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等價交換　Quid Pro Quo　菊池忠中心 上篇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神道家領養他，從來就不是為了讓他擁有一個家。


*


「這裡最乖、最懂事的孩子就是忠了，而且在學校的成績每次都是第一名。不過忠性格比較內向，所以不怎麼開口，有時也會被其他孩子欺負……看！就是在角落裡看書的小男孩。」
「嗯，不錯，看起來就很文靜。可以麻煩院長請他來一趟嗎？我們夫妻想要和他談一談。」
「好的，你們喜歡他真是太好了！忠！可以過來一下嗎？」

聽到院長的呼喊，菊池忠抬起頭，從書本的世界脫離。
放下手中的書本，菊池忠看著院長身邊的夫婦眨眨眼，有些困惑的朝三人走去。

「院長老師、兩位好。」微微傾身，小小年紀卻相當有禮貌的菊池忠向三人打招呼，隨後疑惑地問道「院長老師，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不敢去妄想一旁的夫婦是來領養自己的，菊池忠以為是院長有事要交辦自己。
畢竟，所有來到孤兒院的伴侶，不管是同性或是異性，都不會想要領養一位陰沉又靜默的孩子。
每次被帶離孤兒院的，一律都是開朗、活潑的孩子。
因此，菊池忠對於院長在接待這對夫婦時將自己叫來這件事情感到相當疑惑。

「忠，這兩位是神道家的先生和太太，他們說想要和你聊一聊喔！」摸摸菊池忠的頭，院長溫和的對菊池忠笑著「神道先生、神道太太，這孩子就是忠。」
對於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有可能被如此顯赫的神道家領養，院長衷心的替菊池忠感到欣慰，搭著菊池忠的肩膀，院長將身旁的小孩朝夫婦推了推「來，忠，和兩位、」

「不好意思，」抬手打斷院長的話，男子朝對方微微一笑「院長，可以空出一個房間讓我們和這孩子單獨談談嗎？有其他人在，我們夫婦會有點不自在。」
「咦？欸？可是……」依照規定三人談話時應該要有院內人員在場，但是對方的身分讓院長感到猶豫，而且其他老師似乎也有事情找自己，兩件事情突然湊在一起讓院展頓時感到為難。
「院長老師，您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忙？您先去處理吧！我自己沒問題的。」看到一旁其他老師似乎有事情要找院長，菊池忠貼心的替猶豫不決的院長下了決定。
「那好吧！我請其他老師帶你們到接待室吧！」
「沒關係！我知道路，老師們先忙吧！」


*


「您好，我叫菊池忠，今年十歲。三歲時父母親發生車禍，又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收養，所以就來到這裡。」貼心地替兩位客人到了茶水，菊池忠招呼完兩人後便端坐在沙發上，朝眼前的兩人自我介紹「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七年、」
「我知道。」抬手打斷菊池忠的話，看著對方從一開始的對談到後來的種種舉動，男子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淺淺弧度「你的資料我們都查過了。」
「我們都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所以我就不說那些彎彎繞繞的了。」微微傾身，男子將手肘放在膝上，雙手交疊底在下巴之下「你知道，什麼叫作等價交換嗎？」
「知道。」點點頭，菊池忠對著眼前的男人說道「等價交換，意思是用金錢或是物品交換同等價值的東西。」
「不錯，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彎起眉眼，男子對菊池忠的回答感到相當滿意「不過，我指的等價交換不只是這樣。」

「啪！」

坐直身軀，男子抬手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我們來做個交易。」
「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讓你擁有一個『家』、讓你擁有比離開這裡的其他人還要好的生活品質。」

看著菊池忠微微睜大的雙眼，男子滿意的微笑著。

「前提是，你必須聽從『神道家』的指示。」
「用你未來的人生，換取你未來生活的保障。」
「如何？」

斂下眼簾，菊池忠靜默的思考著。
許久後，菊池忠看著眼前的男子，輕輕點了點頭。

「好。」


*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神道家的到來就像伊甸園的蛇，帶著艷紅的蘋果，讓他無法抗拒這巨大的誘惑。


*


「歡迎回來，老爺、夫人。」身著一襲黑色西裝，年長的男性恭敬的朝神道夫婦躬身。
「這一位是神道家的總管家，接下來你就跟在他身邊學習。」放開牽著菊池忠下車的手，男子簡略的向菊池忠介紹著，隨後朝管家說道「我還有事要去忙，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我明白了。」看著神道夫婦離開，管家轉頭微微一笑，低下頭看向自己面前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菊池忠，雖然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我會努力學習的，未來還請多多指教。」語畢，菊池忠握緊雙拳，彎下身恭敬地向管家鞠躬。

不妄聽、不妄言、不妄行動。
看著眼前的管家以及周圍高級的裝潢，菊池忠立刻就知道自己未來會有怎樣的生活。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未來。

既然決定出賣靈魂，那就要努力的燃燒。
直到燃燒殆盡。


*


「……以上這些就是在神道家要遵守的規矩，剛開始可能會有點不習慣，但是沒關係，如果有任何不懂的、不清楚或不明白的地方就要發問，在這一個月結束前，務必要將神道家的規矩記熟。」看著認真抄筆記的菊池忠，管家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切換投影片指著銀螢幕上的小男孩說道「接下來要和你說明一個月後你的工作內容。這位是神道愛之介，是神道家的少爺，一個月之後會從別墅回來。你要做的工作就是陪伴、照顧少爺，聽從少爺的指示，以及替少爺擋下任何會讓少爺受到傷害的事情。」
想了想，管家語重心長地說著「但是，若少爺的決定與老爺相悖……一切以老爺的決定為主，不得有反抗。」

「這樣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請您放心，我會好好做的。」點點頭，菊池忠反覆地在心裡默念著管家所說的一言一語。
「不用擔心，這一個月你就跟在我身邊慢慢學習就好。」走道菊池忠身邊，管家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我們走吧！要開始第一一天的工作了。」
「是，我知道了。」


＊


這時候他還不知道，固有的平衡被打碎後，等待著自己的，會是如此痛苦的未來。


*


「你就是父親說的那個新來的哥哥嗎？」眨眨眼，愛之介看著眼前比自己高的菊池忠好奇的問著。
「是、是的，愛之介少爺，我的名字是菊池忠，您叫我忠就可以了。」微微躬身，菊池忠朝愛之介微微一笑「接下來，就由我來負責少爺的生活起居。愛之介少爺，未來還請多多指教。」
雖然早就從投影片看過愛之介的樣貌，但實際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菊池忠還是被對方豔麗的髮色吸引住了。

那是，如大海一般，充滿著無限未來與自由的藍。
如此美麗的深藍，讓菊池忠看得目不轉睛。
美麗到讓他對自己立下要好好守護對方的誓言。


*


這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所謂的守護，會在未來狠狠的撕裂他所曾追隨的背影。


＊


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說好要好好守護少爺的，明明說好要替少爺擋下任何會傷害到少爺的事情的……

想起白天神道家家主將少爺的滑板焚燒殆盡，想起白天轉身不願面對自己的少爺的背影，菊池忠縮在房間的一角用力地拉扯著自己的頭髮。

我竟然，沒能守護愛之介少爺的所愛……
我到底，在做什麼？

「遵從少爺的決定，但不得違背老爺的指令。」

想起第一天踏入神道家時管家曾對自己說過的話，菊池忠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淚水。

「都是我的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菊池忠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膝蓋，曾經充滿微笑的嘴角漸漸下垂，充滿光彩的眼神也漸漸變得黯淡「我必須，好好贖罪才行。」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晚吞噬了明亮的白日，也吞噬了兩顆破碎的心。


*


「你還是一樣沒變呢！」

輕輕掖了掖被角，看著熟睡中的愛之介，菊池忠想起白天對方說的話，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往事。
垂下眼簾，菊池忠碰了碰愛之介海藍色的頭髮，眼神不禁暗了暗。
對於自己來說象徵著自由的藍，雖然觸手可及，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改變是不可能的。

悄聲關上房門，菊池忠的耳際響起了那位男子曾經說過的話。

「用你未來的人生，換取你未來生活的保障。」

在孤兒院和神道夫婦對視的第一眼，菊池忠就明白了。

改變是不可能的，自由也是不可能的。
所有屬於一般人的生活都是不可能的。

就像愛之介少爺永遠也找不到屬於他的夏娃一樣。

因為，那兩雙眼神中，從來就沒有其他領養者的眼神裡所帶有的愛。

從一開始，這不過就是一場以等價交換為名的交易罷了。
從一開始，他就被套上「神道家」給予的項圈，再也逃不出去了。


*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人生會有所改變，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嚮往的自由會來的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