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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

玻璃門內，暖色暈黃的燈光靜謐灑落，書籍陳列整齊。溫度適中的冷氣放送著，一張又一張新書介紹看版直挺站立。


門外。泡芙戴著眼鏡，黑色細邊，鏡框圓圓恰到好處。她調整了頭上的法國漁夫小帽，沒有帽沿的設計，讓細心打理過的奶油白瀏海捲度維持可見。領口鈕扣觸感細緻尚且閃著新穎的光亮，褲腳長短適切，露出單色長襪。

手錶上還差十五分鐘，她又提早到了。


泡芙深深呼吸，吐出有點空白有點期待的呼息。她站在門口的綠色盆栽旁邊，視線假裝不經意地左右追索。

夜晚的街道，行人的步伐間距指向週末的愉悅氣氛。泡芙移動腳步更往外探尋，意料之外地看見那道身影。

拿鐵步履悠哉像熱帶棕櫚隨風搖曳的節奏，裙擺翻動翩飛，把夏季熱氣遠遠拋在身後。

泡芙小聲輕咳一聲鼓舞自己，想在距離拉近前先為嗓音暖身，預習開口說話的時機。但是拿鐵加快了腳步，率先抵達。


「嗨。」拿鐵微瞇眼精，輕輕露齒而笑。咖啡香氣悄悄蔓延，因快步行走而有些散亂的髮尾垂落著，像雨水在葉片上流連後將要滴落的痕跡。

「嗨。」泡芙本來想好的招呼語，像清晨霧氣一樣消散。她的手指輕撫褲子口袋外緣毛邊，試圖再說更熱情一點的回應。

然而拿鐵已經微笑著推開門，「等很久了嗎？」

門上的鈴鐺清脆撞擊，玻璃門內冷氣迎面吹拂，在眼前的拿鐵身影似乎也變得清涼。熱帶棕櫚遮蔽陽光。


「我剛到。」泡芙小步緊跟在後，又多取幾步狀似不經意地與拿鐵並肩前行。

「那就好。」拿鐵側著臉微笑，抬手撫上書架上一本書的封面。

書的氣味嶄新而新鮮，身邊拿鐵的咖啡香氣隱約游曳。四周混融皮鞋踏擊地面的聲音，步鞋摩擦的音訊，還有翻動書頁的動靜。

泡芙的手伸入口袋，握著那個發光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回禮。


「上次送你的那本書，那位學者又出新書了。」拿鐵抬手取下一本精裝書，手指輕輕翻閱，小心翼翼不留下書頁摺痕。

泡芙悄悄墊著腳湊近距離恰好的兩步，抬起視線跟隨拿鐵手指掠過書頁文字的路線。她看著拿鐵低頭之際散漫垂落的髮梢，心裡有點想為她別在耳後，讓側臉與耳環在燈光下發酵閃爍。


「我們去那邊看。」拿鐵將書收歸原處，指著前方不遠處，一排排過道相間的大型書櫃。

泡芙又錯失時機，只好有點氣餒有些窘迫地從口袋抽出手，跟上腳步。


過道之間有人來往，泡芙越急切就越是被阻擋。拿鐵的背影總被數道人影干擾。就像下雨沒帶傘，或者在水深處沒有救生衣。

「在這裡。」拿鐵停下腳步，轉身微笑。她朝泡芙伸出手。


泡芙多踏了幾步，來不及細想，就將手覆上拿鐵的手心。柔軟的觸覺牽引心跳的間隙頻率，咖啡香氣跟隨腳步蔓延。

泡芙輕輕握著那隻咖啡色澤的柔軟的手，雙頰難為情地發燙，暗自忽略掌心的熱切與訊息。兩對步履漫遊在書櫃間，未束起的長髮捲曲線條在肩頭跳舞。

這一櫃是文學區、那一櫃是哲學論述，還有那裡擺滿當月新書……在耳朵之間交錯的細密話語沾染唇邊熱息。眼神互相觸撫共舞。兩隻緊握的手，拇指彼此安撫，親暱摩娑。


泡芙在漫步的步伐中累積足夠的勇氣。

她輕拉著拿鐵到角落的一櫃。她伸出空著的手進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物品。燈光下閃閃發亮，復古樣式的金色胸針，在手心像花綻放。

拿鐵又微笑，輕輕拉近她。


眼角溫柔隱密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