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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照〉

  殺者行於夜。


  主宰偶有興起之時,釋卷於案,攜他同至府中觀天樓閣。僅靜觀日輪緩步西沉,不言不語。待月初升,便心滿意足同他回去。

  他不明白主宰此舉何意,亦不知從何探問。可這短暫時光,溫溫熨貼在他心中,化為記憶中少有溫度的片段。

  主宰喜怒不形於色,與他獨處時總有些許不同。

  『天禍妖狐。』溫潤嗓音喚出的名,彷彿幽暗無名世道中一縷微光。不只照亮他的前路,也令他得到能安住當下此處的歸屬感。

  「主宰。」回應的聲音如同本人,低沉幽微試圖隱匿自身。在空曠觀天閣內,他的聲音無有外物遮擋而更為清晰,清晰的讓他感到退怯。

  阿修羅抬手,曾經伸手即能輕易觸撫頭頂的少年,而今已是高過自身只能輕拍肩膊的男子。物換星移變化他的身形,然而眼底依然存有些許往昔的以孤寂為食的徬徨。

  即使是阿修羅也未有完全消弭這樣情緒的時刻,能為他做的便是給予一個能讓他安住當下此處的場所。

  對於這個透徹了解他人言行不一的孩子、對於諾無虛落的自身,行動便是最好的言語。

  『此地令你困惑何事?』

  他聽聞此問轉瞬即逝的怔愣神情,阿修羅看在眼裡。這孩子不善於問,連答覆都會帶有幾許遲疑。阿修羅善謀亦善等待,等待他將問題推搡過唇的耐心多如滄海之水。

  「主宰,每每未有星辰盡出便離去。」隱微的窘迫感,讓他說出所見便不知要如何繼續。

  可阿修羅明白他的意思,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笑容淺淺浮起,遙指下方對外密道入口道:『殺者行於夜。你在日落前出行匆匆,總未能見這光景,想同你觀看罷了。』

  輕描淡寫回答,阿修羅將自身擔憂而於此目送他出任務的祕密深藏。

  這孩子只需心無罣礙平安完成任務歸來,他會在此處遙伴這孩子一同面對那些帶著血腥痛楚的任務。阿修羅明白這孩子內心傷痕包含過去的顛沛流離,但這孩子的才能並非是在驕寵呵護中會綻放的花。


  無論多擔憂都不能妄動,只能陪伴。

  他在的日子,阿修羅看的實非暖黃落日,而是他在身邊的平和時光。

  這是另一個不需言說的祕密。


  天禍妖狐似懂非懂地頷首,站在主宰平日站立之處,落日並不清晰。

  在這樓閣上總隨著主宰移動的目光首次垂下,只有主宰跟自己知曉的入口清楚映入眼簾。

  他明白了什麼,徒然喚道:「主宰。」

  樓閣闃靜無聲,伴隨他下樓的只有逐漸擴張的冰冷夜色。


  日永西沉,殺者行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