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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難海盜◆




　　有別於昨天的狂風暴雨，今天的海象好得彷彿在嘲笑落難的褐髮青年。

　　遠處船艦上，印著皇家標誌的白旗正迎風飄揚。

　　「海軍⋯⋯該死的，也太倒楣了吧⋯⋯」青年把手上的蘋果啃了乾淨，另外咬了一角遞給肩膀上的小倉鼠。

　　看著那面白地在陽光下幾乎反光的海軍旗，青年替自己未來坎坷的路途哀悼了幾秒鐘。

　　◆◆◆

　　「少校，前方有東西。」

　　「船隻？」

　　「不，看起來是個木桶或箱子，上面有個人⋯⋯」

　　三十分鐘後，一名綁著紅色頭巾的褐髮青年被部下們押到他面前。對方穿著海盜的衣裝，然而哈維爾從這名青年身上感受不到平常面對海盜時的惡意和殺氣，這也讓他沒有太多的警戒。

　　那青年的面孔雖然稱不上英俊，但也算清秀的臉上有不少曬傷的紅痕，雖然還沒到脫皮的程度，但至少已經在海上漂流已經有一點時間了。但奇怪的是對方的衣著看起來幾乎沒什麼落難者的落魄樣子。

　　「你遇到船難了嗎？」

　　「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快樂要返航的樣子？」對方皺著眉頭，顯然是覺得這是個蠢問題。

　　「對少校說話少沒大沒小！」

　　雖然哈維爾對於眼前海盜的態度不以為意，但他的部下似乎看不過去，踹了對方膝窩把人壓跪在地上。

　　「你們都抓了我，我還要恭恭敬敬？」那名海盜轉頭瞪了兩名抓著他的海兵，語氣也變得更加不善。

　　哈維爾抬手示意，部下們才有點不情願地將人從地上拉起。

　　「安份一點我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這艘船才剛啟航不久，你還有一些好日子可以過。」

　　「好日子，你說在牢裡？」

　　「至少我們只能把你關起來，不能審判你，知足點吧。」

　　對方垂在臉上的瀏海哈維爾看了難過，正打算伸手撥開時，那名海盜的領口竄出一道小小的影子跳到他手上，瞬間一陣刺痛從指尖傳來。

　　「啵咚！」只見剛才一直游刃有餘的褐髮的青年露出了慌張的表情，快速的掙開了束縛上前將那團毛球給抓回去。

　　而一旁被海盜突然舉動嚇到的海兵們反應過來後，唯恐海盜要傷人，立刻上前將人壓制在地板上。

　　意外的是青年並沒有反抗，反而是盡可能縮成一團將手中的東西護在懷裡。

　　「冷靜一點，放開他吧。」

　　這一插曲反而讓那名青年的眼裡帶上了警戒，似乎有些生氣地瞪著哈維爾。

　　「你養的寵物？」

　　「什麼寵物，他是我的夥伴。」褐髮青年將倉鼠放回肩上，並且瞪了他一眼。即便是剛才這樣的狀況，那隻倉鼠也沒有感到害怕，仍朝著哈維爾齜牙裂嘴。

　　這點倒是像極了主人。

　　「他吃玉米嗎？」

　　「蛤？」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那名海盜跟不上，而發出了失禮的疑問聲。

　　哈維爾伸手從桌上的飼料袋中抓了一小搓玉米粒，送到倉鼠眼前。

　　只見小小的鼻頭動了動露出了有些困惑的樣子，然後過了幾秒就跳到了哈維爾手上。

　　「啵咚？你太快被收買了吧！」青年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大聲哀號，讓哈維爾覺得有點好笑。

　　倉鼠很快的將手上的玉米粒全收入囊中，轉頭又跳回了海盜青年身上，鑽進了衣領裡。

　　「你看你喜歡船上哪裡都可以，只要不要擋路，不一定要關在船艙底下。」銀髮青年揮了揮手，示意可以將人帶下去，目光便轉回辦公桌上的資料，沒再理會這工作中的小小插曲。

　　最後那名海盜被綁在船長室外頭的欄杆上，海兵們不知道是一直以來都這樣，還是有收到指示，特別把手銬放長，即使被銬住也還能夠起身小範圍活動。

　　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被綁著的位置竟然正好還有一小塊陰影，走個幾步就又能到陽光底下。

　　「這船的階下囚待遇好像很不錯欸。」

　　小聲哼著走音嚴重的旋律，青年在陰影處坐了下來，讓倉鼠坐在掌心裡拿出剛剛收到的玉米粒開始吃起來。

　　「倒是你過得比我還爽，一來就收到點心。」戳了戳波咚還鼓著的臉頰，被正在進食的倉鼠一手拍掉。

　　今天的氣溫相當舒適，微涼的海風徐徐吹著，讓人昏昏欲睡。

　　◆◆◆

　　海軍們雖然因為忙碌而顯得吵雜，但每個人卻都不慌亂的堅守在崗位上，即使後方那艘有他們一點五倍大的海盜船正逐漸逼近他們。

　　銀髮少校站在上方甲板上看著部屬們忙碌，毫無波瀾的臉上看不出其實大腦正努力運轉著。

　　他們只是帶著送信任務的普通海軍船，不是戰艦。船的速度不算慢，但很不幸的還是沒能甩掉不懷好意的海盜們。

　　雖然底下人員戰力不弱，他有把握近戰不會輸，但隨之而來的物資和船隻的損壞才是麻煩的地方。這趟航程才走了三分之一，他一點也不想因為這些理由而折返。

　　看著底下海兵們的情緒越來越緊張，但身為最高指揮官的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媽的你們倒是做點什麼啊！不都快被追上了嗎！」剛才還在一旁睡成屍體的海盜突然在旁邊大吼大叫。

　　「不知道你是只會耍嘴皮子，還是真的拿得出辦法？」心煩意亂的哈維爾看著吵鬧的褐髮青年，心裡的火氣一上來，直直瞪著對方。

　　「蛤？⋯⋯真是群沒用的海軍。有海圖嗎？」青年雙手抱胸，只差沒來個白眼。而他臉旁邊那隻寵物鼠，正抓著過長的瀏海盪來盪去。

　　奇妙的是哈維爾並不覺得對方的態度令他不舒服，反而有種事情真的能夠解決的感覺。他看了眼銬在欄杆上的手銬，轉頭示意航海士去船長室拿海圖和測量用具給對方。

　　拿過海圖的青年在欄杆上把紙張壓平，很認真地看著，又側了方位和距離。

　　「往前大約三海哩放下左舷的錨。」捲起海圖，青年伸手指向前方。

　　「什麼？」雖然看起來不是壞人，但畢竟還是海盜身分，這樣的發言惹得一旁的航海士拉高音調質疑。

　　「行進中放下錨？」就算哈維爾對這人沒什麼負面的刻板印象，也對這樣天馬行空的做法皺起了眉頭。

　　「對啦懷疑喔。」用紙捲沒禮貌地敲在海軍上校頭上，青年歪歪斜斜地靠在欄杆上解釋。「錨卡住海底礁石的同時，左滿舵讓船急轉彎，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朝他們開火。」

　　「這麼亂來的戰術⋯⋯」

　　「不然你還有什麼辦法？對方是最新式的快船，你這老爺船想跑贏，等下下輩子都沒機會！而且你又是巡邏船，不是出門開戰的，要拼火力也沒有。你除了賭賭看我這亂來的戰術還有其他選擇？」

　　兩人被海盜青年堵的一陣沈默。

　　確實沒有⋯⋯

　　「海軍沒教的東西不代表不存在好嗎。」蜂蜜色的眼睛滾動了幾下，表示他對海軍這群死腦筋的鄙視。

　　「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只好叫你欸或喂了。」

　　「⋯⋯路伊德。」

　　年輕少校一個眼神示意，那名航海士遲疑了幾秒便上前解開路伊德的手銬。

　　對此舉感到有些意外，褐髮青年挑眉向海軍少校投去詢問的眼神。

　　「待會船沉了，至少你還能稍微掙扎一下。」

　　「你是指揮官，別觸自己霉頭行嗎？」

　　計劃案照路伊德所說的進行。

　　海軍們各有各的工作，身為被撿到的冗員，為了不要擋路，路伊德只好跑到指揮官旁邊站著。

　　「全員衝擊預備，抓穩了！」

　　即將抵達作戰位置，路伊德放低重心朝底下大吼。抓住欄杆的手又多加了幾分力道，避免等會船體急速傾斜之下整個人滑出去。

　　「左滿舵！」綁住鐵錨的繩索快速消失於海面之下，哈維爾也同時下達了轉向的命令。

　　幾秒後船錨撞擊海底的震動回饋到了船身，船體因突然劇烈改變方向不斷發出吱呀聲響，有幾名忙著手上工作的海兵沒穩住身體，跌到了甲板上甚至滾了幾圈，才被其他海兵給拉住。

　　「見鬼了他腳底塗膠嗎？」路伊德像是見到鬼一樣看著那名海軍少校。

　　所有人要不東倒西歪，要不死命攀著一旁的柱子欄杆，唯獨那個青年是另一番風景。軍人特有的筆挺站姿，僅用單手扶著欄杆，威風凜凜的站在上方甲板看著底下滾成一團。海風之下飄逸的捲髮，和身後獵獵作響的海軍大衣衣襬，英姿煥發大概就是用在這種地方。

　　「哇⋯⋯帥到讓人一肚子火欸？」

　　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欣賞，當船身回正之後緊接著便是趁對方來不及反應之前施以砲火壓制。

　　「開火！」

　　路伊德以為那名海軍少校會像想中那樣，拔出佩劍指著開火方向大喊，結果對方只是很普通的站在原地發號施令，讓他失望了一下。

　　「開火！」

　　中階指揮官們覆述命令，黑色的砲口不斷的噴出火花，吼聲和轟隆聲響幾乎炸的耳朵要失去功能。不到一分鐘路伊德就受不了，摀著耳朵蹲坐在欄杆旁邊。

　　正如路伊德所料，海盜船那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大概是原本要追擊前方的目標，所有人手都集中在前面的位置。突如其來的攻守交換，來不及換到側面來反擊。本來還預期會吃上幾發砲彈，結果是幾乎零損害。

　　兩船錯身、遠離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後，銀髮少校命令維持目前航向，並派員清點船上受損及耗用的資源。

　　路伊德眼見危機平息，又跳起來跟著站在甲板上看白色的人群忙進忙出。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嗄？不幫你們幫誰？我人在這艘船上，你們沉了我也得跟著陪葬欸？」年輕海盜給了少校一雙白眼，還搭配了個很醜的「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明明對方也是海盜？」

　　路伊德倚在欄杆上單手支著臉頰，送天真的海軍少校一個冷笑。

　　「怎麼？你該不會以為他們會好心收留另一個海盜吧？告訴你，如果踏上那艘船，差別只在立刻死跟被折磨到死，還不如跟你們一起沉。」

　　雖然以他的口才，有幾分把握能說動對方合作。但比起正直到死腦筋的海軍，那些海盜對他來說還是危險的多。

　　至少海軍會遵守規定，不會隨意殺人，而且他也有逃走的手段，但海盜可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惡勢力背後那錯綜複雜的關係可是比遙遠的深海還要更深沉的黑暗。而這些檯面下的事，路伊德沒有興趣特地和海軍解釋，便隨轉移了話題。

　　「要不要再添幾個勳章？」

　　路伊德在哈維爾左胸前比畫了一下，又指了指後方被他們打出好幾個洞，正在緩緩沒入水中的海盜船。他看到大部分船員都已經跳離船體，只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沒有人救援也命不久矣了。「看起來多個一兩枚應該不是問題。」

　　以他對海軍位階的了解，這名少校身上那花花綠綠的勳章有點太少了。

　　「我是覺得交你出去就夠了。」

　　眼前的海軍直接解開他的束縛，又採納他的作戰計劃，讓路伊德一個不小心忘記自己的處境。被這麼一提醒，他邊露出尷尬的笑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

　　「⋯⋯關於這部分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

　　那雙和大海一樣藍的漂亮眼睛只是瞥了他幾眼，便轉頭往下方甲板去巡視，似乎也沒打算將他再重新綁回去。這樣奇怪的反應讓路伊德相當錯愕，只能站在原地臉撓撓臉看著其他人忙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