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 1. 我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來到格利高利之家,一所位於西雅圖郊區,據說有百年歷史的慈幼院。 它在百年間幫助了很多被棄養的孩子,因着創建者顯赫的名聲出身,中層家庭對它趨之若鶩廣為讚美,他們在讚美慈幼院的環境、員工、孩童時,結尾總要加上不愧是格利高利先生創立的慈幼院云云。 其中包括我的父母,我有時會想,他們損助慈幼院到底是因為其名聲良好,還是為了在社交場合打開話題。 不論如何,我現在確實很需要格利高利之家的幫助,如果他們不願意聘請我,我只剩下回家結婚一條路。 希望我的學歷能打動他們吧。 回想到自己在康奈爾大學主修護理學,好不容易從常長藤院校拼殺出來,父親卻把這張畢業證書視為一支增值股票,一張令在我婚嫁市場身價倍升的獎狀,還有接二連三的名為商業酒會實為相親酒會的派對,我便感到一陣無力。 我不是單身主義者也樂意與異性交往,但是,至少,我希望對方正視我修讀的學科,而不是一聽到護理學三字就用眼神表達︰真是個賢妻良母的材料。 彷照赫本的妝容畫斜飛入鬚的濃眉,塗上淺粉的腮紅,再在唇上抹上正紅色的口紅,穿上幹練的白色套裙,再配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知性優雅的職業女性新鮮出爐。雖然厚厚的粉底令我感到臉部窒息,窄身的套裙令人行動不便,高跟鞋更是颳得我腳跟生痛—我懷疑已經磨出血,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張漂亮優雅的臉能更好地博得僱主的信任,雖然我想破頭腦都想不懂化妝打扮和職業技能有什麽關係,不過整潔得體的服裝是對雙方的尊重,這點我還是懂的。 只希望老是下雨的西雅圖不要弄花我的妝容,我實在沒有精力再化一次。 如我所料,漂亮的臉和漂亮的學歷使我成功得到這份工作,正式出任格利高利之家代院長一職,並任藥劑師、護理長、營養師、會計等等,合約並沒有列明並任的工種,不過,通過面試內容我能揣摩出院方想要什麽,一個有較高端技能的綜合型雜工,並具必要時能充當一下孤兒院面門,再拉一點善款回來。 至於薪水,當然是不能指望與男士同工同酬,這裡可是19XX年的美麗國,妄想同工同酬還不如回家結婚來得實在。 懷抱着對善款流向的憂慮,和未來可能被拉出去頂鍋的惴惴不安,以及心中暗暗打着算盤︰有什麽不對勁馬上向父母滑跪求原諒。我以代院長的身份踏入格利高利之家,開始我為期一生的院長生涯。 2. 格利高利之家是一間外表相當高級的慈幼院,院外有一片常年精心打理的草坪,綠油油的非常適合打着陽傘喝英式下午茶,還圍了一圈雪白的籬笆,要是有幾個金髮藍眼、臉蛋圓嘟嘟的小姑娘在草地玩洋娃娃,美麗的太太們在一旁喝下午茶打毛衣,就是一幅宣傳美國家庭價值觀的好油畫。 院內的裝修也不像一些文學作品描寫的陰鬱枯燥,相反,開揚明亮,鑲嵌鏤花玻璃的窗口使用白色蕾絲為帘布,牆紙以淺藍色為主體,配上金色的飛鳥玫瑰圖案,再鋪上白臘木地板,一股用金錢堆砌出的典雅高貴撲面而來。院童的房間同樣散發著金錢的芬芳,四個院童合住一個房間,擺放了兩張雙層床后還有空間安放衣櫥、書桌,女孩的房間額外增添玩偶和針線盒,男孩是拼圖、汽車小擺件等。 雖然我之後會沒收它們,統一安放在兒童室,之前的員工不怕院童因為吞下異物窒息而死嗎? 院長起居室就更不得了,描金的紅木傢俱,雪白的真皮沙發,手工織造的波斯地毯—踩在它身上和踩在黃金身上有分別嗎?還有貯酒櫃里的每一枝醇釀……我決定把這個地方鎖好,除了招待客人和清潔外絕不開放,至於我自己,找個雜物房睡地板吧。 這裡光是保養都得花不少錢,每年的善款當真能夠應付慈幼院的開支?抱着這般疑竇,我向史密斯女士—慈幼院的副院監之一,一位擁有祟高美德,願意放棄她應得的薪金為慈善事業奉獻的女士,亦等於她不會長時間打理院內事務。禮貌地申請一間閑置的房間作為我的個人起居室和辦公室,並婉拒了她表示可以盡情使用院長起居室而不必有所顧慮的提議。 感謝她,亦感謝那些奢華物品的提供者,但是院長起居室於我看來等同利奇菲爾德女子監獄的入口,為了自己、亦為了家族的名譽,我還是去睡雜物房比較好。 雖然,最好的做法還是灰熘熘地回家求原諒,只要肯低頭,父母難道會不歡迎我回家嗎?他們是愛我的,我知道。只是,每每想到一眼見底的未來,以家庭主婦為終身事業,圍着丈夫孩子轉,我便感到一陣絕望。 這股絕望感,正是我現在還留在這個處處不對勁的慈幼院的動力。 試試吧,慢性死亡和突發性死亡都是死亡,若是有什麽不幸,護理學知識可是有提供很多解決問題(自己)的方法的。 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在史密斯女士的陪同下來到我的房間,打開門,我被眼前的情景震懾到。倒不是被房間的奢華或破敗嚇倒,而是一個理應沒有人的房間出現一個大活人,多少有點詭異,尤其是陪同我的史密斯女士沒表現出任何驚訝,彷彿房間空無一人。 我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邊聆聽女士的介紹和勸告—勸告我使用原有的起居室。一邊觀察這個憑空出現的金髮少女。 她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或者再小一點,十五歲都是可能的,嬌小而飽滿,是白種女性較罕見的體形,由於她的輪廓線條柔和,不像歐美人種的稜角分明,她是歐亞混血兒的可能性還滿高的。 她的皮膚是泛着珍珠柔光的白淨,不是人種也不是不見天日而引致的蒼白,蘋果肌泛着健康的紅潤,粉紅的小嘴微彎,琥珀色的、圓圓的杏眼配上纖長的金色睫毛,發鬚旁的藍白色小花和羽毛髮飾為她添上一股靈動的氣質,看起來像童話書里的仙靈。 穿着打扮都很像仙靈,藍白色的飄帶無風自起,腕部的銀白腕甲、純白的裙擺和長筒靴飄逸着透着爽颯,英氣、美麗、卻不應該存在於現代社會的少女。 托爾金的魔戒更適合她。 她哼着歌(聽不懂的語言,曲調柔和),替栽着白枝的盆栽澆水,這盆植物頗為特異,世上或許有白色的植物,但是會微微發光,並一閃一閃,唯一的綠葉會搖來搖去,彷彿在表達情緒的植物還真是沒見過。腰間系著一個東瀛布娃娃,娃娃的外形是個小男孩,穿着純白的狩衣,眼角有一滴淚……它好像瞪了我一眼? 嗯……靈異事件?魔鬼現身?這裡弄過黑彌撒之類的儀式?不是我迷信,實在是我山顛之城自有國情在,我國向來科學與迷信齊飛,上帝與撤旦同行,這個世所周知。當然,都有可能是我家族中有不知名的遺傳性精神疾病,今日突然發作也不奇怪。從我能一邊應付史密斯女士一邊觀察她來看,我應該是有點大病的。 無論如何,我今日已經很累了,我現在只想收拾房間,淺睡一會兒后在晚餐時間觀察院童和員工,為今後的工作做準備。不論她是什麽,幽靈又好魔鬼也罷,我更喜歡稱呼她為仙靈,我們終歸是第一日認識,她沒有傷害我的必要吧? 於是,我微微地向她點頭,權當打招呼,她望向我,回以一個微笑,她笑起來真好看,帶着她的盆栽和娃娃消失了。 而我,打掃和整理好行李后,連妝也沒有卸下來便睡著了。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a3mRnkHPoUex5wgKrjo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