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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3

我是被鼾聲吵醒的，而且還不是一個人的鼾聲，這裡那裡地起落交錯著。
花了一點時間，回想我置身何處。


我們今天找到了這座據說幾百年前曾經是要塞的堡壘，也找到了深藏在地道裡的秘密，當下的確是興奮的，但也只有一下下，不一會而就有人抱怨這次的行動悶得慌，一點施展筋骨的機會都沒有，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跳舞廳裡，又慢慢消失。

他們並不是停止抱怨，只是去尋找酒窖，電影看太多了，我不以為然地想，照這樣看來他們還會更失望的。

我拿著手電筒，穿過大廳和長長的走廊，和身邊的幽魂擦身而過，他們是牆壁上掛著一面又一面的黃銅鏡子，和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畫，我隨手推開了一扇門，幾百年累積的灰塵讓我差點打了一個噴嚏。

揚起手電筒，我看見了堆得滿滿的捲軸和羊皮紙，除了灰塵之外，空氣裡還隱約有一股香茅草味，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都未散去，令我訝異。

那是蠹蟲最討厭的東西，我想起你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我欣喜地想要馬上告訴你藏書間的好消息，但我穿過幽暗的長廊，卻被那粉嫩的男孩擋住了去路，想迴避卻還是對上了目光：「我要張羅晚上的烤肉，去我們來的時候經過的那個小鎮採購些東西，妳可以來幫幫我嗎？」

不可以，我想擺脫糾纏，只好說我有要事找你，這不全然是藉口。

只是他說你剛開著另一輛車離開，晚餐時間才會回來。

無事可做的我，還是上了他那台規規矩矩的小房車，我把窗戶搖下到底，讓風灌進車裡，寧可滿臉風沙，也不想聽聽那永不停歇的嘮叨。

小車一陣顛簸後，停在廣場旁的石板路上，我百般無聊地順手拔起一搓隔壁攤位上的迷迭香，在手指間搓揉著，他跟腦袋不太好的肉販交易似乎不太順利，看來還要耗費一些時候，我聞著揉碎的香草氣味，打量著這個小鎮，有沒有什麼你會感興趣的人事物。

越看就越覺得索然無味，連鎖超市連鎖家庭餐廳連鎖速食店分別佔領每個街角，甚至沒有那種旅行公會顧問會出沒的骯髒小店，我還望向這些店面的樓上，也許蒙上一層灰的窗後，會有神秘的眼睛把一切都看得透徹，但我終究還是甚麼有意思的東西也找不到。

一切都是那麼庸俗而無聊，包括肉鋪今天剛殺的一頭牛，雜貨店裡所有的啤酒和醬料庫存，木炭和柴火，每搬一趟，塞了什麼進後座和後車廂，都令這輛小車下沉了一點。

他提議要去喝杯咖啡，只是看著連鎖咖啡店碩大的招牌，我實在勉強不了自己。

「夠了，我還沒跟你好到可以這樣漫無目的共渡一整個下午！」我搖了搖頭，逕自坐進了車裡，接下來的路程，每一次暫停，我都會幻想你出現，直接坐進駕駛座，把車開走，把他扔在原地。

「我找妳陪我，不是沒有其他目的的。」他說。

「如果你可以明白說出你的目的，大家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如果只是幾分鐘可以解決的事情。」

「幾分鐘嗎？這單趟路程就快一個小時了，我真的需要妳幫我找路，出發之前，儘管我研究了地圖，我還記下了，我的記憶力算不錯了，但我還是當著大家的面迷了路。」他頓了一下，「正當我試圖掩飾我的慌張，想在什麼地方若無其事地掉頭的時候，妳突然說要下車⋯⋯」

我哪有那麼體貼，還會去維護一個沒長大的男孩脆弱的自尊心，我只是一想到你們兩人在另一輛車上會如何談笑風生，胸口就覺得悶，喘不過氣來。

「妳說幾分鐘就能解決的，是那件事嗎？」他囁嚅著，又故作鎮定地試探：「接下來該怎麼走？」

「從那條小路進去，找個樹下停車。」我微微一笑。


下車後，我慢慢靠近他，他的臉上閃著從樹頂篩下的光影，雀斑和靦腆的笑容，他有點手足無措，需要適度的引導，於是我攬著他的腰，並緩緩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