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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與被吸引是魅魔與人類的宿命〉

  相馬冬矢最近被某個人纏上了。

  與其說某個人,準確一點應該是某個揮之不去的夢魘,每當回到那個夢境時,他總是會感覺自己越睡、身體越疲累,從那段不如淺眠的睡夢中掙扎清醒,睜開眼睛後,他逐漸轉醒,第一感覺便是自己的下身是濕的,牀單也是濕的。

  是個春夢,但他一點也不排斥,甚至每晚都想盡辦法,將那個夢境變成清醒夢,希望自己能在其中活動自如。

  但從來沒有成功過,他只是被那個故影纏著,氣色越來越差,連經紀人都勸他該適時多放鬆,去接觸演藝事業以外的事情。

  他皺起眉,也許自己一點也不希望解決這件事,旁人給出再多建議都是無用的。

  「小良……」再次從夢中呢喃出聲,相馬冬矢正在經紀公司前來接他的保母車上進行補眠,待會兒就要把他送去參加一檔與歌唱有關的綜藝節目,雖然他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最近「藍星Samurai」新出的歌曲正打得火熱,經紀公司也希望有個機會多做宣傳,於是難得將他帶上了公司旗下的節目做宣傳。

  保母車駛向的仍是漆黑的夜晚,他張眼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輕垂眼簾,明明只要自己呼喊他的名字,對方沒能回應,自己就該知道對方不在身邊的。

  相馬冬矢百無聊賴地刷起了社群媒體,因為他並不常關注演藝圈裡的其他事,演算法找不到他的喜好,所以手機裡理所當然地只是跳著各種當前熱度高的短影片,他一個個滑過去,最終在發現自己的身影時稍作暫停。

  「演藝圈魅魔人選Top10!」

  自從人間與天界、魔界開通了聯繫以後,異族們便用演藝圈為落腳點,以偶像、歌手、演員等各式各樣的角色分別竄入大眾視野之中,其中天使和魅魔兩種截然不同的種族因為魅力高強,在這些五花八門的職業裡佔了相當大的優勢,所以才引起了人們說笑著懷疑那些歌手和演員是否都是異族的風潮,被譽為冷面坊主的他因為「屬性」看起來和光明搭不太上邊,而被粉絲們歸類在了魅魔的陣營。

  他其實蠻不喜歡這種二分法的,卻只是僅止於不喜歡,畢竟顯而易見的,他是人類。

  ……不像他們一樣擁有不死身軀,只是如此平凡,只要被傷害就會死的人類。

  他其實想過,自己的夢也許是某個惡魔的傑作,不過因為對魔界的認知並不多,加上自己沒有心情和心力去揣測這件事,這件事只是不了了之了。

  他有預感,如果自己真遇到了夢境背後的始作俑者,絕對會感到憤怒的……嗎?他其實無法確定,但他能够相信的是,自己一定會不擇手段,把自己呢喃出口的那個名字留在自己的夢裡。

  下一個影片,映入眼簾的是知名電視節目企劃人的採訪,相馬冬矢感覺自己對對方的名字有點印象,不過非常地模糊,卻僅僅只是記得的程度,見著螢幕外的人不斷向他拋去問題,雖然不是每一個問題他都能做出很好的回答,不過都能讓人感覺出,他盡了全力,努力地在回應節目組。

  最後被問道為什麼總是能精準地捕捉流行的趨勢時,他留下了這麼一句話——「畢竟我是魅魔嘛,了解怎麼魅惑人心是很正常的事。」

  再正常不過了。

  相馬冬矢只是看了一眼,對這個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印象,他便滑掉了社群媒體的介紹,打算在抵達之前閉目養神。

  

  

  

  「前輩——」

  剛下車,便有人迎了過來,只是這次的通告是秘密行程,就連原本節目的嘉賓們都不知道相馬冬矢會來才對,他正朝著自己的手心呵氣,放下手時便見到那個向自己匆匆跑來的身影,懷著滿腔熱情和他問好。

  粉髮的男人身上隱約還有一點學生氣息,他總是活力四射地,至少在每次相馬冬矢看見他時,他總是如此。

  「是你。」相馬冬矢凝視著花城星史,人如其名,他是個在如此黑夜中也閃閃發光的人。

  「前輩記得我!」他的眼框霎時盈滿光芒,這讓相馬冬矢有合理的理由懷疑,如果對方願意,絕對有辦法突然在自己眼前因為見面而哭泣一場,「我是這次節目的策劃人,所以提前來接前輩上大樓。」

  相馬冬矢看著對方,正要應好,卻突然感覺到頭顱一陣暈眩,伸手按著太陽穴的同時看見對方緊張地想來扶自己,他伸手喊停對方,不確定地說道:「我沒事,我們……好像還在其他場合見面過。」

  很多不同的場合,他知道,花城星史不只是節目的策劃人,也不只是喜歡他的粉絲,但像是大腦判定現在只需要這些資訊一般,他無法刻意回想起對方究竟曾經以什麼身份出現在自己身旁,問出口的話也是,沒有得到回應,他渾渾噩噩地聽見了對方應答了一句:「前輩……別擔心。」

  這很古怪,是自己的錯覺嗎?還是又不小心將夢境與什麼東西混為一談了。

  「前輩很閃耀。」兩人在上升的電梯中,談話間,花城星史這麼說道,「所以,我被前輩吸引,想一直跟在您的身邊。」

  不管是多少個身份,多少次偶遇都無礙,只要能跟在對方的身邊,相馬冬矢似乎完全能够理解這樣的心情。

  「不用稱呼我為您。」於是在兩人準備分開,一個來到幕前,一個來到幕後時,相馬冬矢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太生分了。」

  看著花城星史那般喜悅的笑意,他似乎隱約能够明白了些什麼。

  

  

  

  從那之後,「自己是否不應該這麼做」的心緒心安理得地消失了,相馬冬矢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在任何時間補眠,只期望一入夢就能看見自己夢中的故人。

  「你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支撐不住的。」直到某次,夢境中的他不再是蠱惑他的神色,而是一臉擔心地扶住了因為睡眠品質過差而眼睛周圍黑眼圈越來越重的相馬冬矢,在舞台上,或許能用粉底掩蓋住,可在原本的樣貌顯露無疑的夢境裡,他看起來氣色尤為差勁。

  「你說過,你會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一句古怪的話,青梅竹馬的彼此本還來不及下的承諾,不斷煩擾的夢魘愣了愣,隨後迅速化形。

  「相馬……」最後一點安慰也全然沒有意義了,聲音逐漸變形,那個粉髮的男人不敢接住相馬冬矢,只敢伸出手扶住對方:「前輩。」

  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花城星史撫摸著自己無所遁形的原貌,顯露的尾巴和尖牙,正是那個曾經說過自己當然善於魅惑人心的魅魔。

  不過他似乎並不自在,對自己面前這個再差一點就要陷入他溫柔鄉的人,他沒有趁虛而入的打算。

  「我從來不敢真正地侵入前輩的夢中。」花城星史說道,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背,神情卻越發地不知所措:「一開始只是施了美夢咒而已,但前輩要的似乎更多,我、不知道怎麼辦……」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相馬冬矢問道,語氣平和,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

  他並不是一個擅長接受他人好意的人,也得益於這種特質,他發現這件事時,第一個想的並不是譴責對方,而是想要溯源:「你想要什麼?」

  對方想要的是什麼?更重要的是,要怎麼樣,自己才能再次見到夢中的吉澤良人,這是他唯一在乎的。

  「我知道這麼做不是對的,但我同時也知道的是,前輩需要我這麼做。」

  「雖然一個取人性命為生的惡魔這麼說,聽上去半點誠意也沒有,但是,我的確,被前輩吸引著!」花城星史說道,一手放在自己胸脯上,即便理論上來說,魅魔的胸口並沒有會跳的心臟,他仍舊嘗試以此作為憑藉,向對方證明自己的決心。

  「我那時就想好了,無論您是要把我當作任何人的投影,或者是,我都無所謂,我想要陪在您身邊。」花城星史有些窘迫地搔了搔後髮,自知這種話只在口頭上說說聽上去假得不得了,只好無奈地評價自己從頭到尾的行為:「這樣……真的很像被魅惑吧?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對前輩的狂熱已經改不了了。」

  在花城未有防備的時候,一個溫度攀上了他的身體,相馬冬矢無力地擁抱著他,他知道,誘人的夢境還可以繼續存在,只要他願意,眼前的人可以為自己做到任何事,只要還在夢裡,他能讓一切成真,如果可以的話,相馬冬矢承認,「清醒」對於自己來說並不必要。

  可他卻在這種時候,想要選擇放手了,是嗎?

  他低下頭,最後,也許該結束了,還是還給他、還給自己,一個安寧吧。

  他擁抱著來人,低聲地呢喃著,只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話。

  「再陪我一陣子吧。」

  「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