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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在清晨醒來時,窗外的陽光還微弱,淡淡的暖橘穿過薄窗簾淹進客廳。他伸展了一下身體,睡眼惺忪看見流川靠著自己正躺著的沙發席地而坐,他才突然想起現在正在流川美國的住處。客廳沒開燈,流川的頭髮和睫毛都被染上了陽光,三井幾乎能想像出他身上被暖陽曬過的溫度和味道。

流川突然轉頭看他,嚇得三井趕快閉起眼睛,隨後他聽見流川的聲音說:「⋯⋯都對到眼了。」

三井緩緩地開口說:「根本沒有。」

「⋯⋯我瞄到了。」

三井笑了出來,邊打哈欠邊揉了下流川的頭髮,隨後他坐起身,問:「要出門嗎?這麼早。」

「晨練。」

「跟球隊?」

「跟你。」

三井愣了下,說:「咦、這我怎麼不知道、我才剛起床耶、」

流川只是靜靜地盯著三井,然後說:「⋯⋯如果學長覺得體力沒辦法跟上我、不去也沒關係。」

「你這混蛋我要去。」





經過幾十分鐘激烈的對打,三井終於還是認輸喊停,痛苦地癱坐在場邊。

他看著流川還在場上投球,發自內心佩服他的體力,自己經過一年的苦練,持久力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但對上流川仍無法配合他打完預定的時間。他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有這種驚人的體力,和自己認真比完後還能再陪櫻木打到他服輸。

流川各方面都變得更出色了。

美國真厲害啊,三井心想,不曉得這一年他都經歷了怎麼樣的訓練。

三井仰起頭,天空藍得刺眼,他想起以前和流川都在體育館打球,上面有的只是天花板,四周圍著牆──如今他們已相隔一片大洋,這塊最長邊不過二十八公尺的場地仍能將他們簇擁在一起。

厲害的不是美國,而是籃球吧,他想,邊看回流川的方向,對方正專注地盯著籃框。

原本三井打算見完宮城就回日本,但在他準備和宮城報備回程時間的那天,宮城突然問他,要去見流川嗎?

三井沒想到宮城會提起他,連在日本他也不常和別人聊起流川的事了。

他們已經一年多沒有什麼聯絡。
原因也沒什麼,分隔兩地的人不能見面就是會自然而然變成這樣吧。

雖然三井曾經想寫封信、或是打通電話給他,但想想,好像又沒有什麼好說的,一拖就過了好久。

原以為置之不理就會逐漸淡忘,但在聽見這幾個音節時,仍被制約著在瞬間想起一頭黑髮、長相端正的他,想起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打球的樣子——

三井對宮城的提議猶豫了很久,最後只問了句:「他住得近嗎?」

宮城笑著回他「不遠啦」,便擅自決定隔天的行程就是去找流川。

當三井知道宮城所謂的「不遠」是指單程開車六小時、以及到了當地才被告知宮城隔天有比賽,所以只能陪三井待一天後,他馬上就後悔答應要來見流川。直到三井隔著車窗看見流川邊揉眼睛邊呆站在路邊,彷彿剛在學校屋頂睡了一整個下午,不知為何,三井鬆了口氣。

突然一片陰影罩住三井,他回過神,看見流川站在他的前方。三井看著他問:「啊⋯⋯你要喝水嗎?」

流川點點頭,氣喘吁吁地站著,三井起身將水打開遞給他。

「還練嗎?」

「⋯⋯一對一。」

「還來啊?」三井無奈地笑著,並說:「⋯⋯流川,你變強了。」

流川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喝水,等到他放下水瓶,才說:「三井學長也是。」

「客套話就不用了。」三井笑了幾聲,伸手用手背隨意地抹掉流川臉上的汗,然後反手擦在自己的衣服上,他隨興地晃著眼神四處看,轉回視線時卻看見流川的臉緩緩地轉紅,連耳朵都紅了起來,三井僵住動作,有些尷尬地說:「啊、那個⋯⋯抱歉、」

流川沒應聲,只是模仿著用手背用力抹了下三井的臉,並把汗擦在自己的衣服,轉身就回到球場上,只留下了臉上一陣一陣熱辣感覺的三井還呆站在場邊。



他們的午餐很簡單,三井在街角外帶一份熱壓三明治和果汁,而流川在家準備了大量的雞肉沙拉和酪梨。

兩人在餐桌兩側面對面坐著,像尋常的日本家庭般,雙手合十,在說完「我要開動了」後才開始用餐。

「學長⋯⋯」流川在吃了一半的食物後,開口喊了聲,三井嚇了一跳,猛抬起頭看他,他沒想到會是流川主動開口搭話,他甚至都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見過流川在除了要求一對一的時候,主動開口聊天的畫面。

三井咳了幾聲,回他:「嗯?幹嘛?」

「學長在日本還有在打球吧?」

流川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戰戰兢兢,三井忍著莫名的笑意,用反問取代回答道:「怎麼了?你怕我不打了嗎?」

流川眨眨眼睛,用叉子碰了幾下碗裡的菜,然後聳肩說:「畢竟學長以前——」

「我還有在打啦、每天都打。」三井打斷流川的話,邊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腿,並轉移話題問道:「⋯⋯流川你會一直待在美國吧?」

「目前是這樣。」

「三年?五年?」

「⋯⋯沒想過、總之先打到不能再打吧。」

「呿、耍什麼帥啊——」三井在桌子底下又踢了流川,他撐著下巴,隨口說:「我不打球的話,可能會去當教練吧⋯⋯流川你的小孩要給我教,因為我比他爸厲害多了。」

流川愣了下,沒回話。

三井站起身,伸手越過桌子,用拇指擦掉流川嘴邊的食物。「你吃東西的樣子真的很像小孩,真虧你能一個人待在美國。」他說。

流川突然抓住他的手,帶著無法定義的情緒瞪他。

三井忍不住笑出聲音,說:「⋯⋯什麼啊、生氣了?」

流川盯著三井,他的笑容迎著窗外的暖陽,模樣和一年前分毫不差,溫度像陽光、聲音像湘南的海潮。

流川記得有一次他讓三井站在腳踏車後,肩膀的衣服被他緊緊抓著,他們迎著海風,沒有目的地地前行。那時候他問:「學長、會騎太快嗎?」

三井的聲音幾乎被吹走,像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海浪,他吃著風笑道:「你騎得比摩托車慢多啦——哈哈哈、」

流川已經好一陣子沒有想起那片海岸,那帶著鹹味的風,像是低語聲的海浪。

還有彷若陽光的這個人。

三井晃了下手,發現掙脫不開流川,他像是想故意激怒流川,調侃地笑說:「以前都沒發現⋯⋯你生氣的樣子挺可愛的。」

流川站起來,使勁將三井扯向自己,隔著窄窄的餐桌吻他,三井嚇了一跳,正準備掙脫,流川又伸手壓住了他的後腦。

三井用另一手狠狠地推著流川的肩膀才讓他鬆開手,流川若無其事地擦了下嘴,說:「⋯⋯我沒生氣。」

三井還沒回神,發愣著跌坐回椅子上,呆然地望著流川。

流川的視線游移不定,從桌上的食物移到一旁的矮櫃,又從矮櫃繞回到三井,他深深吸了口氣,說:「⋯⋯我不喜歡你三明治的味道。」

三井終於還是無奈地被流川的話逗笑了起來,流川心裡也想和他一樣那樣笑,但他始終無法坦率地扯起嘴角。




三井從宮城那裡聽說了,流川待的球隊今天有比賽,他在電話裡問三井要不要去看。三井實在很想問他,為什麼老是這麼雞婆管他要不要去看流川楓,但想想還是忍了下來,老老實實地詢問,該怎麼搭車到那個他連名字都不會唸的球場。

觀賽的人很多,三井刻意挑了很遠的位置,遠到流川和隊友從休息室出來時,他只能勉強從膚色和髮型認出他。

已經一年沒有看見流川在籃球場上認真比賽的樣子,以前總是近距離地和流川待在場上,可惜只一起打過幾場比賽,三井就從湘北畢業了,而後過了兩年,流川也成為了畢業生。

流川離開日本那天,三井沒有去。
他甚至連躲在流川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目送都沒有。

那天他窩在家什麼也沒做,度過了毫無意義、無聊透頂的一天。

隔天他因為學校的雜事約了木暮見面,木暮一見到他就擺起臉色質問他:「為什麼昨天不來機場?我不是約了你嗎。」

「真囉嗦、我家裡有事啦。」三井說。

「少騙人。」木暮嘆了口氣,說:「你沒去送他,一定很傷心吧。」

「哈?那個流川楓嗎?」三井沒有感情地笑起來,像在催眠自己這是一件可以笑著談論並且無關緊要的事,他語氣僵硬地回他:「放心吧,他才不會傷心,那傢伙滿腦子只有籃球而已。」

流川為隊伍拿下第一次得分時,三井在歡呼聲中忍不住哭了。坐在三井身邊的陌生人看見他,於是摟住他的肩膀,用英文說:現在感動還太早了,比賽才剛開始。

三井想起那天木暮在離開前這麼對他說。

我說的不是流川,我是在說你。

三井被下一波震耳欲聾的加油聲淹沒,滿臉眼淚地笑了出來。





在流川回家前,三井就先回到他的住處。沒來由的煩躁讓他渴求酒精的麻痺,他在日本時不喝酒,但也許是從環境的耳濡目染中學習到了這個假想的經驗,他知道這種時候大家都會選擇酒精。於是他在流川家附近的商店隨便買了幾罐酒,回家一口氣喝完就倒頭睡去。

夢裡的三井能知道這個時間點已是分離幾十年後的重逢,流川的模樣變得很多,在他不在的地方,過了很長一段他沒能知道的時光。

似乎和他記憶中的流川不太一樣了。

三井走上前,向流川搭話,他問:「你是流川吧、還記得我嗎?」

那人先是一驚,想了下,說:「是⋯⋯三井學長?」

他們確認彼此後只是友善地相擁了一下,儘管懷抱的感覺既真實又熟悉,但他知道這個人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不再是他記得的那個流川楓,而自己也是,與對方記憶中的三井壽已是不同的人。

他們聊起了彼此的近況,流川比三井模糊記憶中的更擅言辭,三井看到了流川孩子的照片,和他想像中的沒差多少,而他也答應讓三井做他孩子的教練,因為三井還是堅持自己是比他爸爸更好的球員。

流川講的每個經歷三井都不曾知道,三井分享的所有經驗流川都是第一次聽說,三井有好幾個瞬間都覺得,這只是兩個知道彼此姓名的陌生人在交換再也不重要的情報罷了,但他總是錯過應該停下來正視這個詭異狀態的時機。

他想著,這個人真的在乎我活過了怎麼樣的日子、長成了怎麼樣的人嗎?

時間在他們之間鑿出了無法彌補的斷層,在停止更新對方近況後的那天起,他們就註定成為一個對方不再認識的人,在向親友介紹彼此時,稱謂只剩下「高中的學長學弟」,甚至還得裝作他們沒有失去過彼此,仍是那樣熱絡熟悉。

三井在夢境結束前這麼想著。

你們真是遜斃了。



流川到家時剛過晚餐時間,一進門就看見三井躺在沙發上對著他笑。

「恭喜。」

流川停下回房的腳步,轉頭不解地看著三井。

「其實我呢、今天偷偷去看了——」三井起身靠著沙發,指著他笑道:「你有上場的比賽,贏得真精彩。」

「⋯⋯是嗎。」

「冷漠。」三井失望地嘖了聲,繼續說:「你真的比以前更厲害了,其他球員的天生身體能力那麼好,你在裡面也完全不遜色。」

流川點點頭,不曉得是詞窮還是難為情,什麼也沒說,只是抬起手抓了抓頭髮。

「啊——好寂寞,這個厲害的學弟以前在日本是我的隊友欸。」三井誇張地嘆了口氣,說:「⋯⋯現在是一群外國人的隊友了,講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想看你打球我還得要買票進場,搞什麼。」

流川看向茶几,才發現上面放了幾罐酒,他無奈地垂下肩膀,隨手把包包丟在地上,走到茶几旁整理空酒瓶。

「你喝醉了。」

「喝這麼少才不會。」

「先去洗澡吧,今天你睡床上。」

「流川會一起洗嗎?」

「⋯⋯不會。」

「睡覺呢?一起睡?」

「⋯⋯我不要。」

「哈哈⋯⋯你這人真夠無趣。」三井伸手揉亂他的頭髮,朝他吐舌頭,腳步踉蹌地走進浴室,有些粗魯地甩上門。

等換流川洗完澡,已經接近深夜,他出來沒看見三井,緊張地四處張望,隨後他看見三井就站在外面的陽台,流川擔心地走上前,卻隔著緊閉的落地窗聽見了三井細碎的抽泣聲。

流川的第一個念頭是——原來三井壽仍然是個這麼容易哭的人嗎。




三井醒來時房間昏暗,他知道自己在流川的床上,忍著幾乎要讓腦袋裂開的頭痛,三井坐起身,看了眼在黑暗中發著微光的時鐘,凌晨三點。

他緩慢地移動到客廳,看見流川還沒睡,窩在沙發上看著籃球比賽的影片。

三井聲音沙啞地說:「第一次在國外看球賽,太興奮了,我看到大家都在喝酒,所以⋯⋯」然後慢慢地在流川身邊坐下,流川的身體沒有移開分毫,而是讓三井直接靠著他坐的這點總是讓三井覺得很喜歡。三井揉著額頭,說:「抱歉,床被我霸佔了。」

「沒關係。」流川沒有看他,聲音平穩地說:「沙發也能睡。」

「嗯⋯⋯」

「學長什麼時候回去?」

「我訂的是16號的飛機。」

流川怔住,轉頭看向三井,困惑地說:「⋯⋯今天已經20號了。」

「是啊。」三井也轉過頭看他,理所當然地說:「我捨不得你,買好的機票都放到過期了。」

三井的側臉被染上了螢幕淡淡的藍光,流川有些難受地眨了下眼睛,皺起眉頭。

他在電視嘈雜的聲音中回想起一片萬里的藍色晴天,和湘南的海非常相似的顏色,那是來美國的幾個星期前,他在學校頂樓遇見了三井。那年流川已經高中三年級,而三井早就畢業。

三井一見到他便笑起來,喊著他「流川」。

其實流川很喜歡學長在喊他姓氏時那不著痕跡帶著疼愛的音調,幾乎要讓他跟著笑了——但他只是一如往常、面無表情地向他點頭,回了句:「學長好。」便繞到一旁有陰影的地方坐下。

「我回來拿個東西,想說你一定會來這裡睡覺,果然被我猜中了。」三井跟在他後面,擅自學他坐進陰影中,緊緊靠著流川的肩膀,問:「流川你什麼時候去美國?」

流川閉著眼睛,想了想,說:「⋯⋯大概三個星期後吧。」

其實他把出國的日期記得很清楚,卻只給了三井模稜兩可的答案。

「唔——好快啊。」

「⋯⋯嗯。」

「加油。」

「⋯⋯嗯。」

「別太想我喔。」

「⋯⋯」

三井推了下流川的肩膀,吐槽道:「喂喂⋯⋯這種時候你要說不會啊,害我很尷尬。」

流川睜開眼瞪著他,低聲說:「⋯⋯我不想那樣說。」

三井愣了愣,故作鎮定地乾笑了幾聲,隨後站起來拍了拍褲子,走到陽光底下,轉過身背靠著欄杆站著。

流川沒繼續搭理他,低下頭準備睡覺,但他突然聽見三井在不遠的地方,用他聽來那樣帶著疼惜的聲音喊:「喂——流川楓。」

流川抬起頭,這才看見三井迎著刺眼的陽光,頂樓的風吹亂他的短髮,而他已滿臉漲紅。

如果流川知道三井在陽光裡對他笑的樣子,會像灼傷般在他身體裡燙出不能痊癒的疤痕,他絕對不會抬起頭看他。

他至今仍時不時會感到後悔。



「唉、拜託、我開玩笑的啦,看你嚇成這樣。」三井的聲音將流川的思緒拉回現實,三井轉開頭看回螢幕,抬起手指了下電視,說:「播完了,睡吧。」

說完,三井便搶過原本披在流川身上的毯子,裹在自己身上,說:「你還是睡床吧,沙發我睡習慣了,不想讓給你。」

流川馬上回嘴說:「我也不想讓給學長。」說完就伸手扯著毯子一角。

「搞什麼?」

「⋯⋯這是我的沙發、我的毯子。」

「哈?你認真的嗎?」三井用力地抓著被子不放,有點生氣地罵:「你連這個也不服輸嗎?小氣!」

他們賭氣地瞪著對方,拔河似地拉扯了起來,流川的力量勝於三井一些,一陣激戰後三井還是被流川使力拽倒到面前。

三井近距離盯著流川的臉,流川的眼神看不出情緒,也許帶著憤怒,也許只是厭煩,又或是什麼也沒想,三井從來沒能搞懂他在想什麼。

三井終究還是忍不住示弱,低聲問他:「⋯⋯是不是只有我不想分開?」

他的哭腔帶著容納不下而要從身體裡漫出來的疼愛,三井對後輩這種既憐惜卻又惡劣霸道的態度,流川沒再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受過。

只是一年終究是不夠久的,流川心想,這個學長仍未變成我認不出的模樣,而我也還沒能忘記他喊我「流川」的聲音。

流川沒說話,只是靠上去吻他,試探性地咬著他的嘴唇,三井用力扯著流川的領子,躲開他的吻並咬著牙說:「滾開、不要親我、」

但他的身體仍誠實地緊抱住流川,扯皺了他的衣服,沐浴乳的味道混合著流川讓人舒服的體味,臂膀裡充滿了抱著流川身體的感覺,讓三井忍不住再收緊手臂。

我也不想讓給別人。三井憤恨地想著。
這是我三井壽的學弟。

「學長、」流川動了下身體,抗議道:「你太大力了。」

三井的嘴唇湊到流川耳邊,貼著他發燙的耳廓說:「⋯⋯來上床吧。」

他們沒有回到房間,甚至衣服也沒脫,只露出了做愛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身體。

流川按著三井的肩膀,俯瞰著他難受的反應,狠狠地將性器撞入,三井邊摀住嘴忍著呻吟,邊替自己手淫的樣子,讓流川胸口灼痛得難以呼吸。

流川俯下身,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很急,也聽見三井重重的喘氣聲和呻吟,他將手指放進三井的頭髮裡,輕輕抓住他汗濕的髮根讓他稍微抬起頭,然後輕聲地喊著:「學長、三井學長、三井學長、」

「吵死了⋯⋯」三井從喉嚨深處擠出沙啞的嗚咽,流川喊他的低沈聲音快讓他融化,他捧著流川的臉,聲音破碎地說:「哈⋯⋯你、你連、連做愛的表情、都可愛⋯⋯」

看見流川強裝鎮定的難堪表情,三井忍不住笑了。

流川很喜歡三井做愛時的喘氣聲,夾雜著憋不住的喉音,他不想承認,想到其他人也有可能曾經聽過三井這個聲音他就快嫉妒得快瘋了,他很努力假裝若無其事,卻還是被三井發現他的情緒,於是三井悄聲說,鬧著你玩的。

三井撫摸著流川的頭髮,然後環抱住他比自己還結實的臂膀,他們接吻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很大,流川的動作變得又急又狠,三井很快就射了出來,射在了流川的睡衣和沙發上。

三井偷偷在心裡向流川道歉。

你害我總是想起你、嫉妒在你身邊的所有人、小心眼又患得患失⋯⋯那你也得變成這樣,這樣才公平。

他略帶愧疚地想著,也許我是來報復流川你的吧。

流川高潮時把三井抱離了沙發,他依依不捨地蹭著三井的側頸,像是想把他揉碎放入自己身體裡那般既疼愛卻暴力地緊緊擁著他。





三井回日本那天,天氣很好,天空是和湘南的海有一點相像的藍色。

「辦完手續了,等等就可以進去啦。」三井邊收好東西,邊走向在一旁等待的流川,他拍拍對方的手臂,說:「我回去了,好好打球。」

「⋯⋯嗯。」

「⋯⋯啊、日本比這裡還快十六個小時,應該說我要去未來了,哈哈⋯⋯」

「嗯。」

三井抓了抓頭,說:「啊——不有趣嗎?」

「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三井嚇了一跳,難為情地睜大了眼睛,一句話也擠不出來,支支吾吾了半天,說:「明天吧、明天再說⋯⋯」

流川打斷他的話,語氣堅定地說:「不要明天,我今天就打。」

「你不打也無所謂。」

「我會打的。」

「⋯⋯別說了、」三井別開頭,不悅地說:「你真的很煩。」

「三井學長。」

「吵死了。」

「我會打給你、也會寫信。」

「別說了、」三井猛地抬起頭瞪向流川,眼睛裡裝了滿滿的淚水,咬著牙說:「就叫你別說了、欠扁、」

流川看著他憋得發紅的臉,感覺胸口陣陣發疼,彷彿一鬆懈下來就會哭出來,於是他閉上嘴,再也沒說話。

三井看了眼時鐘,輕聲說:「我要進去了。」

流川「嗯」了聲,看著三井轉身往登機門的方向走。流川有些失落地垂下頭,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鞋子,隨後他突然聽見三井的聲音,從不遠處像海浪似地湧上。

「喂、流川楓——」流川抬起頭,看見三井站在即將轉進去看不見的地方,滿臉漲紅地朝他揮手,然後喊:「不要太想我——!」

流川愣了下,也學著他揮手,甚至學他坦率地笑了。

他有預感,三井離開他的畫面將會永遠灼傷他的內心。

他會永無止境地回想起三井高中時的模樣,想起他打球常常喘不過氣,想起他調侃他的表情,想起他接吻和做愛的方式,想起他喊著「流川」的聲音。

三井留給流川無數零碎的自己,也從流川身上偷走了無數零碎的他,從今往後他們永遠不能再擁有完整的自己,直至重逢。

他莫名肯定地猜測著,三井和他的處境大概是一樣的——如果不是,就太不公平了。

他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這種心情不曉得得延續多久的時間。

然後他會有些心痛地想起一個溫暖的午後,三井隔著餐桌問他,三年?五年?他的笑容迎著窗外的暖陽,溫度像陽光、聲音像湘南的海潮。

這個問題的答案,大概會和那時候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