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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

　　太陽後下山不久，羅納德吸血鬼防治事務所裡，巡邏完回來的吸血鬼獵人正在一邊尖叫，一邊暴打廚房裡的吸血鬼。
　　羅納德剛進家門，衣服還沒換，就聽到德拉克俐落的切菜聲。一股濃烈的氣味鑽入鼻腔，引爆他被半田越捅越大的心理陰影，羅納德瞬間尖叫「啊啊啊啊啊臭沙子給我住手！」衝進廚房，一腳把正在切菜的德拉公踹成散沙，以越發熟練的動作跳上沙堆，雙手猛烈拍打：「不！准！在飯裡！偷偷！放芹菜！」
　　「喂，大猩猩你差不多一點，給我下去！」沙堆不停掙扎扭動：「我還沒放，你怎麼就動手了？」
　　「所以你果然要放啊！混帳！」
　　「奴奴！」本來在一旁等著試吃的犰狳使魔，裘恩，哭著爬下流理台勸架。纏鬥中，羅納德褲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把深陷在細沙中的手抽出，接起電話：「喂，我是羅納德……老闆嗎？是，什麼？要提早？……」
　　趁對方暫停，德拉克瞬間復活，卻悲慘的發現自己被夾在別人兩腿之間。
　　「……好吧，我馬上過去。」羅納德皺著眉頭。
　　他不動了，但也不走。德拉克見無法掙脫，索性躺在地上看著他，好奇的問：「怎麼了？是公會的事情嗎？」
　　羅納德嘆了口氣，說：「之前VRC來跟老闆委託一樁大型任務，要去鶴見川上游抓低等吸血鬼。剛通知時間有變，要提早到今天。」
　　「所以你要出門了？」
　　「嗯。」
　　但羅納德依然撐在德拉克上頭不走。看羅納德癟著嘴，德拉克咧嘴一笑，撐起上半身，捧著對方不情不願的臉：「晚飯等回來再吃吧。你的份我放冰箱。要爬山的任務我就不去了，好好加油。」
　　羅納德愣了會，猛一甩頭掙開他的手。「……不要芹菜。」
　　「好好好，別露出那麼可憐的表情嘛，你唯一的優點都被糟蹋了。」
　　「少說的好像我只有臉能看一樣。」德拉克又被一巴掌拍散。
　　羅納德起身準備去換衣服，復活的德拉克卻仍躺在地上，眼巴巴望著他，伸出雙手：「拉我。」
　　「自己爬起來，懶惰公。」
　　「別這麼小氣嘛，幫個忙，我這輕盈苗挑的身材對蠻力大猩猩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吧！」
　　「明明就是皮包骨！」羅納德一手扣住德拉克的雙手將之拉起。
　　明明只是個兩百多歲的瘦巴巴大叔躺在地上耍賴，羅納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咽了口口水。握住那兩隻纖細的蒼白手腕時，手中細膩的觸感令羅納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反射性移開視線。最近一察覺德拉克靠近，羅納德都會莫名緊張，心癢難耐，甚至無法看著他的眼睛。可他越坐立難安，德拉克就越喜歡湊過來，用玩味的眼神盯著他瞧，對著他笑，三不五時像這樣撒嬌耍賴，絲毫不顧羅納德有多慌張。
　　比如像現在這樣，德拉克順著羅納德的力道撲到他胸前：「哎呀抱歉沒站穩……」
　　「嗚哇噗啊吧啊啊——」羅納德發出觸電似的怪叫，一把將他推開，抓起外衣像陣風般衝出起居室：「我我我我出門了！」
　　關上大門時，他還能聽到德拉克愉快的聲音：「路上小心喔！」
　　可惡，臭沙子，絕對逗人逗得很開心吧！羅納德衝下樓，嘴上罵著「等我回來再跟你算帳！」臉上卻也笑了。


　　那時輕飄飄的心情，到底去哪裡了？
　　羅納德看著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鵝卵石灘與潺潺黑色溪流，心中冒出這樣的疑問。
　　以溪谷而言，這河灘寬闊得出乎意料。兩側遠遠的能看見樹林的剪影，漆黑的天空只剩一彎殘月，不管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色都沒有什麼變化。
　　然後他想起自己怎麼落得這款境地。
　　吸血鬼獵人公會接到一樁聯合VRC的大型委託，任務內容是清除被隨意放生到鶴見川上游的吸血鬼化孔雀魚。孔雀魚等小型魚即使吸血鬼化也沒什麼危險性，但若適應了環境開始繁殖，也會危害當地生態，因此所有獵人在VRC職員與專業獵戶瑪莉亞的指導下，趁夜在分支廣闊的野溪裡放陷阱捕魚，忙到黎明才全數捕獲收工。
　　羅納德有些慶幸自己沒硬要德拉克來。即使有夜視能力，那個雜魚吸血鬼光是爬山就能累死。但沒想到自己也栽在山路上。
　　即使瑪莉亞叮嚀過昨天山裡下過雨，羅納德也沒料到腳下某個根本看不到的石頭已經鬆脫，他一踩下就失去平衡，直直滑落河谷。摔下去那瞬間，他好像有聽到其他人的大叫，同伴們應該有發現他才對，可為什麼清醒過來，卻只有自己躺在冰涼的碎石上？羅納德轉頭看看四周，再度放聲大喊：「喂——沙鐵？肖特？瑪莉亞？凡莫內先生？你們在哪裡？」
　　和最開始一樣，除了晚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與水流聲，什麼回應都沒有。更糟糕的是掏出手機一看，不愧是荒山野嶺，完全沒有信號。而且手機螢幕也撞壞了，好幾個地方變成一片片彩色條碼，連查看時間都做不到。
　　「真的假的……？」羅納德徒勞地猛按螢幕：「大家都去哪裡了……該不會沒人發現我吧？」
　　自己原來這麼沒人緣，出事都沒人來找？這也太無情無義了吧？羅納德沮喪得想原地蹲下大哭一場。但他明白，趁自己還有體力，先返回道路最重要。幸好他這一摔似乎沒受什麼傷。羅納德本來想爬上山坡，但他不知道山坡在哪個方向，只能改變主意，先沿著河流走，再找機會回到公路。
　　河水拐了一彎又一彎，岸邊只有大大小小的石頭，旁邊依然沒有出現疑似道路的標記。可能是地理環境不同，羅納德沒有聽到河岸邊常有的蟲鳴或蛙叫。單調的景色令羅納德又開始胡思亂想。如果一直沒有人找到自己會怎麼樣？山難？失蹤？《羅納德戰記》用這種方式結束算爛尾了吧？不過等到了截稿日，說不定福間先生就會找到他……羅納德還在胡思亂想，隱約間卻聽到了聲音：「喂……羅納德嗎？……喂……給我說話啊笨蛋！」
　　是德拉克的聲音。怎麼可能？德拉克怎麼可能會在這裡？羅納德四處張望，才發現聲音是從自己塞在屁股口袋的手機傳出來的，大概是手機螢幕沒關導致誤觸吧？他趕緊拿起手機：「喂！是德拉公嗎？」
　　沒有回應。明明是通話介面，但面目全非的螢幕讓他根本看不到通話對象，就在羅納德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時，手機突然發出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響，嚇得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爆響結束後，喇叭傳出充滿雜訊的微弱聲音：「羅……納德？你……你在哪？怎麼會打電話？」
　　「打通了！？」羅納德趕緊把手機貼回耳邊。聽到德拉克的聲音後，一路累積的委屈翻湧上來：「謝天謝地，這裡根本沒有訊號……德拉公你聽我說，我、我跟大家走散了！」話講到一半他開始哽咽，匆匆抬手擦過眼角。
　　德拉克的聲音聽起來像離手機很遠：「走散？怎麼會，你不是……」
　　「我剛剛、下山時不小心滑倒，掉到河谷裡，好像昏倒了……醒來只有我一個人，大家都不見了！」羅納德抽抽噎噎地說：「我在河邊一直走，根本不知道路，手機又沒訊號，直到剛剛才能打給你！」
　　一邊說，羅納德一邊繼續走，夾岸而生的樹林靠近了點，暗的分不出深淺前後，像某種盤據起來的危險生物。但羅納德終於看到樹蔭下隱約反射月光的道路護欄，不禁歡呼起來：「我看到護欄了！是公路！天啊，我終於不用再走那個王八蛋河灘了！」
　　「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就別亂跑！不，難道說……」
　　「德拉公？」
　　德拉克的聲音突然沉下去，嘟噥了幾句羅納德聽不清楚的話。然後德拉克恢復正常音量：「算了，你先繼續走吧。你能確定自己在哪裡嗎？」
　　「大概是鶴見川中游的哪片地區吧？」羅納德穿過雜木林、翻過護欄，重新踩在柏油路上。重返文明的感覺真好，好久不見的普通路燈都可愛起來，他有陣子不想再走山徑了。他四處看了看：「這邊我有印象，坐車過來時有經過這裡。」
　　德拉克暫時沒有回應，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羅納德有點慌張：「德拉克？有聽到嗎？喂！」
　　對面再度傳來電波干擾的劈啪聲。德拉克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羅納德，你聽好。接下來絕對不要掛電話。」
　　「才不會咧！你才是，你現在敢掛我電話我回去就殺了你，殺五億次！我求求你千萬不要掛啦拜託！」
　　「你到底是要殺我，還是要求我啊？」
　　「總之絕對不行！」
　　話筒對面傳來德拉克模糊的笑聲，羅納德也笑起來。
　　「回家吧。」德拉克用沉穩的聲音說：「你知道要怎麼走了吧？無論如何，你先回來。我等你。」
　　地面的觸感突然變的鮮明，羅納德感覺自己懸浮在半空中的感官回到體內，重新開始運作。一開始，無論是風吹過臉頰的冰冷、河水潺潺的聲響、石灘地凹凸不平的地形，每一樣他都接收到了，卻好像隔著一層薄膜。直到現在，他的心臟才踏實地跳動。
　　然而高興沒多久，喇叭又傳出電波刺耳的劈啪聲，接著回歸沉寂。
　　「喂！騙人的吧！德拉公！」
　　羅納德連忙查看螢幕，幸好還在維持通話，只是無論他喊了多少次，喇叭都不再傳出任何聲音。
　　不能掛斷。
　　羅納德按下擴音，捏緊手機。


　　柏油路比石頭地好走，羅納德本來打算搭便車，然而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途經幾個公車站牌，站牌的字跡已剝落難辨，只得作罷。明明剛清醒時沒什麼不適，走了這麼久——可能過了好幾個小時，他不確定——體能良好如他也開始覺得腳底發麻。
　　至少走了好幾公里，可夜幕依然深沉，路燈不亮，連月亮都隱入雲中。跟方才的河岸比起來，羅納德現在伸手不見五指，手機螢幕微弱的亮光照不進濃濃的黑暗。他只能靠腳邊的馬路指示線確認自己走在路上。掠過耳邊的風聲聽起來像某種龐然大物的呼吸。
　　他三不五時查看手機，除了偶爾發出的電波吱吱聲，其餘時間只有沉寂。
　　恐慌又漸漸從羅納德體內復甦。
　　如果這又是哪個吸血鬼的傑作，他絕對要好好修理元凶一頓，可現在他連要打哪裡都不知道。
　　這裡真的是他熟悉的新橫濱嗎？
　　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摸不著。這真是返回事務所的路嗎？
　　德拉克還在嗎？
　　手機再次響起刺耳的劈啪聲。羅納德立刻把手機舉到耳邊：「喂！德拉公嗎？」
　　「喂？羅納德？有聽到嗎？」
　　德拉克的聲音比先前清晰不少，羅納德甚至能聽出他也很焦急，以往裝腔作勢的語調不見蹤影：「你讓我等了快兩個小時，好大的膽子，你現在在哪？」
　　「兩個小時？怎麼可能？我走了老半天了！」羅納德馬上反駁。他從來沒這麼疲勞過。好累。跟德拉克對話，羅納德才發覺自己的腳底板已經麻木，小腿一陣陣抽痛。他只能靠慣性往前走、往前走，一旦停止恐怕就再也無力動彈。所以羅納德繼續邁出腳步，手臂重的差點抬不起來。「我在路上，大概吧。這裡好黑，我什麼都看不清楚。」
　　 「繼續走，別停下來！仔細看看周圍，聽好，你知道方向，絕對不要擅自繞路！」
　　「你說的倒簡單！這裡黑的連前方兩公尺都看不到！我連自己能去哪裡都不知道！」德拉克急切的催促令疲憊不堪的羅納德火冒三丈，猛然抬頭一看，月亮高掛天際，月光下，烏林斯飯店和高架橋的剪影赫然就在眼前。
　　這街道像憑空變出來的一樣，羅納德啞口無言。
　　「你看到什麼了嗎？」
　　「……我看到市區了。」羅納德加快腳步，心裡閃過模糊的預感：「德拉公，你繼續說。說什麼都好，你說越多，我看得越清楚。」
　　「好。你到市區了嗎？」
　　「對。奇怪，這裡好冷清。車站附近明明整天都很熱鬧的。」經過的民宅皆不見燈光，新橫濱車站、街上、商店空無一人。
　　「先別管它。快到家了就跟我說。裘恩說要等你回來才睡，眼光傢伙也不肯進入休眠模式，它非要等你回來放帽子不可。」
　　羅納德小跑起來，他也不知自己哪來多餘的力氣，可他迫不急待要離開這鬼地方。終於，他看到拉下鐵門的圈家，後方就是事務所座落的大樓。
　　但還沒等羅納德接近，所有的路燈便突然熄滅。黑暗重新吞噬羅納德的視野，分不出前後左右，一瞬間的失重讓上下的概念也模糊不清。直到頭用力磕在什麼東西上，羅納德才發現自己摔倒在地。好痛，不只是頭，全身都像被輾過一樣痛，猛烈的痛楚從身體各處爆發，令他忍不住發出慘叫。
　　手機掉在地上，能聽到對面也有一樣的落地碰撞聲、沙土撒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是哭聲。裘恩的哭聲。還有德拉克的哭聲。
　　那個羅納德出糗時總是笑最大聲的吸血鬼哭了。
　　「羅納德！」喇叭傳出慌張的哭喊：「快回答我，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在嗎？喂！」
　　「呃、」羅納德憋住呼吸，等最劇烈的痛苦過去後，朝聲音的位置伸出手，艱難地把手機挪到嘴邊：「我只是、摔了一跤，別哭，嘶……」說話帶動胸腔引發的抽痛讓他倒抽一口氣。德拉克又哭了起來：「對不起、嗚、羅納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我只是、想讓你回來……別丟下我……」
　　德拉克不是沒在他面前哭過。兩百多歲的吸血鬼其實很能哭，嚇哭、裝可憐假哭、吵架吵輸氣哭，但這次哭得最令羅納德揪心。那雙鑽進他懷裡時盛滿甜蜜笑意的雙眼不該因為他而淚眼汪汪。羅納德終於願意承認，曾幾何時，他的心已經綁在德拉克手上。因為這個吸血鬼而萌芽茁壯的情感，羅納德想到該給它起什麼名字了。
　　德拉克似乎知道些什麼，但現在那不重要。羅納德忍痛吩咐：「德拉公，幫我個忙，把事務所的窗簾和門打開，這裡太黑了，我找不到位置。」
　　一眨眼，一格小小的明亮光圈出現了。是羅納德熟悉的窗框形狀。
　　「看到了嗎？」德拉克的聲音充滿鼻音。
　　「謝了……我馬上就到。」
　　羅納德挪動手臂，緩緩匍匐前進。眩暈讓他無法站立，但他還能動，能朝著黑暗中那塊最清晰的方形光圈爬去。隨著他前進，暖色的光圈漸漸變成長方形，是門的樣子。越來越激烈的痛楚逐步淹沒羅納德的意識，可他明白，那就是正確的目標。
　　那裡在有個吸血鬼在等他。
　　羅納德奮力撲進光圈。


　　他是被吵醒的。羅納德躺著，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覺得渾身上下好似被幾百隻槌子敲過，哪裡都難受。旁邊似乎有很多人嘰哩呱啦的交談，但他聽不清楚，有許多人把他抬起，放到另一張床上，又蓋上被子。雖然很不舒服，可羅納德實在太睏，很快又睡著了。
　　等再次清醒，是被規律的滴滴聲與裘恩的聲音叫醒。羅納德睜開眼睛，看到吸血鬼與犰狳坐在病床旁，兩雙眼睛一齊盯著他，監測儀器立在一旁，頭頂上是明亮的醫院天花板與掛簾。
　　裘恩歡呼著舉起前爪，抱著牠的德拉克眼眶泛紅，臉色蒼白到泛青，對他露出微笑：「晚上好。你回來了。」
　　羅納德想說話，用力運動乾澀緊張的喉嚨，卻只能發出詭異的呻吟。德拉克聽到他嘶啞的聲音，連忙給放在一旁的水杯插上吸管，遞到他嘴邊：「不要勉強，你出加護病房還不到半天。」
　　久違的甘泉無比甜美，羅納德將水一口氣喝乾，終於生出力氣拉住吸血鬼的手。
　　「怎麼了？現在還會痛嗎？他們打過止痛，但你還是睡的很不安穩……」德拉克說著說著，漸漸低下頭，裹在白手套裡的細長手指用力抓住羅納德手掌。裘恩像要安慰主人一樣緊抱著德拉克。
　　「還好……咳，只是有點痠痛。高中跟半田比賽跑馬拉松隔天，還比這個更厲害呢。」羅納德輕輕摩娑手套下瘦骨嶙峋的手背。「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從邊坡摔下來重傷昏迷，幸好沙鐵他們及時幫你送醫。」德拉克聲音越來越低：「我和其他人一起等你進開刀房、進加護病房，可你始終沒有恢復意識。我回去拿住院用品，卻接到你打來的電話，你知道我有多驚恐嗎？你的手機一起摔壞了，根本不可能通話。後來我才想到，是你的靈魂在呼喚我。」他顫抖著深吸口氣，繼續說：「你身上沾著我的塵，就算迷失在生死之間，它們也會帶你回到我身邊。可是我不知道，你越接近『此世』，肉身的痛苦就會越強烈的傳達過去。我不知道你會受到這種折磨。如果你決定放棄的話……」
　　「我又不像你這種一點點痛都受不了的弱雞吸血鬼，少瞧不起人！」羅納德大聲打斷對方的話。他非得打斷德拉克的恐懼不可。「哭著求我回來的是誰啊？我從沒打算要放棄，你要我回來，那我當然就會回來。你看著我。」
　　德拉克抬起頭，臉皺成一團，大顆大顆的淚珠溢出眼眶。
　　這一生，羅納德從沒有這麼肯定過。「我回來了。我想回到你身邊，你也想要我回來，對吧？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想擺脫我了。我愛你。和我結婚吧！」
　　德拉克驚愕得凝視羅納德。許久，他皺起眉頭，羅納德以為他又要開始哭，然而德拉克卻破涕為笑：「我還以為你會裝傻更久……我早就知道了，遲鈍的童真大猩猩。哪有人告白兼求婚的？」
　　「不要吐槽我！回答呢？」羅納德臉紅的快燒起來，就跟眼前的吸血鬼一樣。
　　裘恩瞇起眼睛，欣慰地看著兩人在自己頭上擁抱。
　　「答案當然是yes，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