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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y Of Stars〉

星期一，或要該說是個好開始嗎？如果這麼說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只是有時候如果不這麼盡力安慰自己，那這重疊複沓的日子，可能會讓人變得相當善感。

拿鐵在化妝間裡洗手。她抬頭看著鏡子，眼眶下睡眠不夠而泛起的輕微黑色眼圈，睡眠時有點壓壞的髮型。她嘆口氣無濟於事地撥了撥瀏海。

空乏的身體，空乏的心靈。就連想生氣、毀滅與悲傷，都失去力氣。


「等等又要開早會了。」
「到底哪來這麼多會能開？」

……

廊道上同事們路過的交談言語，讓拿鐵意識到今天是與其他部門集合開早會的日子。

連咖啡都來不及泡啊。拿鐵又嘆了口氣，邊收拾好資料，便也前往會議室。


長長的會議桌兩邊分別坐著拿鐵所屬的行銷部門與開發部門。這枯燥乏味的輪流報告過程，拿鐵強迫自己拿出專業的精神仔細聆聽，目光卻忍不住開始游移。

會議室的落地透明玻璃窗，外頭的城市正下著大雨。雨幕下的天空密布暗雲。晦暗的早晨。


「這一次的開發進程時間拉長……」

拿鐵緊握著筆，試圖保持清醒。

「內容還要再經過平台方的審查……」

拿鐵捏捏眉心，終於感覺自己想在會議室裡大吼，讓這一切都停擺。她忍無可忍地抬起頭，無意間瞥見對面開發部的泡芙。

泡芙端著熱茶或熱咖啡，熱氣黏滿她的眼鏡，熱氣遮住她的寶石眼睛。她又放下杯子，繼續聽報告。微皺的眉頭，有點紅的鼻子，整齊到令人髮指的襯衫衣領與鈕扣。

拿鐵忍不住想笑。早會上的泡芙總是端著一杯熱飲，眼鏡也總是被蒸氣燻的白濛濛。偏偏還那樣認真地聽著一點意義也沒有的例行報告。


「最後請開發部的同事說明……」


泡芙的眼鏡上還殘留著白色蒸氣的痕跡。她站起身開始說明投影幕上的各種細項流程。

通常這都是會議的重頭戲，因為泡芙總是長篇大論，非得把一切說得一清二楚。其他人的心早已散會。而拿鐵只感覺泡芙的眼睛閃閃發亮，是自己怎麼都無法企及的程度。

會議終於結束。拿鐵看著自己手上的字句。因為泡芙講述時熱情的眼神，所以她也使自己專注聆聽，每次總是寫下一堆自己也不太懂的開發細節筆記。

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拿鐵回到座位上，把筆記好好收進累積了一定數量的成疊紙張裡。每一次開會時忍不住受到眼神吸引而寫下的句子。


城市仍然下著似乎永不停止的大雨。

拿鐵在茶水間裡遇見泡芙。而泡芙正小聲哼著歌。似曾相識的旋律。

那雙大大的眼鏡總是要遮掩泡芙一半的臉。不夠平整的髮尾胡亂捲曲，音調不對的哼唱……但這些易見易感的物質性外在，從來也不是拿鐵在乎的事情。


「嗨，你今天也說的好詳細。」拿鐵倚著牆微笑。而她的腦袋其實緊張的有些空白，身體只記得稍早會議感受過的情緒。毫無邏輯的在意，毫無道理的欣賞，希望看見那雙發亮的眼睛還可以展現出多少對世界的熱情。

「喔、嗨！因為這次的開發項目比較大，所以我們部門花了一些時間整理……」泡芙端著熱飲，蒸氣又覆滿她的眼鏡。她一提起開發細節便又愉快地解釋，手中的飲料差點灑出來。

拿鐵此刻也感到好快樂。即便看不清眼鏡後的眼神，那每一字句都清晰地傳達著拿鐵本身最渴望的東西。

同時她也感到頗為愧疚。她想了解的，根本只是泡芙本身，與泡芙眼中的知識。這並非發自內心對世界與事件的了解欲望，讓她矛盾又煎熬。

而泡芙講述的情緒愉悅，手也有些激動地動作，熱飲些微灑落在手指上。拿鐵看著泡芙抬起手指，舌尖輕而迅速地舔去手指的液體。

笨拙且不夠得體的小動作，卻可愛又使人著迷。

「原來是這樣，其實每次開會你在講解的時候，我都會寫筆記。」拿鐵的指尖悄悄捏緊杯子，心跳有些快，「下次你有時間的話，可以請你幫我看看嗎？」

泡芙看著拿鐵的眼睛。


會答應嗎？別答應。答應吧？或者請不要說出口。請不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