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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意到,那個戴著小圓眼鏡的男人行蹤詭異,也不算詭異、他其實掩飾得很好,他覺得那個男人不是來這裡消費的,沒理由的……直覺?他對於欄杆裡的"商品"毫無興趣,會駐足觀看全是假動作,他的目標、是那些攜帶重金的恩客吧,大晚上的還戴著有色眼鏡許是要遮擋到處亂飄的眼神。
不過這並不關他的事,今晚還沒任何收穫呢,別惹事。

輕輕撥動琴弦,他抱著樂器緩緩唱著曲,有意無意的讓節奏與男人動作同步,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裝作無意,眼神緩緩與他交會,只點了一抹嫣紅的好看脣形勾起絕美曲線,碧藍色的眼裡帶著笑意,同樣淺淺抹了胭脂的眼尾彎起,勾住對方的思緒。
他知道自己有副好樣貌,並將其利用發揮到極致,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勾動心弦。
一曲唱完了,男人還住留在原地。
哎呀。
雖然他沒看到男人出手的瞬間,但他知道他已經偷走另外一個人懷裡的珠寶,現在可錯過了逃脫的機會。
他眨眨眼,纖長的睫毛掃動讓男人拉回意識,有色眼鏡遮擋了他眼裡的慌張。
「客人?聽完曲了...不打點賞嗎...」那可憐的語氣、惹人憐愛的無辜眼神,上挑的濕潤藍色眼珠,男人帶著的小圓眼鏡無法遮擋越來越紅的臉頰。
他尷尬的撓撓頰側,伸手穿過紅欄杆,把純金的手鍊放到碗裡。

「Alban,去哪裡了,我剛找你...?胭脂味,去"散步"喔?不對呀空手而回,不會吧通精了?」
「Fuck You Fulgur,你才通精,只是沒什麼好貨色罷了.......」
「喔真的嗎?小奶貓是不是被大姊姊撓下巴了。」
Alban翻了一個華麗的白眼,有趣的話題引來Uki的注意,是怎樣的美人引得Alban沒偷到東西?
「怎麼連Uki也、對啦...被吸引走了所以沒偷到東西。」他才不會說偷竊失風了,他有偷到東西!只是沒溜走而已!沒有失敗。
臉又紅了,不是因為偷竊失風,而是意識到自己真的被美人吸引到注意力,這讓他又有些氣惱的說:「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Fulgur是毫無形象的大笑,Uki倒是真的來興致了,隔日他就前往Alban所說的地點。

「小哥哥、長得真好看呀,陪姐姐聊聊天吧。」又軟又白的柔荑伸出紅欄杆,如吸引水手的人魚歌聲般誘惑。
Uki只是淺淺笑著,牽起手親吻落在手背,換來女性獨有的銀鈴笑聲。
問到Alban所說的美人歌手所在處,可這兒卻沒有什麼驚豔的美人,也沒有人唱歌,今天已經接了客嗎?
才要走便發現紅欄杆裡確實有個人,可憐纖細的蜷縮在地,扯破的衣袖露出過於瘦弱的肩膀,身旁的樂器斷弦折桿,髒污的碗內只剩砂土。

藍髮、弦樂器...就是這個孩子?怎麼把人搞成這樣?這樣還、還出來招攬...
不知何來的氣惱讓Uki語氣差勁:「喂,叫你呢。」
見無反應甚至伸手敲了敲紅欄杆,對方終於有了動靜,翻過身來慵懶的說著自己想再睡一下不能接客。
原本看著瘦弱背影還沒什麼,這一翻身露出臉蛋,那可是令人不忍。
看起來不只被打了巴掌還被揍了幾拳,臉頰眼角全是瘀青,露出的手臂上也是,脖子上還被掐出指印。
都是新的傷口,不是剛被打、就是昨晚被打的,Alban說的美人...就是他?
「我聽說你會唱歌,怎麼把自己搞得這樣?」
「……我會嗎?」
一時語塞,才要出聲又被隔壁的紅欄杆傳來的笑聲打斷:「客人啊,你還是別跟他說太多話,昨天客人才被他偷了東西呢,可憐被打得真慘、哈哈哈。」

偷...?隔著欄杆要怎麼偷!昨天Alban那樣、
「……為什麼要說謊?」
「什麼意思?」他什麼都沒說,為什麼眼前的男人知道?與身上被扯得破爛的衣衫反差,明亮且純淨的目光細細的看著Uki。
「……你不該為此承擔,我看你這個醜人和醜樂器不爽,不要你服侍,我要買下你的時間,在我把樂器修好,你能唱歌前你不准接其他客人。」Uki掏出錢包整個扔到對方身上,只取走慘不忍睹的樂器走人。
這兩天怎麼總是有些怪人?
他撿起扔到自己身上的錢包,金額不多但也不少。
也罷,能休息也好,傷口疼死了。

「Uki回來啦,這是?」Fulgur查看著外屋的保全系統,就見Uki步伐有氣、面色微慍,手裡拿著...樂器?都折成這樣了。
「Alban呢。」
「我也沒見他,可能散步去了。」
「......」Uki碎念幾句不太好聽的粗話,讓Fulgur又問了他發生什麼事。

確實有個美人,但並沒聽到他唱歌,昨天Alban沒偷到東西或許不是沒找到目標,那孩子給頂了罪,被揍得體無完膚。
明明是以賣色相為業的,卻被揍得鼻青臉腫,這樣的狀況下還出來營業,擺明就是羞辱他,他們是那些老鴇重要的商品卻被這樣對待?他確實相貌姣好,可臉上青紫一塊,誰還能好看?
Alban那隻笨貓到底去哪浪了?他得問問昨天究竟對人家做了什麼!
Uki氣得語速漸快,手裡卻是再三放輕的修復那樂器,琴桿被折斷了,Fulgur就去找了個替換,裂開的地方則釘上補丁,重新拉上弦後輕輕撥動了幾下。
「調音,讓那孩子自己調吧。」
Uki只是回了短音節,又檢查一遍樂器。

Alban回來了,聽Uki敘述後瞪大了雙眼,然後移開視線。
「不是、我就沒溜掉,我又沒帶錢包、就把金鍊子給他了...我沒想到他會被罵啊!」
「你從沒帶過錢包我會不知道!」
「他、他被打得嚴重嗎?這個樂器、喔...」
「喔什麼喔!」
看著兩個夥伴炸毛Fulgur甚是覺得好笑,他也對那個美人來興趣了,說被打得鼻青臉腫...去看一下吧。
帶著錢包以外,他多提了個放著藥品的袋子。

這裡總是紙醉金迷、笑語盈盈,他駐足許久被好幾個漂亮孩子用絲巾撓了下巴,他沒看到那抹藍,那個紅欄杆掩著見不到裏頭。
接客了?可Uki說他買下他的時間了,喔不,他被揍還被要求工作,或許並沒有休息。
他想再去晃個兩圈,就見眼前閃過一抹藍色。
那孩子帶著繡著花的薄紗輕便斗笠,巧妙遮掩臉上的傷。
「您渴了嗎?等我一下馬上來!」
他元氣的招呼,勤奮的端茶倒水,沒有Uki說的怨懟無奈,鼓起精神了?

微顫的手讓茶水有些撒了出來,提起茶壺的時候更是抖得厲害,Fulgur伸手拉住他奉茶的手,這才留意到手上的傷不只是瘀青,衣袖遮掩的合板顯示骨頭出了事,可這樣固定方式只會讓骨頭長歪,未來還會留下後遺症。
「客、客人,抱歉,今日沒辦法服侍您,您真需要我的話請更好的姐姐來...今天我、不在狀況...」
「若我只要你呢?」
「這、我、今天我、不在狀況...會讓您不盡興,我會被罵的...」
那微顫的語氣讓Fulgur好氣又好笑,一反方才嚴肅模樣拿出袋裡的藥品,表示自己是醫生,一眼就看出他身上帶著傷,要不要試試新藥?
只見他楞了一下。
Fulgur又說:「你這狀況也沒法接客吧?不如跟我走,我正愁沒幫手。喔要錢的話我也有,只要你老闆肯、」
「我沒事,這只是小傷,謝謝你。」他一反剛剛諂媚的語氣,誠懇而且感激。
「別看我這樣,錢我拿得出手。」他說著就要掏錢包,又被擋了下來。
「不是錢、您若不需要服侍,轉角處有茶館,那兒的茶比這邊好、您...快離開吧...」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他在害怕什麼?
「你這樣會一輩子不能再演奏樂器。」
「你怎麼知道?啊、」
輕薄的斗笠一下就被掀翻了,露出他那雙偌大的藍眼睛,以及胡亂包紮的傷處,包紮手法也就算了,皮膚被發黃的紗布磨得泛紅,無論藥物有沒有用,細菌感染就能搞死他。
他伸手遮擋,又撲向Fulgur要搶回他遮羞的斗笠,本就瘦弱又帶傷,那掙扎比小貓踩奶還無力,聲音是藏不住地顫抖。

怎麼搞成這樣,好好的一個人。
這樣的騷動引來守衛的注意,伸手就要去扯撲在Fulgur身上的人,手臂上原本鬆散的包紮更是直接散開。
「不許動、別扯他!」Fulgur的喊聲引來老鴇注意,那人還是被粗胳膊的守衛拎了起來,老鴇的扇子毫不留情的打了過去。
Fulgur皺眉,看著那雙藍色眼珠沁出水氣:「你們的商品是能這樣對待的?品質這樣還擺出來,便宜行事沒找正規醫生,未來怎麼賺錢?」
「這只會向客人乞討的可憐蟲算什麼商品,見人要掏錢就貼上去,也不先照照鏡子?」
老鴇甩了甩扇子遮擋自己醜陋的笑容:「這人是我的東西,我想對他做什麼都無所謂吧?我可是正當持有他的賣身契喔,客人想要尋歡我能請更好的美人作陪,若沒事,轉角的茶館還有說書的喔?」
又有幾個彪形大漢迎了上來,不是說要請美人來?他可不好這口。
老鴇說的話沒錯,他正當持有賣身契,那就是他的財產,要打要罵都是他的自由。
Fulgur沒惱怒的上前理論,只是冷冷地笑著。
「多謝您的推薦,您這兒不錯,我會再來消費。」

這裡不只以人為商品,不看身分只要有錢就能夠為所欲為,政府並非無法管理,反倒是默許此處的存在,硬幣有正反兩面,人心自然不會只有善良,這裡剛好承載了那些扭曲而無處宣洩的陰暗。除此之外這裡也給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一個最後的去處,省了安置這些所需的人力與花費。
肌膚相親有多麼溫暖,現實就有多冰冷,紅欄杆看似保護”商品”們,更是用鮮紅的顏色時刻的提醒,此處,法外之地是必要之惡。
這樣說,那老鴇說的是對的。
他貿然出手,反倒會導致最遭的結果,真糟糕。

夜黑風高Fulgur靜心思索,若臉上沒傷那抹藍色確實標緻好看,偌大的眼珠子靈動活潑,若是瞇眼笑肯定鉤人心弦,據Alban經歷,他的歌聲必定相當驚豔,他手上的傷必須好好治療。
潛入一個法外之地對於Fulgur來說輕而易舉,那孩子蜷曲著,睡得極度不安穩,手上的包紮還是鬆垮垮,他偷偷地重新包紮上藥。
半夢半醒間,他瞇著眼模糊不清的說他沒事。
真令人揪心。
臉上的傷沒事,換下發黃的紗布,點些外傷藥很快就會恢復,骨頭的傷可能要多花些時間,只要好好固定就不會有事,年輕的孩子傷好得快。
只是...
Fulgur藉著不亮的月光看著他的臉,早些時候他帶著斗笠,雖然後來揭開了,可沒看清長相,如此仔細的瞧...好像、那裡見過?

輕輕撥動琴弦,幾日不見的好夥伴,在被揍的那天讓奇怪的男人拿走,說修好會還來,此刻真的修好,也還回來了。
折斷的琴桿換了個新的,新穎的木頭看著相當堅固,琴弦也換新,堅韌滑順,共鳴箱上的裂痕似乎是用了融化的銀接合,焗銀讓歪曲的裂紋如雷擊,細緻美觀,而駭人。
已是入秋,再去想夏日的雷鳴有些不合時宜。
收起柔軟眉眼,好久沒唱歌了。

手上的傷還沒好全,簡單的和弦奏得零零落落,太久沒唱歌的嗓子也有些啞,連自己的不忍聽,要是能像修復樂器那樣把自己給修復那就好了,開什麼玩笑呢,人又不是機器。
不過,之前來的自稱醫生的男人所說,受了傷要休養好才行,他正要放下樂器,準備去端茶倒水。
「怎麼停了。」
「欸?」
已是入秋,今日多雲微陰,而陽光卻站在眼前。
「我還在聽,別停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