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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雪天

　　時節初冬，外頭下著小雪，羅傑正在自家客廳練琴，快到聖誕節了，身為唱詩班的琴手，他得要趕緊把聖誕節會使用到的曲子練熟來才行。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不按門鈴只會敲門的也只有一個人了，羅傑起身去開門。
　　一開門，一個頭戴哈士奇帽、揹著手縫貓咪側背包，身高就算踮腳也按不到電鈴的小男孩站在門口，約書亞的臉被冬風吹得紅撲撲的，他抬頭看向羅傑喊道：「羅傑哥哥。」
　　「這麼冷，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羅傑趕緊把人帶進屋裡關上門。
　　約書亞的眼睛亮亮的，他看著羅傑提出邀請：「一起出去玩。」
　　羅傑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身後的鋼琴，說道：「不行，聖誕節快到了，我得要練琴。」
　　聞言，約書亞喔了一聲，說了句打擾了，鞠個躬轉身便要回家，羅傑卻不知為何，內心罪惡感叢生，把約書亞抱到自己的鋼琴椅上，說道：「你坐在這等我一下。」
　　他跑到飯廳撥打起電話：「喂？媽，妳有什麼要買的嗎？沒、沒有？調味料呢？衛生紙呢？好、好，衛生紙兩串，我記下了。」掛了電話後，羅傑回自己房間穿戴整齊才走回大廳。
　　只見約書亞正晃著腳翻看著他的樂譜，羅傑揉了揉約書亞的狗頭：「臭小子，看得懂嗎？」
　　男孩誠實的搖搖頭，便將樂譜擺回譜架上，羅傑又問：「你想去哪玩？」
　　「市區？」約書亞抬頭。
　　羅傑難為情的乾咳兩聲，說道：「我媽的東西可以最後買沒關係。」
　　約書亞搖頭，牽住羅傑的手晃了晃，說：「圖書館，繪本。」
　　「嗯，那就先去圖書館借書，之後再幫我媽跑腿。」說著，羅傑蹲下身，幫約書亞把帽子戴好，並整理了他的衣服、領子，碎念道：「真是，你這小子，外面下著雪怎麼不戴圍巾？感冒了怎麼辦？」
　　「忘了。」約書亞低頭。
　　他捏了捏約書亞嫩嫩的臉頰，說道：「沒事，我有兩條，你圍我的吧。」
　　在確定鎖好家門後，一大一小就這樣出門了，兩人慢慢走到市區，人潮也多了起來，羅傑忍不住緊了緊牽著約書亞的那隻手，等到進了圖書館才敢將手鬆開。
　　圖書館員見又是這兩個孩子，向他們招招手，對約書亞說道：「又來借書啦小可愛？」男孩眨著清亮的金眸，認真的點點頭。
　　館員微微一笑，指著繪本區的方向說：「這兩天才有些新的書上架，你們知道的，就在最左邊那個架子。」
　　道了謝，兩人熟門熟路的走到繪本區，約書亞向來喜歡以動物為主角的故事，剛學會認字不久的他努力地看著書背，試圖辨識書名，羅傑頓時失笑：「封面有圖也有書名，把書拿出來看看封面就知道是不是你想看的書了。」
　　見約書亞恍然大悟的表情，羅傑實在想放聲大笑，但礙於圖書館必須維持安靜，他手握拳抵著嘴，憋笑憋的辛苦。
　　待到緩過來後，約書亞手裡已經抱了三五本書過來了，羅傑把約書亞的哈士奇帽拿起，在開有暖氣的圖書館還戴著帽子，不出所料的，約書亞滿頭是汗，羅傑將他手上的書接過，又將手帕遞給他，笑道：「不熱嗎？」
　　約書亞點頭並接過手帕擦汗，又奇怪的看著羅傑哥哥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借完書後，羅傑幫約書亞仔細的戴好帽子才出來，天色漸漸暗了，羅傑趕緊趁著打烊前帶著約書亞到超市拎了兩串衛生紙出來。
　　過馬路時，羅傑想起自己雙手都提著東西，沒手可以牽約書亞，而且又遇到下班的尖峰時間，人潮正多，他正欲跟男孩說跟緊他時，轉身竟沒見到那小尾巴。
　　羅傑頓時慌了，他緊張地喊著約書亞的小名，換來的卻是路人疑惑的目光。

　　約書亞覺得很害怕，剛剛人突然多了起來，他沒跟好羅傑哥哥，結果轉眼就看不見人了，他緊張的在原地走來走去，試圖在人群中尋找熟悉的身影，卻是徒然。
　　男孩急的紅了眼，想哭卻又不敢，他想起父親曾告訴他，若是走丟了就待在原地不要動，大家會找到他的，想到這，約書亞又默默地找了個牆邊站著。
　　一旁巡邏的員警見一個小男孩單獨站在路邊，上前關心：「嘿，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家人呢？」
　　約書亞抬頭見是警察，揉了揉眼睛，語帶鼻音：「喬許走丟了，跟哥哥。」
　　員警點點頭，安撫道：「你叫喬許呀？叔叔先帶你去警局等哥哥好嗎？」
　　男孩搖頭，說：「父親說過，原地等。」
　　聞言，員警先是愣了下，意會過來男孩的意思後，他才看了下手錶說道：「好吧，那叔叔在這陪你，可是如果十五分鐘後你哥哥還沒來，喬許就要先跟叔叔去警察局，這樣比較安全，知道嗎？」
　　約書亞低頭開始想，員警也很有耐心地等著他的回覆，沒多久約書亞便點點頭。
　　天色已經暗下了，雪也越下越大，員警跺了跺腳，試圖讓自己不這麼冷，他低頭看向男孩，發現男孩雙手握著掛在胸前的十字架，金眸不安的一直四處張望。
　　員警想安撫男孩又不知道怎麼講，就在他抓耳撓腮之際，約書亞突然眼睛一亮，對著一個神情緊張，似乎在尋找什麼的少年大喊：「羅傑哥哥！」
　　遠處的少年循聲看過來，面露失而復得的驚喜，他連忙跑過來緊緊抱住了男孩：「喬許！你有怎樣嗎？感謝主！終於找到你了！」男孩無聲地掉起眼淚，緊抱著少年搖頭。
　　羅傑抱起約書亞，安撫的在他背後拍著，這才看到一旁的警察，員警神色嚴肅，說道：「帶弟弟出門要多加注意，這次是這孩子幸運遇到我，希望這事情沒有下次。」
　　少年神色羞愧：「我很抱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犯了，感謝有先生陪著他。」
　　員警嘆了口氣，拍拍羅傑的肩膀：「不用謝也不用對我道歉，這是我的職責。」頓了下，又道：「快回家吃飯吧，天暗了，雪也大了。」羅傑點點頭，兩個小孩再次道謝後便回家。

　　回家路上，羅傑問：「沒事吧？有沒有受傷？」約書亞只是埋在羅傑頸窩搖頭。
　　兩人頓時陷入沉默。
　　「啊！」羅傑突然叫了一聲，雙手放開，約書亞也因此被摔到了地上，少年馬上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傻事，連忙將人扶起，好在有些積雪，摔下去並不太痛，只是有些嚇到，男孩帶著有點受驚和困惑的眼神看著羅傑。
　　羅傑伸出兩隻空空的雙手，神情懊惱：「衛生紙被我忘在路邊了。」
　　聞言，約書亞低下頭，手不安的亂絞，說：「對不起。」
　　「這又不是你的錯，是我沒帶好你，我才該向你道歉。」說著，羅傑蹲下身直視著男孩的眼睛：「對不起，讓你受驚嚇了。」
　　約書亞搖搖頭，上前抱住他。
　　羅傑再度拍拍他的被做為安撫，他問：「剩下的路背背？」
　　「還要唱歌。」約書亞討價還價。
　　羅傑無奈，想捏他的臉，又是自己有錯在先，便用力的把約書亞的哈士奇帽往下扯，蓋住他的眼睛。
　　他先是將男孩側背包接過掛在自己脖子上，接著依約背過身，說道：「上來吧喬許。」約書亞把頭上的帽子往上推後，便撲上羅傑的背。
　　「羅傑哥哥，唱歌。」約書亞催促。
　　於是羅傑認命的唱起歌，他會的歌多半是聖歌，而約書亞恰恰只愛聽他唱《平安夜》。
　　夜幕逐漸籠罩大地，雪夜裡只有一串腳印和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間有少年微啞悠揚的旋律迴盪其中。



201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