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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今晚決定成為這山神的好兄弟

1.

睡過一晚，香蕉發現自己又有點改變主意了。或者說他心情又有了點改變，整個人飄飄然的，看著莫愁的臉，心裡也開心多了，終於不覺得這人像強暴犯了。

說實話，一但沒了貞操危機，香蕉就覺得這整個環境都沒那麼痛苦了，單看他這麼用心的在照顧自己，就覺得一切都舒坦了許多。

就像是市井攤販賣東西一樣，先獅子開口，把價格提高，然後之後再降一點，好像就會讓人覺得自己賺到了——香蕉想想，自己現在確實有點中計了，還是非常吃這套。

原本還以為自己會被幹，然後再被吃掉，結果現在不僅不用被捅，莫愁還說近期都沒有要吃自己的意思——

太開心了，香蕉對著大樹說。

我自由了！香蕉胡亂尖叫著。

他朝著空地跑了過去，那裡有些花朵，香蕉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在那裡打混摸魚，還摘了幾朵菊花，心說他再也不用為了屁股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了，現在就連看到菊花也不覺得傷感了！

雖然是場誤會，莫愁笑得也很欠扁，但沒關係！

誤會解開就好！自己也氣完了，剩下就是沒關係的事了！

他！香蕉！不用嫁給山神當新娘——也不用被幹了——！！

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雖然晚了點，但他真的該為這件事多高興一下的。


2.

莫愁看著香蕉在花圃裡瞎玩了一整個下午。

這少年至從那次的談話後，就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態度忽然轉了又轉，好像有想通又沒想通，一整天都在外面瞎玩，也不逃跑的。

莫愁雖然看著無解，但不介意山裡多了個聲音，香蕉雖然吵著鬧騰，但說多了，這些聲音也是快樂的，他聽著就心安。

只是之後到了傍晚，香蕉就又忽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像隻盲屍般的爬回了家裡，面色鐵青，忽然抓著自己大喊。

「我問你！我現在是不是不能再回村裡了！？」

祭品一但出村上山，就等同於死亡宣告。

香蕉今天在花園裡玩到一半，才想起這種事。他原本還想說莫愁不急著殺自己，那麼應該也可以讓自己回村去吃個飯，跟朋友說過話之類的吧？

起初還想說既然莫愁規則這麼寬鬆，那麼回去玩玩，之後等莫愁想吃了，再通知自己該上山回去不就好了，結果想得正美，腦袋一轉，表情就卡了一下。

自己……是回不去的吧？


3.

香蕉死死抓住了莫愁手臂。換作以前，他們才不會有這樣的肢體接觸。

可既然莫愁不是想幹自己，那幹嘛還管那麼多？雖然說是山神，但香蕉不覺得這人現在會把那些凡俗禮儀看比自己的返鄉問題還重要。

好在莫愁真的不介意這點互動，手臂就這樣給香蕉抓著，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說穿了，送上山的祭品就是他，哪有祭品上山又下山的，又不是春節回娘家過年。所以他也才會去撈香蕉回來。

他可以接受香蕉跑山，到處亂晃，但他總會留意著香蕉的去向，他會盯著這孩子是否要踏上回村的那條路。

如果是的話，他會去阻止香蕉；如果不是的話，他也得留意這人的去向。

莫愁活了很久，百年甚至千年都有，他不是說到很殘忍的神，也不是一無所知的神。他甚至看過好幾任的祭品，是在哭哭啼啼的情況下被送上山的。

她們與香蕉不同，早已怕的不敢行走，手腳都被綑綁著，毫無逃跑能力。

那都是人為的。莫愁看多了，他雖然沒有善惡觀，但是若是被自己吃掉，都好過這些人逃回村裡，接著又被村民吊著扛上來要好。

可是香蕉不一樣，他是這千百年下的第一個男人，他有力氣，他撞得開門，掙脫得了繩索，他可以躲在夜裡的大樹上，心中無畏；他意識堅定，失敗了幾次也會重新站起來。

香蕉不一樣。

然而越是這樣的人，若是回到村裡，要想把他抓回山上去，那怎麼說也不會是最開始的繩索跟下藥就可以治得住他。那群人類一定會變本加厲的對他動手；所以莫愁想，只要這人繼續待在自己身邊，就能比回村子那裡要來的安全。

莫愁看著香蕉忽然失落下來的臉，猶豫了片刻，還是捏了捏這人的臉，說道：「但你可以先待在這裡。」


4.

香蕉似乎慢慢接受了現實。

他坐在廊上，眼神悲切的看著遠處山頭。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他死了一樣，他現在要活得像不存在於這世上一樣。

他只剩下自己了，喔，還有一個在後面盯著自己的山神。

他們只剩彼此了，但是關係不是朋友，是吃與被吃的關係。

香蕉是山神的祭品，是等到哪天莫愁心情好，自己就會他吞入口中，咀嚼著吞下肚的所有物。

「我至少比豬帥吧……」

「……？？」

剛過來的莫愁忽然就聽到香蕉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兩個人都注意到了彼此，香蕉想了想，忽然抬起手臂，拉著莫愁的袖子問：「你之前說過我很香，那我的肉呢，你會評幾分？」

只是個玩笑，莫愁知道。香蕉在想點事情轉移注意力，便也裝作端詳思考的樣子，抓著香蕉的手臂瞧了瞧。

「看著乾淨、聞著舒服，再加上有練習過的這點肌肉，你或許吃起來會比女孩子要有彈性——？」

「哈哈，那如果我練過肌肉，口感是會變柴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過去沒吃過這種人。」

香蕉默默放下手臂，視線轉回去看著山林，道：「我對村裡沒有留念了……」

莫愁沒有說話，只是側著頭看他。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我小時候，村裡的大家都會對我很好，他們會一起照顧我，也會給我好吃的。所以我認為回報他們就是我該做的事。」

香蕉頓了頓，又道：「我是真的不想上山沒錯，我覺得回報的方式有很多，但絕對不可能是把我丟上山。可是剛剛我接受了，其實應該說我一直都清楚，這件事情可能就是我來做，才會是最好的結果。」

「因為我是孤兒。」

夜風吹拂而過，莫愁看著香蕉，聽著他說著自己的事，坐到了他的身側。

「你沒有朋友嗎？」他問。

「有的，我朋友可多著了。」香蕉說道，「只是在觸及祭品的這部分，大家雖然不怎麼信，但還是挺尊重老人家的。村裡的老人只要說著什麼，我們雖然不喜歡，但還是會照做。所以現在也是。」

他轉過頭，目光筆直地看著莫愁。

「我不想死，但我還是會待在這裡。」

晚風很涼。他看著香蕉又把頭轉回去看風景，也跟著照做，兩個人吹著風發呆，雖然說過去香蕉一直在逃著自己，可現在莫愁卻覺得這人忽然朝自己走近了幾步。


5.

至從那次夜裡談心後，香蕉就坦然了許多態度。

雖然說不能下山，只能跟這山神孤男寡男的待在一起，可是香蕉也說服了自己，就當是拜了個兄弟，然後現在得跟兄弟一起過著隱居生活，最後再被這個結拜兄弟給吃掉，結束這生。

「你就顏值來說，也算是個帥哥了。」香蕉點著頭道。他偶爾掃著地，就會忽然看著莫愁來上一句。

「是說你是男山神，那有女山神嗎？她漂亮嗎？你見過嗎？」

「神明會結婚嗎？」

「說起來你們會大便嗎？」

「你之前吃人的時候，是生吃還是煮熟後再吃？」

莫愁推了推香蕉的頭，這傢伙問題真的是有夠多。

就算一一回應，香蕉還是會有更多問題。他就像是五歲小孩般，心中有著十萬個為什麼，而且一定會問出來，才不怕別人會不會介意。

更誇張的是，香蕉現在不僅會亂吃他的東西，還會亂睡他的床。

在莫愁看來，就是他山上養的這隻小狗忽然變得驕縱的不得了。若香蕉有尾巴，絕對也是翹得老高，沒事就在那邊晃著，尤其喜歡挖洞跟探險，一天到晚總把自己往山裡探去，危險的地方也都會被他走個遍。

「話說之前送上山的都是祭品都是女孩子，莫愁你有遇過喜歡的嗎？」

「喜歡的？」莫愁想了想，似是沒有，他甚至對那些祭品的臉孔印象都很模糊，仔細算來，上次的祭品也是五十幾年前的人了，他對時間的流逝很無感，轉頭去看著香蕉的臉，心說都沒想到過這麼久，眼前的人都換上新來的一個了。

香蕉這陣子晚上也都會跟莫愁聊天，兩們倆人很常坐在一起閒談些小事。只是今天有些特別，香蕉手裡多了一罈酒，右手捏著兩個杯子，他把其中一個倒的滿滿，遞給了莫愁。

「喝吧，今晚我們來做兄弟，喝交杯酒。」他一臉坦蕩地說。

「為什麼要喝酒？」莫愁問著，但還是學著香蕉的動作，端著酒杯，把手勾了上去。

「結拜啊！」香蕉嚷嚷著，也給自己滿上一杯，高舉著道：「我想了想，如果是把生命獻給山神，我大概會覺得很反感，因為信仰對我來說太遠了，我絕對不夠虔誠，但如果今天是要把生命獻給我兄弟，我就願意多了啊。」

莫愁愣愣地聽著這套解釋，一點也搞不懂香蕉的邏輯，只是學著對方的動作，兩個人湊得極近，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距離，因為過去香蕉總是在躲他。

「敬你一個。」香蕉說著，眼神堅定又充滿了正氣。

這讓莫愁有點看呆，他沒有做過這種事，只能學著香蕉仰頭喝酒，兩個人都被這生疏又沒默契的動作搞到有些狼狽，酒水淋的滿手都是，打濕了臂膀跟衣襟嘴角，渾身散著滿滿酒味。

黃湯下肚，莫愁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他沒有主動去喝過這些東西，這算是他第一次喝，可是怎麼喝下去會是這種味道？

他還以為酒很香，那一定會很好喝呢。

動了動手，他轉頭看著香蕉，那人手上都是酒，濕著的，卻還在給自己繼續倒下一杯，動作熟練，就像是個酒豪，放下酒壺，身子向後用手臂撐著，端著酒杯又是一口悶。

「你當山神幾年了？」香蕉看著遠方，話題像是不經意間隨意開的。

莫愁腦袋有些暈乎乎的，晃著頭就道：「……沒數過。」

「沒數過？是不想數還是什麼？」

香蕉似乎有回頭看他，但莫愁已經倒到了地上，他做不直，覺得頭暈，就只想躺，所以真的躺了下來，嘴裡含糊道：「數不清了。」

「喔。」香蕉點頭，似乎意識到了莫愁的狀態，所以後半場的酒全是他自己喝的。莫愁只需要負責癱倒在地上對著夜空發呆就好，可他又忽然想起香蕉過去晚上總會偷跑的事，就直接問了。

「……為什麼你過去要一直跑？」莫愁含糊的朝香蕉丟去了個問題。香蕉沒有回頭，只是改拿著酒壺，直接對口灌下去。

「總不能坐著乾等死吧。」他道。

這個角度莫愁看不到香蕉的臉。

夜風吹過，香蕉回頭看了眼莫愁，笑道：「你酒量真差。」

他笑著，踹了下莫愁的腿，莫愁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是笑了笑，心說這互動其實還算挺有趣的，就這麼睡了過去。


6.

有了個山神兄弟的感覺是什麼？

香蕉清了清喉嚨，對著樹上鳥巢裡的小雞說道：「就是有種全世界都在替我撐腰的感覺。」

「雖然這靠山是真的一座山，我未來大概也要把命給他了，但畢竟就是兄弟，就當我欠他的唄。」

換了個角度去想，香蕉心裡就更加坦蕩了。

雖然這是場死亡倒數的人生，但現在的日子也不是過不得。莫愁人不差，自己也不是馬上就會死，總歸還有享樂的部分，他們可以慢慢談未來該怎麼享用自己，只是這個話題有點尷尬罷了。

香蕉想了想，他是真的開始無所謂了。

只要沒有人想要動他的屁股，他就覺得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一切都變得豁然開朗。

他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