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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而默化



客觀地說，交玗菟的體質沒有贏弱到被一推就倒的地步。

身長一米六的身板在同齡人中尚算中等範圍，籠罩於身那股揮之不去的脆弱感更大程度上源自他怯懦的個性。

少年在面臨不公平的競爭時，比起維護自身權益更傾向妥協的選擇造就了諸多不便，比如說要在小賣部外排隊的隊伍中爭得一席位的時候──

說排隊恐怕已經不適合，整齊的隊伍早已失去原本清晰的界線，從一列輪候的直線分裂出兩裂、再分裂出四列、然後繼續疊加，儼如自我增生的細胞。學生們紛沓而至，踩著死線趕在早課鐘聲響起前購買並享用早餐。

正處於人潮中央的交玗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被囿於由人群築構而成的圍牆中，清晨涼爽挾帶草香的空氣帶來的好心情如煙飄散，徒留一陣苦悶。校園裏微風照拂不到的這一隅被熱意佔領，襯衫貼上後背滲透出一灘暗色，黏膩的皮膚在過於擁擠的環境下稍一不慎便挨到別人的手臂，交換著黏糊糊的薄汗讓交玗菟打了一個激靈。

他設法收攏自己的胳膊以免再次出現令人反胃的觸碰，儘管並沒有多奏效。

後到的學生見先來的人當中有熟人，蹭上前省掉排隊的時間，此刻已然笑鬧著大快朵頤去了。混亂的情況下甚至有人渾水摸魚地插隊，交玗菟張口囁嚅幾下後作罷，沒有阻止對方將自己與前方學生分隔開的行為。在無盡的等待中他往掛牆鐘投去一瞥，氣餒地歎了一口氣，認定稍後只能空著腹上課。

猝不及防地，他被一股力道扯離人群。

「你怎麼還沒買到早餐？」

闖進耳內的熟悉嗓音喚回了精神渙散的交玗菟。

他抬眸，墮入一片紫羅蘭花海，那個人似乎不論何時都是如此耀眼，而他則是藏匿於暗處、祈求暖陽眷顧的野草。心跳的頻率不可抑制地加快，他突然慶幸周圍人聲嘈雜，不然彷彿要跳出胸腔的如雷鼓動定會落入朔方馭耳中。

「嗯……大概是買不成了。」煩躁感因著眼前人的出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覺得自己連丁點事情都辦不好的尷尬。

朔方馭看交玗菟絞著手指頭，逕自從包裏取出一份三文治遞到他跟前。在對方茫然的神情中他單眼眨了眨，補充道，「我吃過了，這一份是多捎來的。」

果腹的誘惑沒有導致交玗菟忘記向伸出援手之人道謝。他接過後打開包裝袋淺嚐一口，分明是培根雞蛋的內餡，鹹香的味道卻在咀嚼的過程中轉化成蜂蜜般的甜蜜佔據味蕾。

焰陽允了他的祈許，而他也淪陷在溫柔鄉中。

交玗菟下意識的舔舐嘴角，對朔方馭眸裏燃燒的灼熱絲毫不察。




自此以後的每一個早晨，交玗菟的桌上總會擱著一份早餐。

那既是一種體貼，又是一種餌食；獵犬循循善誘，而兔子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