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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叶的耳機似乎壞了。

　　幾天前就是這樣，聲音斷斷續續流出，忽大忽小，根本無法專心在練習上。把價錢不斐的耳機扔回包內，他拍拍隔壁人的肩膀，無奈點了點自己耳朵。

　　被叫到的人顯得有些昏昏欲睡，長時間在陰暗燈光下進行彩排，大家都很疲憊了。然而對方沒說什麼，也不需要解釋，小聲的在叶耳旁唱起旋律。

　　大抵是用嗓過度，葛葉的聲音略啞，輕哼著歌時卻讓人沉迷。

　　他的音感一向不錯，每次叶為音調煩惱時，只要詢問葛葉通常都會有解答，所以叶也不客氣地把搭檔當成人體音響來使用。

　　隨著輕柔歌聲唱起歌，雖然已經排練過許多次，緊張依然無法消退，畢竟是這麼大的舞台，也是第一次嘗試的技術，每個人都比平常付出幾倍的努力，想給一直支持自己的觀眾深刻的表演。

　　叶也不例外，他有很多很多計畫，想呈現給粉絲、也想呈現給──

　　毛茸茸的腦袋靠到他肩上，還吸了吸鼻子。

　　「葛葉，你有帶外套嗎？」叶擔心的問。場內空調整日開著，隔絕外頭炎熱的氣溫，但一段時間沒活動會感到有些冷，第一天彩排後叶便隨身攜帶一件薄外套，避免身體著涼。

　　「は？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臉埋在肩膀處，葛葉的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熱死了，我才不要帶著布出門。」

　　布……我想也是。早有預料到這個答案，叶從包裡拿出外套，耳機被帶著掉到外頭，他沒有去撿，而是抖開衣服，把自己和葛葉包了進去。

　　就像童年時的秘密基地。

　　葛葉投過來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尖銳牙齒稍稍露在外邊，讓他看上去稚氣許多。

　　想吻他。

　　於是叶湊過去，在外套遮掩下，和葛葉交換了個隱密的親吻。

　　只是唇瓣與唇瓣的輕柔摩擦，比起其他，更像是某種說不上的慰藉與眷戀。彼此的氣息透過唇齒傳遞，躲藏在只有他們的角落，不用擔心誰來叨擾。

　　「今天晚餐在外面吃？」
　　「隨便。」

　　短暫的吻結束，他們又恢復成在外人前的模樣。滑起手機，叶點進Amazon瀏覽起耳機來，現在這個勢必是不能再用了，他沒有什麼品牌迷思，只要東西好用就好。

　　看了老半天，手指在購買鍵上猶豫徘徊，直到螢幕熄滅。

　　算了，再考慮考慮吧。舞台邊，工作人員到處找不到他們，大聲呼喊兩人名字，拉起半夢半醒的葛葉，叶拖著他往台上走，開始最後一次的預演。

　　所有檢查完成時已經不早了，就算在東京，這個時間點也沒有多少店家還在營業。和葛葉互看一眼，叶無奈的笑了笑：「まぁ，要不，便利商店？」

　　葛葉無所謂的點頭，他對食物本來就沒什麼要求，只要能填飽肚子在他這都能得到一句「うま」的評價，叶也吐槽過好幾次，一方面又覺得見到美食眼睛就會閃閃發亮的人實在可愛。

　　他們並肩來到附近的超商，為了保護喉嚨，過於刺激的飲食都是被禁止的。叶還得顧忌進行中的減醣運動，挑了塊雞胸肉外加沙拉，葛葉沒考慮那麼多，雜七雜八選了一堆熱量高的東西。

　　「反正我又吃不胖。」這是葛葉的原話：「加油啊，減肥。」他說的嘲諷。

　　少見的升起想扁自家搭檔兼戀人的衝動，叶當時只是笑笑，在其他方面對葛葉展示了自己健身的成果。

　　從此葛葉閉上了嘴。

　　回到飯店，他們打開Netflix來配晚飯，叶買的份量本就不多，三兩下便解決乾淨，把垃圾處理好回來，葛葉盯著螢幕，嘴裡咀嚼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像是小朋友一樣。

　　真是的。抹掉對方嘴角的飯粒，葛葉似乎會錯意，將手上的三角飯糰遞到叶面前。

　　「只能給你吃一口喔。」他皺眉說。

　　被不情不願的語氣逗樂，雖然澱粉禁止，不過來自戀人的好意實在讓人難以推拒。叶湊上去咬了一口，故意輕輕舔過指尖。

　　「謝謝くーちゃん。」
　　「……再也沒有第二次了。」
　　「へぇ──」
　　
　　打鬧後的深夜，他們互相擁抱著，進入香甜夢境。

　　感覺到光的瞬間，叶便張開了眼，房內光線透過窗簾變得霧濛濛一片，不會過於刺眼，枕邊的人仍在熟睡，臉頰悶在棉被間，染上些許紅暈，叶俯身給了個早安吻，起身準備需要的物品。

　　沒過多久，悉悉簌簌的聲音傳來，溫暖身軀靠到叶背上。

　　「早。」
　　「早安。」

　　等待的時間是沉默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緊張，解決方式也不盡相同。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心臟跳得很快，那點麻癢伴隨複雜的興奮在血管中流動，無法抑制。

　　以往他會選擇聽些舒緩的音樂緩解，但那副故障耳機已經被他丟進垃圾桶，與昨天晚餐的包裝混雜在一塊。

　　他的手不自覺握緊。

　　「緊張？」滑手機的人突然開口，沒有抬頭，「來看獵人吧，很有趣喔。」

　　眨眨眼，叶回了聲好。

　　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葛葉的，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但要說喜歡葛葉哪裡，叶可以講個三天三夜。其中，最令人心動的果然還是這個。

　　笨拙言語下的溫柔，與無形的安慰。

　　「葛葉現在看到哪裡……」叶軟綿綿的拉長語調：「我好久沒看了，你等等我嘛──」
　　「我才不要。」

　　他們總是在互相追逐。

　　叶站在後台，下一個便輪到他出場。回憶著牢牢記住的舞步，設備掛在身上，帶來沉重卻安心的重量。眼眸映照出搭檔唱歌的身姿，最後一絲不安也消失殆盡。

　　沒什麼好怕的，和葛葉一起的話。

　　ビーバー尾奏結束時，叶狠狠喘了口氣，一抬眼便看到等在不遠處的葛葉，他幾乎是小跑著朝對方奔去，將人抱了個滿懷。

　　背對著炙熱的舞台燈光，他們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接吻。

　　……

　　第二天沒人能早起。

　　到了退房前一刻，他倆才無精打采的背著行李出來。葛葉滿臉寫著想回家倒在床上什麼事都不做，卻抵不過叶的要求，答應陪他去買一副新的耳機。

　　「你一定要請我吃飯。」被叶牽著手往前，葛葉不斷嘟囔：「大熱天、劇烈運動完全身痠痛、還要逛街……」

　　「好好好，吃燒肉、吃壽司，想吃什麼都買給你。」叶心情倒是好的不得了，進了常去的電器店，很快選定其他人推薦的耳機款式，他是喜歡購物的類型，又拖著葛葉在街上亂晃起來。

　　「葛葉你看，是奇犽的模型，還有獵人的漫畫欸。」
　　「買給我。」

　　「那邊有在賣珍珠奶茶──」
　　「要喝──」

　　「葛葉，陪我去買衣服。」
　　「……」
　　「這是什麼反應！」

　　叶憑藉大上那麼一些的力氣拖著其實也沒在反抗的吸血鬼進了家古著店，叶衣櫃的衣服不少，但葛葉，不說那些被觀眾抱怨的一千零一件黑色運動服，連live穿著的調查兵團風格都被大力吐槽。

　　這個人的隨興從生活、飲食到穿著上都如出一轍。

　　「不過就是塊布……」葛葉站在原地任叶不斷比劃，他的身材高挑又纖細，每件款式其實都挺適合他的。叶苦惱半天，最後相中了兩套工裝褲。

　　「這件好適合葛葉，我們還可以一起穿類似的。」眼看葛葉就要脫口而出好麻煩這幾個字，叶笑咪咪堵上他的話，「真的很好看喔，是每次看見葛葉，就會多心動一次的帥氣喔。」

　　「啊，心臟好像要因為葛葉跳出來了，真帥──」

　　「好啦，給我！」半搶過叶手中的衣服，葛葉頭也不回的往櫃台方向大步走去，活像是要找人去打架一樣，儘管表現的氣勢洶洶，叶還是發現了他泛紅的耳垂。

　　好可愛啊。叶想。自己的戀人真的好可愛啊。

　　提著紙袋回來時，白淨臉頰的紅還沒有完全消退，叶沒有點破，生怕彆扭的人會惱羞成怒。他們叫了輛計程車，準備到預定的餐廳吃午飯。

　　手機連續響了好幾聲，大概是經紀人傳來新的工作預定。

　　連上藍芽，把一邊耳機塞進葛葉耳裡，那人專注看著新買的漫畫，完全沒有抵抗，只是身子習慣性地朝叶的方向挪了挪。音樂聲響起，叶放鬆身體，和葛葉頭靠著頭。

　　他們的身影依偎，於陽光下緊密交纏，不分你我。


　　未暗的屏幕上隱約透出幾個字來：「x月x日，ChroNoiR 3D live──」

　　──來吧，跟著被稱作宿命的那傢伙，大鬧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