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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鳥(第十一回)「浴火」(完)


鳶尾沉沉地、永遠地睡去了。劊刑不知道為何他最後的表情會這麼安詳。
「真是個呆子……。」

獨自在鐵鏽味中咀嚼著鳶尾死前的願望,劊刑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次次啃咬,卻也因此一次次跳動起來。她不知道這個諾言能持續多久,但她想要為了鳶尾再多走一段路,或許再五十年,或許再一百年,稍微努力去活著,而不是廢棄在角落任憑自己被反覆啃噬。

胸中一切燈火熄滅時,就不會痛楚與懊悔;若將雙眼閉起,就不必去面對。但劊刑不願意如此,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可是至少此刻,她願意起身離開,不給被敵方抓住的機會,不給自己理由被囚禁與崩解。

在地上待了好一陣子的她,深深吸入一口、又一口,直到修補完全的肺部充滿了空氣,像顆瀕臨極限的氣球。肋骨鼓脹而微微發疼,腦袋中不停重演鳶尾的神情,灼燒了劊刑的每一口吸入的氧氣。

這就是「生」的感受,除了生之喜悅,亦有生的哀愁。「鷲巡劊刑」再度被賦予的意義——

沒有人可以輕易拿走。

決心揹負同樣名字的她走出這棟大屋,沒有回頭。

微波爐、瓦斯、汽油,身後火舌按照預定時間竄起燃燒。當黑夜被照成了白晝,不死者離開了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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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已經十五年了。」從15歲就維持一樣體型的劊刑,舉起左掌遮風,點燃叼著的菸「要嗎?」

「你不要亂動,體諒一下幫你剪頭髮的人好嗎。」黑色長髮的瘦高女子在劊刑眼前的鏡子中皺起眉頭,把剪刀貼在不乖的女友耳朵邊,示威地喀嚓兩聲。

冰冷的觸感與利刃的危險性令劊刑有些亢奮「你可以剪到我沒關係。」

「沒禮貌,我蒔田杜鵑的匠心藝氣可不是帶著色情意思的。你就不能繼續回憶前女友和朋友,好讓我多少吃點醋嗎?」

劊刑看得出杜鵑今天是心情的高點,所以放心調戲她;若是低點時,她總是會陷入某種自我厭惡與不想動彈中,那時就並非回憶沉重心情的好時機。煙霧吸滿肺葉,火光每多靠近嘴唇一點,劊刑就覺得冒出冷汗,可又有點享受這種感覺。這和杜鵑在兩年前遇見時有點相似,劊刑感知到兩人間的相似處,所以拉住要跳下大橋前,還和自己閒聊一小時的陌生女子,然後讓這道火光接近自己,直到兩方都不想分離。

「所以,這是哪種髮型?」

「最近獸族中的狼族很流行喔,就叫狼剪式。」杜鵑撥撥劊刑總是亂七八糟的墨綠髮絲,偷偷親吻那不像成人的脖子,劊刑露出那側頸子鼓勵女友繼續,但杜鵑吐出舌頭「噗、噗,吃到頭髮了。」

坐在理髮椅上的劊刑露出微笑「呆子——。」

「怪人——!」杜鵑親暱地喊回去,執起推車上的修眉刀,從後方環抱女友窄窄的身體,刀擱置在女友鎖骨中間,往下劃開至綁著繃帶的胸部上,滲血與痛楚使劊刑興奮地發抖,發出嗚咽似地聲響。

「這裡是你的理髮店喔,變態。剛剛說鬼人族的匠心藝氣精神,被妳扔到哪裡去了?」

「沒關係,店已經關了,頭髮也剪了。」杜鵑伸出修長而冰涼的手指,輕巧地撫摸劊刑的腰側,把菸從她的唇上拿下,放入煙灰缸中「建御國沒有法律規範我不能在工作場所親熱。」

「嗚嗯——!是、是沒有這規定啦……。」

杜鵑望向鏡子,覺得心癢難耐,她最喜歡看劊刑咬緊嘴唇那副欲求不滿地興奮模樣「這就對了。」

天色漸暗,老舊的燈管要亮不亮地發出噪音。劊刑放任自己陷入杜鵑的氣味與充滿她風格的理髮廳環境,暫且放下心底那棟被火焰吞噬的房屋、那位擦身而過的初戀,以及鳶尾不再明亮調皮的那雙眼。

蛇狩外傳:不死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