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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s》

被警方問話了。

沒有任何的意外甚至在警方敲響病房門時有鬆口氣的感覺。對於這幾日的記憶仿若有層紗,努力地想撥開卻依然有著阻礙,一片空白與模糊的輪廓。

沸沸揚揚的在報紙頭版刊登了好幾日,祝融吞噬了所有、木造的屋子與圍欄,慘烈的哀號和求饒此起彼落,在消防人員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地獄繪卷,灰頭土臉抱著水管的男人這麼形容。

接續在祝融滅村的後面是龍賀製藥的動盪新聞,同樣的霸佔了頭版好幾日,股東跟合作廠商紛紛湧出,要求著或賠償或解除合約,試圖將損失降低至最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搖搖欲墜的龍賀製藥失了領頭人,在有人出手分瓜時其他蠢蠢欲動的人也不再暗中觀察,深怕慢了一部便失去了蛋糕的瓜分權。

碩大的公司在一夕之間成了他人口袋中的所有,龍賀製藥的招牌換了他人的姓氏,紛紛下架的公司產品彷彿一切都是虛構出的故事,屬於龍賀第一代掌權者龍賀時貞的神話在此畫下句點。

祝融和滂沱將一切都掩蓋於灰土之中,塵埃落定又有多少的真相會被發掘,抑或說誰會花精力去挖掘真相。

那些將蛋糕拆之入腹的企業與股東,擦拭著唇邊的鮮奶油,手帕落地無聲地比了畫了聲噓。

靜音,草草結案以走水而定案。

無視了殘缺不全的軀體、面目全非的屍骸、碳化焦黑的身體,有意的壓下消息,在警消趕到時早已是一片火海,努力搜索倖存者卻毫無收穫,年輕一輩被下達了命令,禁聲。

那些骷髏與鬼火都是太累所導致的幻覺。

靠著鬆軟打起精神應對著警方的問話,筆錄選在了病房,給予了水木及大的方便及舒適,護理師的適時打斷給予了雙方喘息的時間。

拆繃帶,上藥再將新紗布及繃帶纏上,對於左耳和左眼上的傷痕已是習慣,相比換送來得那日,陳年舊傷著實給予了不少驚嚇。

擦拭血漬後才發覺那已是傷疤,僅有擦傷和失血後的蒼白,要說最嚴重的怕是失去了記憶。

醫生將其歸於撞到後腦杓與受到太大刺激所導致的,對於何時能恢復只能搖搖頭。一日、一星期、一個月……永遠。

對於倖存者,還是在重大事件唯一的倖存者,水木背負了最大的嫌疑,僅有的小傷又增添了可疑,這是這個星期第三次的問話了。

習慣性地摸向胸口的口袋,觸手一片平滑、病人服並未給予放菸草的地方,警方將其看在眼中,逗貓似的從口袋中摸出一包菸,在水木面前晃了晃,叼上嘴在護理師的注視下忍住點上火種的衝動。

「水木先生,今天的筆錄就到這裡。」跟前兩次一樣,只有草草幾筆,同樣的問題給予出同樣的答覆,醫生給予的病例與證明也再次證實失憶的狀況。

龍賀時貞的喪禮與下任繼承權的宣布,自告奮勇的搭上末班車趕在最早到達哭倉村,有些詭譎、水木這麼形容,似乎在裊裊之中有著人在咳嗽,點菸的動作也在此停下,月台的荒涼、閃爍的燈泡、破舊的長椅,剪票口的站務人員昏昏欲睡,也沒想到這個時間點還有人搭乘末班車前來,打了呵欠草草讓水木通過,半掩的窗口昏暗的燈光,夜半時分沒有再有其他遠道而來的客人。

在司機的談話中知曉了隧道後的空景,草木旺盛藏於大山之中,山路崎嶇還未修築圍欄的危險,險些掉落卻還是壓落了幾顆碎石。

僅能送到隧道前了,剩下的路需要靠人徒步前進。有些積水,原以為的落後卻在一片蓊鬱後映入富足,推測著是因為有著龍賀家的庇蔭,不比東京的繁華卻也沒有想像中的荒涼,一片蒼綠中的朱紅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記憶深刻的……
一陣雜訊,陳舊的電視機,白色的雪花最終是一陣蜂鳴。
三次的筆錄,三次的戛然而止。

悻悻地直至出院,沒有等來第四次的筆錄,或許是被上級封了口抑是找到了替罪羔羊,報紙的頭條被其他新聞覆蓋,權傾朝野的龍頭不付存在。水木回到了公司,在毛遂自薦後,在潔白中的那束鮮花,由一人作為代表來探望,原以為等來的是人事辭退通知,在交談中得知公司也是蛋糕的獲利者,分了一杯羹也成了這群人的贏家之一,雖說跟原先預想的不同卻依然得到了好處。

跟水木是否有關係?

回到辦公桌前,老位置、熟悉的同事、端茶倒水和吞雲吐霧,掩了掩口鼻不決痕跡地皺起眉,好像在醫院的日子將菸癮稍稍的隱去了。

住院還會讓人戒去菸癮,被揶揄著後塞入一根紙菸,火柴點燃後的厚重與白煙,廉價的煙草包裹其中,吸了口換來陣陣咳嗽,周圍笑的更大聲了。

唯一的倖存者和失憶讓水木成為了公司的話題,沒有刻意的禁止去談論,一時之間成為了茶水間的談資,有些猜論有些陰謀,關係好的將其舞到了當事人面前,遞上跟菸便想從中套出第一手消息。

同樣的故事,茶水潤口後也不願再說,在筆錄時已講述了多次,婉拒香菸與酒水,似乎對其提不起太多的興趣了,少了地點?時間?抑是不對的人?

訕笑,虛偽的嘴臉有些壓的不過氣來,作為大功臣、至少在上司跟老闆前是這麼被稱呼的,哪怕沒有升職但私下給予的好處不少,收攏人心需要放出一點福利,掌權者拉攏忠誠度的手段,何況水木的確是為公司帶來利益。

爽快的批准了假期,週四的傍晚,踏出公司鬆了鬆領帶,沒有跟著去花天酒地也無多餘的應酬,入夜的東京依然是個不夜城。

戰後的蕭條被其他物質所填滿,有個聲音曾說著、誘惑著,帕雷托法則來自百分之二十的誘惑,豪車、美女、上市公司,混雜著其他聲音,這真是該死的討厭,渾沌不堪讓人生煩。

鬼使神差。荒涼的月台、燈泡的閃爍、長椅的破舊。

比記憶中更加的破敗了,在經歷過重大事件後更少人會駐足於這裡,站務人員的無故曠職,僅有昏黃作為陪伴。

司機有些懼怕,哪怕是在白天,比記憶中更加茂密的草木,懷疑著是否吸收了什麼營養才能長得如此茁壯,依舊崎嶇與護欄未搭建,泥土上似乎還能看到前陣子遺留下的腳印,雜亂無章夾雜著水管的拖痕。

隧道的積水更多了,從磚石的縫隙中滴落冰涼,有著獨有的自成一格地旋律,腳步聲迴盪在隧道之中,皮鞋踩在坑窪之中,濺起水花、滴答滴答。

回望,落塵卡幀卻又如同刮花的底片,模糊不清,一陣清風拂過,手心似乎傳來緊握與溫度,水木愣愣地、機械性抑是形容為反射性地,視線落下。

什麼都沒有。

り҈̇̽̔̏͂̓̅̿̍̄̏͝ゅ̶̛̽̏̍̿͑̀̒̈́う҉͂͆̿̎͆͋͗̈́̕が҈̍̓̽̾͋̌̀͑͌̀̑͡さ҉̛̀̔̈́̆̋̋̈́̌よ̷̉̑͊̀̏̑͗̋̈́̾͝

再次的楞神,這難得的假期,在上司爽快的批准後,搭上末班車再次的踏上這裡,隧道的出口;哭倉村的入口,隱藏於蓊鬱之間的朱紅鳥居,水木抬頭想去尋找記憶中的那抹深刻。

沒有綠木嵾天沒有朱紅鳥居,半毀的山頭全是祝融侵蝕的痕跡。泥土上的腳印參差不齊,興許是經歷過一場滂沱的關係,很多都已模糊不清,連著血跡和灰燼,木造的房屋倒塌傾斜,找不到一棟完整的建築,在大樹前的一團廢鐵能從還算完整部分推敲是一輛豪車,至少是水木現在購買不起的。

大雨並未將其一切的痕跡掩蓋,血汙、殘灰乃至不小心被遺忘的遺骸,經歷過玉碎計畫的水木立刻分辨出草叢之間的森森。

合了掌替其祈禱。

任何動靜在這寂靜之中都是顯眼的,追逐著聲響而去,試圖去抓住那抹虛渺。

水木不曉得自己在堅持什麼,對於什麼的放不下抑是在追尋著什麼,在被嚇出一身冷汗而失禮的逃跑後,折返回了這棟勉強還能稱之為住宅的草屋,紙門噓掩完全只能做為裝飾,即將臨盆的面容醜陋的女性,大著肚子奄奄一息。

好像從踏入這個村子後便又不太對勁。

鬼使神差。水木再次用上這個字眼來描繪著。

纏滿了繃帶全身腐朽的軀骸似乎斷了氣,連即將臨盆的女性都已無聲息,大著膽子上前探了探鼻息,用著最簡單的方法,手指伸到雙方鼻子底下。
自嘲著笨蛋,一聲模糊的約定,一個誓言,一個豪情壯志的話語。

再次下起了大雨,矇龍間徒手挖開了一座新墳。

水木不知道為何會這麼做,但潛意識中有道聲音告訴著他該這麼做,嗓音細聽彷若自己摀著耳在心中唱著歌,對自己呢喃。

新塚新碑,同樣的對其合掌拜了拜。

呱呱聲、刺耳的啼哭,真的一切都很不對勁,白光後的震耳最終實在狠不下心,將新生兒擁入懷中,這位特別的、從墳墓中誕生的嬰孩。
淋著雨,放下一束花束,同樣綻放在潔白病房中的那抹紫藍色。

「這是個好消息吧,ゲ̷͞郎҉̢̙̩͕͋̾̕。」
能看到和平年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