以前還小的時候,楊檠貪玩,帶著他去夜遊、去跑山,夏夜的山涼得不似盛夏,陣雨過後的小水漥還沒退乾淨,卻已然沒了泥沙、透亮清澈地被盛在草地上,滿天的星空倒映在水面,閃閃爍爍,像是趙火旺眼底交織的笑意與惡意,閃閃爍爍。
那時他還不懂胸口忽地湧上的煩悶是什麼,或許便是他人說的心動。
那個眼底總是盛著冰藍,看見戀人會化成一汪水的男人,眉眼彎彎,天生的垂眼柔和了厲色,顯得格外多情,他甚至不經意地想,這樣的眉眼,對方若真想要以色待人,或許也不輸店裡任何一名公主。
「哪那麼多陷害,都是心存歹念還存有僥倖,硬要說他人留了空隙。」
思及此,趙武雄緊繃的雙臂又用力幾分,肩膀與背部的肌肉脹起,將睡衣的布料撐薄幾分隱約透出肌色,手中的動作速度不減,牙尖卻咬緊了下唇,將鄰近高潮的悶哼全數嚥了下去,唾沫混著牙尖的激素流淌自下巴,一滴一滴落下。
嗡嗡作響的思緒交雜著趙火旺的聲音響起,有些失真。
「幹嘛這樣看我?我也沒那麼光明磊落,我承認,可我要是做了,我就會願意承擔風險,就算我闖紅燈,被抓到的時候也會心甘情願付罰款,而不是嚷嚷著大家都這麼做。」
是啊,大家都這麼做,上天賜予α標記的能力,於是大家都這麼做了,拘著一個人的身體與慾望,久了都忘了對方的反應或許是假的,也甘之如飴。
只是他想起對方那雙汪藍的眼睛,忽地沒了聲音,感覺氣息都賭在咽喉裡。
他自然可以標記對方,讓對方身體與慾望從髮妻轉到自己身上,可一想到那雙笑得微彎的眼,從今而後將會用恨意盛滿,他忽然發現自己無法承受。
社長不會喜歡的,所以他不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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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淨了一身的情慾氣味,趙武雄抬眼看了看時鐘,離上班還有段時間,若早點到公司,或許趙火旺進公司時,自己早已因為投入工作便不會注意到對方,而今日對方沒有外出的行程,隨身組見不到對方。
趙武雄動作本來就快,想沒多久便換上了西裝,站在全身鏡前拉緊了領帶,便匆匆衝出了門。
現實卻像是瞬間與夢境重合一般,在路口拐彎正看見公司,就發現看了一夜的幻影站在門口正與管理員說些什麼。
分明對方這時間不怎麼進公司的,要也是進體育館的私人空間練習……
趙武雄腳步一滯,聽見自己吞嚥唾沫的聲音響亮異常。
這麼一頓,趙武雄再想轉身已經來不及了,見趙火旺的藍眼睛懶洋洋地望了過來,深吸了口氣也迎了上去。
「社長早。」
「早。」趙火旺望著趙武雄,視線流轉於眉眼之間,嘴角有一絲不明顯的抽動。
趙武雄這才發現,趙火旺似乎總是望著人說話,給人一種格外重視的感覺,可這般眼神過分專注,擾得人思緒大亂,幾乎沒多想,他下意識地拉起領帶遮住臉。
莫名的動作引來趙火旺笑意,他移開視線與管理員又交待了什麼,才又看回趙武雄的掌心。
「手還好?我沒注意到桌子釘死。」
「沒事,也沒釘得很牢。」
α就是死要面子,趙火旺微微挑眉想著,他記得昨晚明明看見那角鐵被拔起時,膨脹釘都還夾著水泥化作的砂,而對方的掌心也因為抬起木桌而在掌心留下重重的一道紅痕。
見趙火旺不信,趙武雄張開掌心伸到對方面前,聲音微微乾啞著:「只有抬起來那下有點痛,但我皮厚。」
順著趙武雄動作往掌心看,趙火旺也不自覺愣了一秒。趙武雄是真的皮厚,累疊的傷疤與硬繭覆在掌心,看著不像是這年紀該有的滄桑,哪怕他的工作是個打手。
先前待在松晴的組別時待遇不好,既沒有經驗也沒有經費,緊握著一把鈍了的柴刀不敢鬆手,血液滑膩了把手他也不敢放,就傻愣地緊抓著,反作用力撐裂了虎口的肌膚,把手的痕跡深深陷入了掌心,那一年,他十一歲。
吃苦、耐勞、聽話又動作迅速,大家什麼事情都愛吩咐他,存款累積的速度與雙手的傷疤一樣驚人,待他知道動手前要在手上纏紗布時,硬繭早已裂了幾回,熟悉的椎心之痛逐漸麻木。
趙火旺張口預言,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幾乎沒了指紋的十指,末了才輕聲開口:「周議員喊來的人太多,雖然阿猴喊了人,動起手來傷害太大。」
車陣一圈一圈,最裡圈的是周議員的人,將整棟KTV包圍了起來,可當趙火旺走到落地窗往外看時,數十輛車也飆停在車陣的外圍,清一色穿著西裝的人神色不善地走了下來。
真要說,他們不一定會輸,可這麼多人鬧起來肯定不會好看,三番兩次在這種地方鬧事,警局的隊長再怎麼護著趙火旺,終究也基於利益,大概又會獅子大開口。
趙火旺不願,所以搶先買通了周議員新弄到手的小情人,又讓趙武雄以行動壓制對方,讓人錯失下令的機會。
跟在趙火旺身邊半年多,他也不是全然沒在看,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硬是抬起釘在地面的木桌。
「社長英明。」趙武雄開口,淺金的眼眸滿是真心。
趙火旺的決策是好的,保全了屬下、保全了自身,而周議員千不該萬不該覺得趙火旺有求於他就應該一輩子跪著應和他,否則他也不會這般趕盡殺絕。

「你……」趙火旺嘴唇微張,聲音卻卡在半道,餘光瞥見影子的狀況不對,下意識偏身,可趙武雄的動作更快,伸手擁過趙火旺就往旁躲了一下。
那人似是不甘,按著小刀的暗扣扳下,被躲過的刀刃又伸長了幾分,勘勘擦過趙武雄的唇瓣,幾乎要將上下唇切裂,就連牙齦也見了血。
滿眼血絲的周議員不甘,還要往兩人身上撲,被吳金龍壓制在身下,帶血的利刃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下身淌著血失著禁的影片被流傳出去,周議員再也無法那般呼風喚雨,早有離異念頭的正妻早已將財產轉移,他一時間跌落泥潭,便想讓趙火旺也魚死網破,一聲令下,幾名忠心於他的α衝了出來,手中幾乎全拿著刀。
李信宏剛停妥車匆匆奔來,矮身躲過擦頰的子彈,就近將撲向吳金龍的人甩開。
打了幾輪,趙火旺這雖然只有幾人,卻意外地居於上風,可周議員本也沒想贏,他就想對方贏得難看,咬破舌尖用最後的力氣起身,將藏在手腕的小刀握緊劃出。
被三人同時困住,就是趙火旺也依舊閃避不及,正蹙眉想著硬接了這刀,就因眼前的陽光被陰影罩下而微微瞇起眼。
趙武雄的力氣大,將擋著自己的人甩開,卻也趕不及,索性往前一踏擋在趙火旺身前。
周議員私藏的小刀不長,刀刃處卻挖了槽,硬生生從趙武雄身上刨下了一條淌血的肉絲,自左肩自右腹長長一道,淌流的血液幾乎將襯衫染得鮮紅。
大概是用盡了最後力氣,周議員見狀雖是不甘也昏了過去,而打手們見主使者失去意識,一時有些騷亂,都被趕來的秘書室壓制在地。
趙火旺臉色白了幾分,雙手按在趙武雄胸口,卻發現傷口太長、自己一雙手根本壓不住,鮮紅的血液從自己的指縫不斷溢出,視野一片鮮紅。
趙武雄上半身通紅著,鼻下也是一片血紅,總是不擅言詞的唇瓣被劃得裂開,幾乎可以看見牙齒,一隻眼因為眼角的瘀青而睜不開,明亮的金色眼眸被埋在腫脹的眼皮之間,眼白爬滿血絲。
可對方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盛滿了乾淨透亮的喜歡,甚至不帶有一絲怨懟,他記得,學校的校狗就是這副模樣,乖巧地望著自己,真誠地因為自己開心。
或許是金色的眼眸太淺,被陽光照得過於刺眼,他忽然有些心慌,總感覺那道光一下刺進了胸口。
可他什麼也不能給他,倘若他要錢的話,他還能給,對方想要的東西他一點也給不起,酸楚的愧疚一閃而逝,消失在遠處的鳴笛聲中。
趙火旺看著遠去的救護車消失在拐角,這才又低頭看向自己滿身血污,末了,輕輕閉上了雙眼。
是啊,他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給,他有感激與愧疚卻沒有心動,所以就算如此,他也只能繼續視若無睹地打著馬虎,希望對方盡快放棄。
年少的情意真切猛烈卻容易消退,他是真的希望趙武雄可以不要再保有這份心意。
雖說那也是對方的自由,只是對方不說破、他也佯裝不看破,到了最後,也不知是誰欠誰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