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迷宮組】雙A王牌搭檔的日常17（下）
迷宮，克洛受
非主流雙A




-



距離她跟克洛迪娜分開後過了4年。
過了今年的生日便滿9歲。

要說這4年其實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父母依舊活耀於世界各地，不在家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還要長，她已經習慣一個人。
事到如今也不會有寂寞的感覺。更不會對繁忙的父母做出任何無理取鬧的要求。

她從懂事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過的。被大人說獨立，成熟，老成，小大人，這些是值得驕傲的，但同時這些話讓她高興不起來。

說實話，她要想辦法照顧自己，她要讓自己活下去，雖然父母親不是沒有安排負責照顧她的人，但自己過於成熟獨立的個性並不討人喜，這點在那個被稱為管家的人身上就好好的被體現出來了。

完全不指望對方會照顧自己，沒被她下毒弄死就很好了。
沒辦法依靠她，某方面來說這個大人比自己還要不可靠，那完全就是被迫過來照顧自己的態度在第一天就赤裸裸的癱在自己眼前，這種毫不掩飾的厭惡情緒，她從小到大接受太多了。

這種事情她沒有跟父母說。因為不想添麻煩。
而且她也不是過不下去，沒必要去讓父母更煩惱。

時間久了，父母在義大利留下的房子，不知不覺就只有她一個未滿10歲的小孩會出入了。

就算她再怎麼成熟，那麼大的一間房子，一到晚上就會讓她冷的發抖，把暖氣調再高也沒用，莫名的冷意總是從腳邊竄起，某種難以形容的觸感滑過背後，她沒辦法一個人待在這間房子裡。
就算這間房子被一般人稱為家。

她總是在下午的時候出門，在那座森林裡待到早上，然後才回到家裡梳洗。

那座森林雖然很大，但很神奇的是，並不會讓她覺得害怕。
夜晚來臨也不可怕，因為月光會驅走黑暗，小動物們甚至會聚集在她附近，彼此不會打擾到對方，但會待在視線內，讓她即使一個人也很安心。
比起那間空有大小，卻一點溫度都感覺不到的家來說，好太多了。

一年之內，能見到父母的次數用1隻手都能數清。

新年，清明，聖誕。
還有她的生日。
這大概是讓她能感覺到父母其實還是很愛她的一個事實。即使他們沒辦法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5歲那年跟克洛迪娜相遇的時候，她體會到了有人陪伴的快樂。
第一次有了朋友，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待在某個人身邊的想法，想要為了她努力活下去。
克洛迪娜給了未來不知道要做什麼的自己，一個明確的目標。

4年的時間還不足以改變太多的事情，但還是有東西改變了。
她養成了看書的習慣。
雖然遇到克洛迪娜之前她就有這個習慣了，但那之後是看的更勤勞了。
本來進森林只是休息，但那之後她會多帶幾本書進去閱讀，畢竟這幾年她努力的讓自己增加知識。
為了實現跟克洛迪娜的約定，她會努力活下去，同時想辦法幫助更多的人。所以讓自己取得更多的知識是必須的。


那年的七月初，她的身體起了變化。
這變化讓她有些困擾，但還是能繼續生活，甚至某方面來說還變得更方便了。就是太過突然了，讓她不怎麼習慣。

空氣中的濕氣讓真矢敏感的揉了揉鼻子，然後趕緊把散亂的書本收拾乾淨，稍微快步的走了起來。

她的鼻子變得比較敏感一點。起初還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想著她在書上讀到的，關於分化的事情以後，她對自己這樣的變化就沒什麼好慌的了。

她的年紀已經接近要分化的年紀了。書上說一些人在分化前的一段時間，身體會提前產生變化，而她就是鼻子變得很敏銳。
而這種敏銳在分化完成以後又會在更進一步。

所以才說會讓她困擾，但又很方便，真是矛盾。

但就算身體起了這種變化，她待在森林的時間還是很長。
不得不說，大自然的味道比城市那種鋼筋水泥聞起來好太多了，她更不想回家了。但還是要回去做基本梳洗，而且現在非回去不可。

所以當她回到家的時候，外頭就刷刷刷的，傾盆大雨落了下來，她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關上門。

雖然一開始不習慣，但真矢的適應力也是恐怖，她兩個禮拜就差不多習慣自己身體上的變化了，甚至能夠利用這點做到平常做不到的事情。

其實不止鼻子變得敏銳，她甚至覺得她的力氣變大了一點，以前拿不動的東西，現在很輕鬆的就能拿起，這大概最讓她開心的事情了。這代表她能帶更多的書出去。

這樣的變化，她有9成會分化成Alpha吧⋯⋯不知道克洛迪娜分化成什麼了？會像她自己說的，也分成Alpha嗎？

我想不管克洛迪娜分化成什麼，應該都會是一個很可愛又帥氣的人吧。
不得不說她有點懷念那個如同貓咪一般的女孩子，那段時間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她趴在自己腿上，像隻討摸撒嬌的貓咪一樣，可愛的不行。
有時候又像隻小獅子一樣帥氣。雖然她倆認識不過兩個禮拜，而且這個年紀來說很奇怪，但她真的很喜歡克洛迪娜。

但這個年紀真的懂得喜歡跟愛嗎？也許沒這麼複雜。她只是想要一直揉揉那對柔軟的獸耳，那觸感讓她愛不釋手。
只是想要一睜開眼就能看見那如同陽光般溫暖的奶金色，只是，想跟她待在一起。

4年了，克洛迪娜應該有一步一步的朝著自己的夢想前進吧？

雖然很遺憾，但4年前分開的那時候，她們都忘了把彼此的聯絡方式留了下來，所以這4年音訊全無。
只是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對方一定還在世界的另一邊好好的活著，腳踏實地，努力的生活。
無法說明，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也要繼續努力才行。





但命運跟她開了一個玩笑。


同一年，7月23日，平常很平靜的森林，莫名的散發出一種不穩的氛圍，小動物們都在害怕，但原因不明。
她在空氣中聞到了某種類似燒焦的味道，但真的很淡很淡，若她鼻子沒有變得敏感，根本聞不到。
她順著味道往森林的深處走去，目的地是一塊直徑大概50公尺的凹洞。
像是被什麼東西直擊過，周圍的樹木東倒西歪，能看到一些大樹的樹枝燒了起來，但火勢並沒有很大，所以她並不擔心火勢會蔓延。

她在那坑洞的中央，看見了那朵透明的六瓣花。

接著那朵花便散發出異常耀眼的光芒，刺眼的讓她緊閉雙眼，下意識用手抵擋，卻依舊閃亮的讓她無法睜開雙眼。

光芒消散，她才慢慢的把手放了下來，呆呆的看著那朵美麗的異常的六瓣花。
那東西不像是一般的東西，這麼美的東西⋯⋯真的存在？

可回過神，周遭的模樣讓真矢愣住了，然後立刻跑了過去。
坑洞周圍躺著許多受傷的小動物，正難受的呻吟著，似乎是被那朵奇異的花給攻擊了。

從書裡學到的緊急包紮技巧排上了用場，她立刻幫那些受傷的小動物進行包紮。

起初還有點生澀，但一回生二回熟，她慢慢的熟練了起來。
受傷的小動物跟一開始看到的數量比起來少了一半，真矢正準備走到下一個受傷的小動物身邊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為什麼要幫牠們包紮？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
還有⋯⋯怎麼包紮？


「⋯⋯咦？」


我剛剛在幹什麼？我剛剛做了什麼？我為什麼要待在這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周圍的東西讓她覺得陌生。
手上拿著的東西讓她陌生，所有的事情都讓她陌生。

呆站在原地，本來拿著的東西不知不覺掉落在地上，她也沒想著要撿起來了。

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樹木跟受了傷的小動物以外，還有那朵花，然後沒了。

⋯⋯所以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哪裡？她該去哪裡？

明天是生日，她該回家去⋯⋯不然明天父母親回來沒看到自己會擔心⋯⋯⋯⋯擔心？回來？誰會擔心？回來什麼？回家？家在哪裡？家是⋯⋯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忍不住發抖。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用力到手臂上都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但這無法消除她所感受到的恐懼。
雙腳失去支撐自己的力氣，跪倒在地上，緊緊的抱著自己，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點點的安全感，但實際上她腦袋裡的記憶正隨著時間流逝而快速消失。

不，不行⋯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我得⋯⋯做些什麼，讓自己盡量記住⋯⋯⋯⋯記住什麼？

⋯⋯做什麼？剛剛在想什麼？

不⋯⋯行⋯⋯只有她，那個人、至少、要記住那個人⋯⋯我必須、記住⋯⋯


「克⋯洛⋯⋯」


⋯

⋯⋯


所以，之後怎麼了？

嗯。就是一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女將自己撿了回去，然後說這裡是她的家。
順便提一下，那對男女說他們是她的父母。

也沒有說不信。因為自己身上同時有那位男性跟那位女性的特徵。
例如頭髮顏色跟那位男性一樣是褐色，眼睛跟那位女性一樣是紫色，五官也是很相似⋯⋯總之他們說的話應該有很大的可信度。

⋯⋯其實會讓自己相信的原因，很簡單。
僅僅是因為、那樣的感情、沒辦法偽裝。

當他們聽到自己開口的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從不可置信轉變到絕望的神情，也不過30秒。
仿佛世界崩塌，失去了最重要最珍惜的東西，不知名的疼痛讓那位女性無法站穩，甚至暈眩，最後她露出了連自己看了都會心疼的笑容，一邊哭著一邊抱住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真矢，媽媽對不起妳⋯⋯」
「⋯⋯。」


真矢⋯⋯是我的名字嗎？

妳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妳。
我身為你們的女兒居然讓你們這麼難過。對不起，請原諒我這個不孝子。

這些想法僅存在於腦海一瞬間，隨後便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吞噬了。
心裡自動浮現的這些想法她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全忘了，她能做的，只有輕輕環抱住眼前的成年女性，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她的懷抱很溫暖⋯⋯很暖很暖，讓自己產生了莫名的安心感。
但這同時，胸口也湧現了一種說不明白的情緒，那讓胸口很悶很悶，注意到的時候，她也哭了。


某個午後，那位被稱為母親的女性，朝自己招了招手，讓她過去。

對於目前的自己來說，只有她們兩人能夠信任，所以自然是沒有任何猶豫就靠了過去。
靠近一定範圍，成年女性伸出手將她攬進懷中，輕輕抱住了她。
然後自己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條金色的牌子。

又是一個自己沒看過的東西。

仔細觀察這個牌子，然後在牌子的背面看到了字。

Maya。


「？」
「真矢，這是送給妳的生日禮物，雖然遲到了很久⋯⋯啊，上面刻著的是妳的名字哦。」
「⋯⋯。」


是嗎？這是自己的名字。
有點可笑。自己就像個失智老人一樣，要利用東西來記著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情。
連名字都要掛在脖子上，免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她叫Maya⋯⋯⋯⋯那、kuro呢？

kuro，這個指的是名字還是某個名詞她不知道。
只是這兩個音節的詞，一直存在於自己的腦海裡，沒有被那個不知名的東西給吞噬，是她唯一記得的事情。

這件事情她藏在心裡，沒有跟任何人說。




過了將近1年。這1年發生了一些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她的狀況還是一樣，沒有好起來，但也沒有在惡化。
至少自己目前記得的東西不會再忘記，但以前的記憶沒有找回來。

被稱為父母的兩人帶著她跑遍世界，尋找醫生，只為了治療自己。

說真的很感謝他們，但心裡某處也許還是不信任他們。
畢竟直到現在她還是沒辦法開口喊他們父親或著母親。
即使他們很照顧自己，很關心自己，很重視自己，她心裡卻還是有一個跨不過去的坎。

尋找醫生的同時，他們會前往戰爭前線。
她現在才知道她的家庭來頭似乎不小。

她的父親是軍中的總司令，母親是醫療界的權威，他們兩人沒辦法回家都是在戰爭的最前線作戰。
他們是絕對不可以離開的兩人，軍隊需要他們，缺一不可。

但他們兩人為了她，接近半年的時間沒有離開她，直到真的必須離開的時候，他們最終選擇帶著她一起離開，前往前線。

⋯⋯雖說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但這一年她也不是白白度過就是了。
她用最短的時間重新識字，然後把家裡書櫃上的書全都背了下來。
挺辛苦的，畢竟一個書櫃比成年人還高，她背了整整三個書櫃的量——她拿不到最上層的書所以覺得辛苦。

也許是腦袋還有所謂的深層記憶吧。重新看那些書只覺得熟悉，並不是完全陌生的感覺，所以很多都是翻了幾頁以後就想起來了大部分的內容，讀起來倒是輕鬆了不少。

只是，有這些深層記憶，卻沒有她最想要知道的記憶。

她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kuro指的是什麼。


第二件事情是，她的分化完成了。
她分化成Alpha。

剛分化完成的時候，她完全沒辦法行動。
鼻子變得太敏銳，導致所有的味道在她這裡都被放大數百倍，難受的要命，非常噁心。
她必須要服下特製的緩和劑，不然她根本沒辦法忍受這個世界的味道。

不過她的母親說，等她長大了體質會改變，到時候就不需要服用緩和劑了。
身為醫療界的權威，這話非常有說服力。而且她從書上得到的資訊也差不多是這樣。
現在會這樣敏感過頭，是因為身體機能還沒完全穩定，等之後穩定了，就不會這麼嚴重了。


待在一般的地方她還勉強能夠忍受，至少不是特別嗆鼻的味道，但她現在待的地方，卻不是。
如果可以的話，她一秒都不想待在這種地方。

空氣中的血腥味讓她噁心的想吐。
映入眼簾的是一種地獄場景。

戰爭。

或許會有人說，讓一個不滿10歲的孩子來這種地方太殘酷了。
但實際上，她們待的年代，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早就被送入戰場，她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地獄場景。

她會噁心想吐單純是空氣中那些濃厚的不行的血腥味一直在熏她的鼻子，真的很噁心。
她本身對於眼前那些傷兵並沒有任何的感受。

不過她還是熟練的拿起旁邊的用具，開始替眼前的傷患做傷口清理跟包紮，她的工作是這些。

運氣算好。因為一般來說她這種年紀的小孩會被送到最前線去當敢死隊——她被那兩個人保護的很好呢。

父親，母親⋯⋯


包紮完以後，她直接站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雖然外面的空氣不見得比室內好，但她現在只想去外面放鬆一下。


但果然外面的空氣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血腥味一樣讓她覺得刺鼻，難受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受不了的打算轉身回去的時候——某個讓她覺得很舒適的味道飄進了鼻子裡。


「？」


這很難得。因為從她分化完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任何一個能讓她接受的味道，只有刺鼻跟嗆鼻的分別，但現在這個居然讓她覺得很好聞，很香。
本來想走回去的步伐直接轉了方向，慢慢朝著那股香味的地方走去。

出乎意料的很近。就在她待的位置往右邊走大概50公尺的地方而已。

那邊是另一個後勤部隊，跟自己這邊負責治療的不同，那邊是負責糧食的地方。

嗯？所以這好聞的味道是食物嗎？⋯⋯不對。她對食物的氣味也是有點排斥，應該不是。

所以是什麼⋯⋯咦？


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直直盯著某一個地方，盯著一個人。

是一個人的背影。
奶金色的卷髮⋯⋯是外國人嗎？
看體型應該跟自己一樣是女孩子，可能年紀也差沒有多少。
雖然她身上到處都是小擦傷，衣服也是這邊破洞，那邊缺一塊，看起來有點狼狽，但從背後看過去，她的站姿顯示她的精神應該是不錯的。

——嗯，太好了，她好好的長大了。看起來很有精神。

⋯⋯咦？我剛剛在想什麼？

扶著腦袋，剛才感覺腦海中好像快速閃過了什麼，但馬上就忘了。

奇怪的感覺。

視線再度擺在那個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女孩身上。
說實話，這樣子的女孩子，在這個地方雖然不常見，但也不應該會讓她完全駐足。
為什麼呢⋯⋯？

⋯⋯啊？這個味道⋯⋯是從她身上傳出來的？

突然一個激靈，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中浮現了前所未有的歡喜。
也許是出現了一個，她不排斥，甚至喜歡的氣味，讓她覺得很開心吧。

帶著這樣的情感，她走向那個女孩子——

每靠近一步，那個味道就越濃郁，那個讓她覺得好聞的味道。
⋯⋯這個，難道是信息素嗎？這個女孩子的信息素？

已經分化完畢的她，鼻子對所有氣味都很敏感，對於信息素更甚。
同時身為Alpha的本能，也讓她察覺到了眼前的女孩，跟她同樣是個Alpha。

——真的分化成Alpha了。太好了呢。

⋯⋯啊。又來了。腦袋突然閃過什麼⋯⋯

最後她在那個女孩的背後停下了腳步。只要伸手，就能觸碰到對方，但她沒有這樣做。只是默默的站在她身後。

⋯⋯仔細想想她這樣也太衝動了。先不說對方會不會討厭同為Alpha的自己，這樣莫名其妙的突然靠近，應該會被當成有什麼企圖⋯⋯？
就算她倆都還是孩子，似乎也不太好⋯⋯？

但，內心卻有一道聲音，催促她做出決定。

然後，她的身體就自己動了。

輕輕握住對方的手腕，對方像是嚇一跳的直接轉身，紫羅蘭跟酒紅撞上了。
她很明顯看見對方非常驚訝的表情，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腦袋這種時候是一片空白，該說些什麼，她沒辦法好好思考。
腦袋只剩下一道聲音，讓她這樣說——


「我來找妳了，克洛迪娜。」




——誰？

旁邊突然爆發出非常巨大的聲響，她還沒來得及看是怎麼回事，她的左側太陽穴便受到強烈的衝擊。

巨大的聲響讓她耳鳴了，鼻子也什麼都聞不到了，嗯，這樣挺好的。不然老是虐待自己的鼻子。

她感覺她現在躺在地上，臉貼在地面上，感覺到的卻不是泥土的觸感，而是某種溫熱的液體⋯⋯

接著，少女尖銳的嗓音竄入了她持續耳鳴的耳朵裡。


「——真矢！！！」


除了少女的聲音，她還聽到了別人的聲音——


不准⋯傷害她⋯⋯


這句話她不知道她有沒有說出口，總之她失去了意識。



-


所以，發生了什麼？完全搞不懂。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意識回歸，但她無法睜開眼睛，身體也無法動彈。
有人牽著自己的手。
聽著她的聲音，還是跟記憶中的一樣，聽起來似乎過得很好，應該沒事，她沒有被欺負。

⋯⋯記憶中？是誰？


「真矢，今天是妳的生日。5年前走的太匆忙了，沒有來得及給妳生日禮物，今年的份我給妳了哦！⋯⋯只是，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妳、所以這禮物對妳來說應該很隨便吧。對不起，下次見面的時候在好好補償妳吧。」


臉頰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同時感覺到某種冰涼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臉上，接著，某個摸起來質感不錯的小東西放在了自己的手上，柔軟又溫暖的手連同那個小東西將她的手一起握住了。
然後是臉頰被輕輕捏住，少女一邊笑一邊抱怨的說著。


「妳啊，居然忘記我了。真是個討厭鬼⋯⋯但妳還是來找我了。我好高興。」
「她們說只有我可以救妳。那不管付出的代價是什麼我都會救妳。不過妳放心，我會活的好好的。就像當初妳說的，考慮怎麼好好長大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以後還要見面，我還有很多話想跟妳說，才不允許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本來被捏住的臉頰，現在感覺到的卻是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臉上，指腹輕輕婆娑。

一小段時間的沉默。
語氣本來很無奈，但很平靜。現在突然變得很沉重。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甚至不知道這樣行不行的通⋯⋯不，一定可以的，我相信真矢，真矢的話，一定沒問題。妳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妳醒來了，一定要來找我。」
「⋯⋯對不起。照理說這次應該是我要去找妳的，但以後我做不到這件事情了⋯⋯啊，沒事的。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長大⋯⋯即使、我會忘了妳⋯⋯沒事！搞不好忘了妳我還會過得更好呢！用不著擔心我！」


她聽到少女的笑聲。但她覺得，少女現在的表情一定快哭出來了。
即使她後面這樣說，她還是聽到少女的嗓音已經帶著哭腔，這讓她的胸口又悶又疼。


「所以！⋯⋯所以⋯⋯妳一定要來找我。不管、我有多抗拒妳、多討厭妳⋯⋯妳都要死死黏著我，一定一定，要來找我！」
「⋯⋯我希望、妳能來找我⋯⋯嗚⋯⋯真矢⋯⋯」


指尖感覺到了濕熱的感覺，滾燙的淚水順著指尖，燒到了她的心，讓她難受的不行。
接著，緊握的手被鬆了開來，可以感覺到身邊的少女離開了。


——克洛迪娜。


這個名字，浮現於腦海之中，最後消失。
她的意識再度墮入黑暗。







等意識再度回歸的時候，她能動了。
能張眼了，能開口了。
只是看到的卻不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著的人。

⋯⋯心心念念的人？誰？


她跟一個成年女性單獨待在空無一物的白色空間。

那年她過完生日滿11歲。
但她知道，從今往後，她必須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不會有人真正的關心她，照顧她，更不會管她的死活，她是真正的變成了孤單一人。

那一年，她身處地獄。





-




「克洛迪娜？」


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從剛才開始就縮在她懷裡，把臉埋在她的肩窩動也不動，話也不說的戀人，天堂真矢有點疑惑。

她大概花了1個小時在說她9歲那年的事情。
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她見到克洛迪娜的時候，腦袋是被什麼東西給擊中了。

後來還陷入了一段奇怪的狀態，她沒辦法自主動作，但聽得見外面的聲音。
而且克洛迪娜不是把她救回來了嗎？結果沒事啊。


「克洛迪娜，沒事的。妳救了我，讓我好好活到現在了啊。」
「笨蛋！妳那時候是被子彈打到頭！！當下直接死亡也不奇怪！！就算已經過了這麼久⋯⋯妳有沒有想過我那時候是用著什麼心情看著妳在我面前倒下？⋯還是⋯倒在、血泊裡⋯⋯⋯⋯！」


緊緊抓著對方的袖子，西條克洛迪娜忍不住顫抖。
雖然那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但這些年她都不記得，現在突然想起來就有種，這些事情才剛發生過一樣的感覺。


「啊⋯⋯嗯？克洛迪娜？妳想起來了嗎？」
「⋯⋯⋯⋯難以置信！真是有夠糟糕的喚醒方式！妳這討厭的女人！」


西條克洛迪娜一邊抱怨一邊捏了一把天堂真矢的側腰，撇嘴，皺緊眉頭。
被這樣盯著的天堂真矢心疼的抱住了自己的戀人，手不停的輕輕揉弄戀人的後腦。接著背後又遭到小貓的爪子撓了幾下，過了一段時間才乖乖的抱住了她，埋臉蹭蹭，放鬆的吐了口氣。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妳不是知道嗎⋯⋯幹嘛還問我。」
「⋯⋯我只知道克洛迪娜為了救我而失去關於我的記憶，但我卻不知道妳們怎麼做的。而且為什麼一定要付出這種代價？真的只有這樣才能救我嗎？」
「當時只能這麼做⋯⋯即使知道她們不能相信，但她們的確讓妳的傷勢穩定下來了，所以我只能聽她們的⋯⋯而且要求一個陷入恐慌狀態的10歲小孩去判斷事情的真實性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啊？我那時候滿腦子只有，只要能救妳，那什麼都可以的念頭。」
「原來克洛迪娜從那時候就這麼喜歡我了嗎？」
「⋯⋯閉嘴啦討厭鬼！」


西條克洛迪娜縮在天堂真矢的懷裡把臉埋在肩窩的地方深呼吸，然後更加抱緊戀人，整個人跟她貼在一起，被紫羅蘭的信息素包圍，讓她很安心，她現在真的需要冷靜一下。
獸耳跟尾巴被她放了出來，她現在想要完全的放鬆，不想多花力氣藏尾巴跟耳朵了。

耳朵輕輕抖了抖，隨後就感覺到頭上傳來熟悉的觸感，那雙自己最喜歡的大手正在揉揉她的耳朵，讓她舒服的瞇起眼睛。
然後就聽到對方感嘆的聲音。


「即使過了這麼久，克洛迪娜還是一樣很愛撒嬌，還是一樣的可愛。」
「妳倒是變得很會講話。以前的妳可不會這樣說。」
「以前的我只是沒有說出口而已。心裡還是覺得妳很可愛哦。」
「⋯⋯討厭的女人。」


就算這話聽到不要聽了，甚至是聽膩了，卻依舊觸動著西條克洛迪娜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也許話的內容不是重點，而是說這話的人是天堂真矢才是主要原因吧。

臉有點紅，尾巴輕輕晃動，纏住了對方的手腕，輕蹭。
撐起身子盯著對方。一如既往，那雙紫羅蘭溫柔的望著她。
和小時候一樣，沒有變。

西條克洛迪娜伸手壓住天堂真矢的肩膀，讓對方躺在床上。然後快速的爬到對方身上跨坐，伸手捏捏對方臉頰，嘴角微微勾起。
天堂真矢不解，但還是任由戀人玩弄她的臉頰，反正克洛迪娜開心就好了，無所謂。

臉上的觸感讓天堂真矢無奈笑著。本來還被捏著，但突然就變成了溫柔的撫摸，然後天堂真矢就看著自己那像貓一樣的戀人微微彎腰，將臉湊了上來，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這有點突然，另天堂真矢很意外。


「怎麼了？克洛迪娜？」
「沒事⋯⋯」
「嗯？」


西條克洛迪娜一邊說著一邊將腦袋枕在天堂真矢的肩窩，然後整個人放鬆的趴在她身上，用腦袋蹭了蹭戀人的脖子，呼嚕出聲。


「累了？」
「有一點⋯⋯」
「那睡吧。醒了我在聽妳說。」


天堂真矢一邊揉揉戀人的後腦，一邊將被子拉過來，蓋在彼此身上。
但西條克洛迪娜並沒有就這樣乖乖的聽話睡覺，反而像是碎碎念一般的，把記憶慢慢的吐了出來。


「⋯⋯他們⋯說⋯⋯能治好妳的外傷，卻沒辦法讓妳恢復、意識⋯⋯需要、觸媒⋯⋯」
「他們⋯⋯選上了我⋯⋯呼嚕⋯⋯」
「然後⋯⋯⋯⋯」
「⋯⋯克洛迪娜？」


突然沒了聲音，天堂真矢疑惑的望著懷裡的人。
西條克洛迪娜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睛，陷入了安穩的睡眠當中。
天堂真矢無奈的揉了揉戀人的腦袋，手輕輕一帶，讓西條克洛迪娜好好的躺在床上，輕輕擁著對方，閉上眼睛休息了。




-



那是一瞬間的事情。



手腕突然被人從後面握住，讓她嚇得差點藏不住耳朵跟尾巴，但索性她的修養極好，她稍微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稍微冷靜一點以後才轉身看看到底是誰嚇她——

卻撞進了那雙神秘的紫羅蘭。

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撞到的感覺。
突如其來的心跳加速，莫名其妙的感覺讓她不知所措。

對方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一樣是個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

正常來說，她對於陌生人雖然有基本的禮貌，但不會允許對方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但很不可思議，她被這個女孩子這樣一直握著，卻沒有產生想要甩開的意思。
好像心底有某種聲音在跟她說，她不討厭跟對方這樣接觸，甚至是歡喜的。
即使她獸人的鼻子聞到對方的信息素讓她知道對方跟她同樣是Alpha。
但真的很不可思議，她不討厭對方的味道。

而且，她總覺得眼前的人看起來很眼熟⋯⋯但跟記憶中的那個人有點對不上？
啊，她這樣想有點奇怪。距離那個時候都快5年了，會有點變化不是正常的嗎？

褐色頭髮，還有紫羅蘭的雙眸，真的很像那個人⋯⋯但真的有這麼湊巧嗎？

直到她看到對方勾起嘴角，露出了她很熟悉的微笑，那張臉跟小時候的那個人的記憶重疊上了，讓她確信了她就是那個人。

然後眼前的人開口說的話讓她的推測變成了事實。


「我來找妳了，克洛迪娜。」


真的是真矢！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為重逢而高興，她的視野就突然被鮮紅給染上了。
然後看著眼前的人就這樣往旁邊倒下。

感覺世界突然變得很慢很慢，就連真矢往旁邊倒在地上的動作也變成了慢動作，她就這樣看著她慢慢的倒在地上。
這個世界甚至變成了黑白色，她眼裡的顏色只剩下真矢腦袋上噴出的那些鮮紅⋯⋯

倒在地上的真矢，被子彈打穿的腦袋，還有多的讓她手腳發軟的血液從真矢的腦袋中流到地面上。
血液的範圍慢慢的擴大，最後甚至沾到了她的鞋子。

黑白的世界裡，那抹鮮艷的紅色非常的美麗。


突然很沒有實感。人是這種、能夠留這麼多血的生物嗎⋯⋯？


爆炸的聲響讓她產生了耳鳴，難受的緊閉雙眼，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世界變回了彩色的樣子。

周圍是四處亂竄的人，因為敵軍打到家門來了。剛才的爆炸聲是手榴彈的聲音。

她應該要逃的。她必須要逃走。她必須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可她的腳像是被黏在原地那樣，她一步也動不了。

她低頭，看到的是自己的鞋子沾上了血跡，布料被染色，深色的面積在慢慢擴大。
然後順著那一攤血泊，她看到了一個人倒在那中央。

她看到真矢，倒在血泊中。


等等？騙人的吧？倒在我面前的人，是真矢？

騙人⋯⋯不，不可能⋯⋯


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衝了上去，笨拙的用袖子壓在真矢的傷口上頭，眼睜睜看著布料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深，手掌感受到的濕熱感讓她止不住的顫抖。
血液這麼的滾燙，她卻覺得真矢在慢慢失溫⋯⋯
血完全止不住⋯⋯


「——真矢！！！」


不要⋯這不可能，不可能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真矢！！？
停下來、停下來⋯不要再流出來了⋯⋯不要在流血了啊！！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准死！！不准死啊啊啊！！真矢啊啊啊啊啊！！！


眼淚模糊了視線，死命的壓著傷口，嘴裡講的話已經語無倫次，那些接近歇斯底里的話她好像有吼出口又好像沒有。
她不知道，她的腦袋亂的不行。

耳邊此起彼落的爆炸聲跟尖叫聲讓她煩躁的不行。
她不想聽到那些，她只想要真矢睜開眼睛跟她說話啊⋯⋯

在那些慘叫聲跟爆炸聲之中，她聽到了截然不同的聲音。
那語氣聽著很意外，似乎對於她這種小孩子還活著覺得很驚訝。


「哦？還有人活著呢？雖然是個小姑娘。」
「這種小姑娘沒什麼用處吧。」
「——嗯？不對，她分化了啊？還是個Alpha。」
「哦？這麼說，她在範圍之內？」
「如果只是個Alpha是沒什麼用的——哎呀？」


煩死了，閉嘴行嗎？你們在說什麼鬼話啊？不要來妨礙我！滾開啊！！

止不住血的焦慮感跟現場的衝擊讓克洛迪娜心裡的煩躁跟恐慌升到最高點。
出於自我保護，獸耳跟尾巴不受控制的跑了出來，同時還有大量的侵略性的信息素往四周襲擊。

但對於兩個成年Alpha來說，僅僅是小貓在示威罷了，沒有一點威嚇性。


「她居然還是個獸人Alpha。」
「有帶回去的價值。」
「⋯⋯嗯？她在幹嘛？在想辦法救後面那個要死掉的小鬼嗎？」
「好像是這樣⋯⋯那個傷口，應該是被流彈波及到了吧⋯⋯雖然很遺憾，但大概是沒救了。」
「為什麼說遺憾⋯⋯哦！她也是Alpha！」
「——工作了。把金髮的帶回去。另一個不用管了。」


突然多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克洛迪娜這才注意到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最後一個人跟前面兩人相比冷漠許多，另她不寒而栗。

克洛迪娜把他們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她一手壓著真矢頭上的傷口，同時轉身狠狠瞪著朝她逼近的三個成年Alpha。

她覺得很憤怒，同時恐懼又讓她微微顫抖，但她還是堅持擋在真矢面前，動也不動。

其中一個Alpha淡淡的走到克洛迪娜面前，俯視。
對方的視線讓克洛迪娜產生了很大的壓力，但她還是死死待在原地，將真矢保護在身後。


「小姑娘。我們沒有惡意，打算帶妳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
「⋯⋯」


這聲音，是後面才出現的那個人。
居然這麼有禮貌，太奇怪了吧？而且還講的她有選擇權似的。不是即使強迫也要帶她走嗎？
沒有沉默太久，對方似乎也不是很有耐心，即使她說出口的話已經足夠給她面子了。


「不說話嗎？那我就當做妳同意了。」
「我沒有⋯⋯！」
「不走的話就在這裡等死吧。雖然妳是很珍貴的二次分化獸人，但我可不想因為妳一個人而把整個隊伍搭在這裡。」
「我不能丟下真矢⋯⋯！！」


克洛迪娜心裡其實知道眼前的三人來路不明，絕對不能跟著她們去，但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但同時她也不會放棄真矢。

成年女性微微挑眉，然後越過克洛迪娜看向躺在地上不動的真矢，她眼睛稍微掃了一下，她一眼就看出真矢的傷勢很重，幾乎是活不成了。所以她搖搖頭。
雖然有個辦法能救，但那個太過珍貴，她不能隨便拿來用。
更何況是用在一個素不相識，對她有沒有幫助還不好說的陌生人上。


「她沒救了。丟下她跟我走吧。」
「不！我不會離開她的！」
「⋯⋯我的忍耐有限度。妳應該不會想挑戰我的底線，對吧。」


聲音低了一個八度，無形的壓力大增，克洛迪娜忍不住顫抖，下意識緊緊牽住真矢的手，她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對方嘆氣，然後非常強硬的抓住克洛迪娜的手臂。。
雖然同為Alpha，但小孩子在基礎的力氣上就不太可能敵得過成年人。

當然如果成年人的那方是Omega的話又另當別論了。

總之克洛迪娜只能乖乖被拉走，跟真矢牽住的那隻手也被迫鬆開——之前，一道微弱的聲音從她身邊傳來。


「不准⋯傷害她⋯⋯」
「！？真矢！！？？」
「⋯⋯」
「真矢？真矢！！」


克洛迪娜立刻回頭查看躺在地上的人，手依舊壓在她的傷口上，同時她能感覺到，直到剛才為止都是她單方面牽著真矢的手，現在卻被小小的回握住了。
這一個事實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搞不懂自己是開心還是難過。


成年女性有點意外的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受了這種傷的人居然還吊著一口氣，這讓她有點興趣了。
這兩個也許都有帶回去的價值。
她向克洛迪娜搭話。


「我連她一起帶回去，這樣行了吧？」
「欸⋯⋯？」


沒等克洛迪娜反應過來，她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透明膠囊，然後將克洛迪娜的手拉開，將膠囊放在真矢的傷口上。
膠囊碰到滾燙的血液以後瞬間液化，在傷口上蔓延開來，將傷口給堵住了。
然後拿了一罐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往真矢的嘴裡灌。

克洛迪娜看著對方莫名其妙的行為瞬間炸毛，但她同時也注意到真矢的傷勢好像有穩定下來的跡象，她緊緊牽著真矢的手，緊張的看著。

直到治療結束，她才趕緊查看真矢的狀況。
雖然真矢的呼吸有些微弱，但她的臉色慢慢的好轉，體溫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慢慢變冷，應該是⋯⋯不會死了吧？

太好了⋯⋯

一安心下來眼淚就自己跑了出來，克洛迪娜連忙用手背隨便一抹，她才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麼軟弱的一面。
成年女性站了起來，似乎完全沒打算管躺在地上的真矢跟克洛迪娜，她似乎很有自信克洛迪娜不會逃走。她淡淡的丟了一句話就轉身走了。

她的推斷是正確的。或著說，她說的話讓克洛迪娜知道自己必須乖乖跟著他離開。


「走吧。她暫時死不了，但繼續待在這一樣會死。」
「⋯⋯跟著妳們走的話，真矢會得救嗎？」


她沒有回答。反而是另外兩個人靠了過來，其中一個蹲在她面前，另一個直接將躺在地上的真矢抱了起來，跟了上去。
這下她不管怎麼樣都要跟他們離開了。


「嘛。雖然不確定會不會得救，但繼續待在這裡的話，本來有救的都會變得沒救。既然隊長都給她用了這麼珍貴的東西了，那讓她就這樣死了可太不值了。」
「妳們⋯⋯到底是誰？」
「秘密。」


對方俏皮的做了個wink，然後轉過身蹲在克洛迪娜面前，示意她趴上來。
說實話，一個大男人做wink她不知道怎麼了居然覺得沒違和⋯⋯嗯，他真的是男的對吧？
就算頭髮很長，臉很中性⋯⋯聲音這麼低沉，的確是男的對吧。

原諒她這個才10歲的小孩真的分不清楚這個人的性別。

後來才知道這個人是個女人又是後話了。


克洛迪娜搖搖頭，把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想法驅逐掉，稍微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乖乖的趴在對方的背上，讓對方背著走了。
離開了這個地方。



-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也許是精神過度精蹦，放鬆下來以後就維持不住意識了吧。

總之她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這些大人的對話。


「妳那邊帶回幾個？」
「如妳所見，三個。三個都很有潛力，所以就一起帶回來了。」
「我這邊嚴格說起來只有一個吧。另一個算附贈的。」
「什麼啊那個⋯⋯」
「因為這隻小貓很倔強啊。我不帶著她走，她就打算跟她一起死在那裡。」


她感覺有人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她想躲開，但她沒有力氣，所以只能乖乖的趴在某個人的背上，瞇起眼睛。

我才沒有打算跟真矢一起死在那裡⋯⋯怎麼能死呢⋯⋯我要跟她一起活下去⋯⋯


「這樣說起來，我這邊三個也是，死都不肯跟彼此分開呢。」
「這年頭的孩子真是的⋯⋯」


她聽到兩個成年女性無奈的笑聲，她們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一樣，搞不懂內容，又沒有力氣繼續聽下去，最後她真的睡了過去。



-



睜開眼睛以後看見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暖暖的被窩讓克洛迪娜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閉上眼就想睡回籠覺。
但她立刻想起睡著前的事情，嚇得她立刻跳了起來，這行為太過突然，也讓坐在床邊的成年女性嚇的縮了一下。


「醒了就醒了突然跳起來做什麼？」
「啊⋯⋯是妳⋯⋯」
「⋯⋯怎麼了？」
「真矢呢？真矢怎麼樣了！」


她最擔心的就是真矢的安危。她要知道真矢是不是真的沒事了。這種情況她怎麼可能有辦法安穩睡覺？

眼前的人就是那位拿出東西治療真矢的女性。這裡也沒有別人了，克洛迪娜自然只有問她了。

成年女性僅僅是睹了她一眼，然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就直接站了起來，轉身離開房間。
但在走出去之前又回頭補了一句。


「跟上吧。她的情況我不好說。妳自己看比較快。」


克洛迪娜連忙爬下床，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了上去。

目的地沒有多遠。就只是在隔壁的房間而已。
但明顯這間的房間多放了一堆她完全看不懂的儀器。
而且她不能直接觸碰到真矢，她只能隔著玻璃觀察。

真矢被罩在一個形狀類似橄欖球的隔離艙裡面。

旁邊傳來頻率一致的電子聲讓克洛迪娜不知道怎麼了有點不安，但她知道那是真矢還活著的證明。
可她為什麼覺得有很不好的預感？

真矢表面能看到的傷口全都好了。臉色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好的，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那不好的預感一直在放大。
然後她便意識到了。

如果真矢已經完全沒事了，那為什麼還沒醒來？甚至還需要躺在這種隔離外界的隔離艙？
真矢的情況⋯⋯沒有好轉！？


「如妳所見，她的外傷全都好了，連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但她的腦部受到嚴重的損傷，特別是記憶那一塊。」


話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望了身邊的克洛迪娜一眼。看著對方迫切的眼神，她繼續說下去。


「她的記憶有問題。」
「咦？」
「她的腦部在受到這種致命傷之前，就已經受到某種嚴重的精神損傷，從出生到現在的記憶全數銷毀，她的腦海裡不存在任何的記憶。檢查報告顯示這種情況大概持續將近1年。至於這1年累積起來的記憶⋯⋯她受到這種致命傷，走運的沒有立刻死去，但作為代價就是連那一點記憶都不復存在了。」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說真矢不記得我了嗎？
她忘了所有的事情了？騙人！這怎麼可能！因為真矢她——


「不可能！她明明認出我了！她不可能忘記的！」
「是嗎⋯⋯也許是某種奇跡吧。⋯⋯重點在後面。」
「還有什麼！？」
「她的腦海裡有一塊無法解釋的能量在妨礙她傳遞資訊，甚至是反過來吃掉她本身的資訊。腦神經無法對身體傳遞各種訊息，也就意味著她無法自主動作，時間久了她就會變成一個空殼，即使外傷都治好了，她也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能想辦法毀掉那塊能量嗎？？」
「是有辦法。但那塊能量已經吞掉了她的本質，如果現在直接毀掉那塊能量，就等於是殺了她。」


這句話讓克洛迪娜幾乎反應不過來了。
她們好不容易，才重逢的⋯⋯怎麼能、怎麼能⋯⋯！！
這種衝擊讓她幾乎要腿軟，手撐在隔離艙上頭，讓自己不要一個腿軟直接跪下去。

她不相信。怎麼能這樣⋯⋯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妳是說⋯⋯跟腦死差不多⋯⋯？」
「妳理解的很快呢。的確跟腦死沒兩樣。⋯⋯不過妳用不著露出這種表情，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她。」
「！！」


這話讓克洛迪娜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女性微微勾起嘴角，但馬上又回復成嚴肅的樣子。


「妳剛才說，她在失去所有記憶的情況下認出了妳？如果推測沒有錯的話，她的腦海深處，還存在一小塊沒有被破壞殆盡的部分，那個部分就是關於妳的記憶。利用這一點，就有機會可以救她——只有妳可以救她。」
「但這個方法僅僅是一個理論，即使真的成功了，成功率也不會是100%。甚至可以說機率很低。而且失敗了對妳們兩個都會是致命性的傷害，這樣妳也願意嘗試嗎？」
「那還用說嗎！既然有機會，那我絕對會去嘗試！！」
「那麼⋯⋯如果我說，妳必須要捨棄關於她的所有記憶，妳也願意嗎？」


⋯⋯什麼意思？


「先說我們的確有藥物可以將她腦內的那塊能量破壞掉，但要救她就需要東西來代替她腦中被能量吃掉的本質。」
「需要把妳腦海中跟她有關的所有記憶都抽取出來，再輸入到她的腦海裡，作為觸媒，讓她重新自主塑造一個人格。途中妳們兩人的腦波是混在一起的，如果她塑造失敗，那意味著妳們兩人的腦袋都會受到致命的精神損傷，成功的話，代表她的人格重塑成功，同時意味著妳的記憶給了她，既然給了她，就拿不回來了。」

但也有可能對方的記憶也傳到妳的腦袋裡，在妳的腦袋裡留下痕跡——當然這些都只是理論上的說法，不確定的事情她不會說。

成年女性在心裡暗自想著。
說實話她不讚同。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苗子，她不想冒這種不確定的事情把人搭進去，太不值了。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居然完全不害怕，想法甚至更加堅定了。


「什麼時候能開始？」
「⋯⋯妳不怕死亡嗎？」
「怎麼可能不怕？只要還是個生物就會害怕死亡吧⋯⋯我也很害怕自己忘了真矢。但比起自己，我更怕她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只要我們都還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這小姑娘真的是⋯⋯！


「愚蠢！就算她的人格重塑成功好了，她也不再是妳認識的那個人了！她會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妳要為了一個跟妳朋友長的一模一樣的陌生人付出可能會失去生命的代價！？更不用說事情結束以後妳完全不會記得她這個人！」
「即使是這樣！我也、要救她⋯⋯！只有我能救她不是嗎⋯⋯那我絕對不會丟下她不管⋯！」
「妳這孩子真的是⋯⋯！！」


太固執了吧！


成年女性發現自己有點激動了。而且看著對方已經激動的眼眶泛淚，但卻還是堅持己見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沒辦法在說出勸告的話語了。
就讓她去試試看吧。也許真的就這樣成功了？

深呼吸，她無奈的扶著額頭。
其實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帶回來的這隻小貓會這麼的固執。真的是讓她大開眼界了。

但基於安全考量，她決定讓眼前這隻小貓先回去休息，順便讓她認真的考慮清楚。


「⋯⋯好吧。為了讓成功率提高，妳要把妳的身體狀況調整到最好，所以妳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我希望妳真的能認真的思考過在下決定。」


她話是這樣說，但她覺得克洛迪娜的臉一副就是明天早上就要直接開始的模樣，似乎在跟她說不管思考多久都是一樣的答案，這讓她非常的無奈。

總之她有點半放棄狀態了，歎了口氣，然後伸手狠狠揉了一把克洛迪娜的腦袋，之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突然被那樣用力揉腦袋，另克洛迪娜忍不住有點炸毛，伸手把凌亂的頭髮弄整齊，她拉了一張椅子在隔離艙旁邊坐了下來，既然現在能看著真矢，她就不打算離開了。

半趴在隔離艙上，懶懶的望著裡面躺平的人，最後不知道怎麼了，她看著真矢的睡顏，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對她來說，根本不需要重新思考關於救真矢這件事情。
因為她一但下定決心，就絕對不會改變。

尤其這個決定，跟她所珍惜的人有關。

當然她也不是會輕易付出性命的那種人。
會這麼堅持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她相信真矢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活下去。
畢竟，什麼都不記得的情況下，還能遵守跟她的約定，那她願意相信真矢做得到。



說起來很湊巧。真的下定決心要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正好是7月24日，真矢的生日。

她是真的很懊惱。上一次走的太匆忙，來不及給她慶祝，甚至沒有準備禮物。這次則是完全沒想過會再見面，就更不可能準備禮物了。

情急之下，她把別在自己瀏海上的髮夾拿了下來，當做真矢的生日禮物了。
說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是帶著髮夾⋯⋯因為她每次帶的東西不是髮夾，而是髮帶。
但她現在除了一個落在臉頰上的吻跟這個髮夾以外，她沒有東西可以給她了。


「我希望、妳能來找我⋯⋯真矢⋯⋯」


她不想忘記真矢。她不想忘記。

可是她一定要救真矢。



-



奇怪的空間。

這是克洛迪娜腦中唯一的想法。
四周都是樹木，但看起來又有點不真實。
呆呆站在原地大概5分鐘過後，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說，她旁邊地板凹了一塊，應該是草地的地方，鋪了一層石頭路，看起來非常的突兀。
然後不遠處的森林中間卡了一間鋼筋水泥做的房子，總之就是個很奇怪的地方。

唯一看起來比較正常的地方，是她的正前方，樹木占據左右兩排，中間空了一條三個人寬的道路，她便只有順著走下去。

她在路的盡頭看到了真矢。

她本想直接衝上去，但仔細想了一下後，她決定不用這麼著急。

慢慢的靠近坐在原地的真矢，克洛迪娜有點鼻酸。
眼眶也熱了起來，她用手遮住臉，揉了一下，才成功把眼淚給逼了回去。她不想在真矢面前哭成那樣。
這有可能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她不想給她留下這種回憶。
看著真矢正專心的拼著手裡的東西，克洛迪娜吸了一口氣以後，輕聲呼喊。
聽到聲音，真矢抬頭看見的是克洛迪娜，她臉上揚起開心的笑容，輕笑。


「真矢。」
「克洛迪娜。」


克洛迪娜走到真矢身邊坐下，看著她把玩手裡的東西，同時將散落在身邊的碎片一點一點的拼上去。

彼此之間什麼話都沒有說，但這氣氛出乎意料的讓克洛迪娜覺得很舒適。
她知道真矢現在正在做什麼。

她手裡的那塊東西就是她的本質。她現在正在重新一塊一塊的拼上去，形成新的本質。

看吧？果然不需要她擔心，真矢可以做到的不是嗎？

但事與願違，身邊的人突然有點困擾的向她搭話了。


「⋯⋯克洛迪娜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哎？」
「因為我搞不清楚，怎樣的我，才是我。」
「真矢⋯⋯」


克洛迪娜看著真矢伸手去摳那些本來已經好好黏在球體上的碎片，一個一個摳了下來，即使手指都受傷了，她依舊摳著。
見狀，克洛迪娜忍不住阻止她的動作，抓住那滿是鮮血的手指，換來的是真矢一臉疑惑與不解的表情。

她突然沒由來的想哭。
看著真矢的樣子，她好難過。
但她在眼淚真的落下之前，用手背隨意的抹掉了。接著她在地上撿了一塊碎片，然後直接往那顆發光的球體上拼了上去。


「真矢很有自信。」
「是嗎？」


真矢的表情似笑非笑，但她似乎同意了克洛迪娜的說法，任由她拿起碎片就往光球上拼湊。
啪的一聲，碎片徹底跟球體融合，甚至散發出了小小的光芒。


「真矢很自傲。會讓人厭惡的程度。」
「這樣啊。」


又是一塊碎片拼了上去。真矢的聲音雖然聽著有點無奈，但她似乎認同克洛迪娜的說法，所以這塊碎片也是一拼上去就跟球體融合了，無法拔除。


「真矢看似冷淡，但其實是很纖細的人。」
「是呢。」
「真矢雖然在一些事情上很有天分，但同樣是個努力家。」
「的確。沒有努力不會有成果。」
「真矢總是講一些很奇怪的話，但又讓人沒辦法反駁。」
「呵呵，對不起。但妳說的沒錯。」


一塊，一塊，又一塊，經由克洛迪娜手所拼上去的碎片都完美的跟光球融合在一起了，不知不覺，球體的完成度已經接近50%，真矢重塑的本質已經完成了接近一半。

克洛迪娜稍微吐了口氣，捏著手裡的碎片，她的臉不知道怎麼了有點紅潤。
最後她將手上的碎片拼入光球內。


「真矢，很溫柔。對我。」
「的確是這樣。」
「⋯⋯為什麼？」
「嗯？」
「為什麼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這麼溫柔？」


這是克洛迪娜一直以來的疑問。
雖然她也會不由自主的向對方撒嬌，但她自認她對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至少還有一點基本的防備心。
而她認為真矢應該跟她一樣，不應該那樣完全沒防備才是。

真矢聞言只是笑了笑，然後捏起一塊碎片，一邊回答問題，一邊將碎片拼了上去。


「對克洛迪娜一見鍾情。」
「！」


這與其說是本質，更像是一種願望。但光球接受了真矢許下的這個願望，將之化為真矢本質的一部分。

真矢偏過頭，盯著那雙她最喜歡的酒紅色瞳孔，微笑。


「雖然這個年紀說愛真的很怪就是了⋯⋯撇除掉一見鍾情，克洛迪娜是我第一個朋友。」
「是嗎？」
「所以特別珍惜⋯⋯也會拼命的實現跟妳之間的約定。」
「妳有實現的⋯⋯妳來、找我了啊。」
「是嗎？太好了——別哭嘛，哭成小花貓了我會笑妳哦？」
「嗚⋯⋯真矢是個討厭鬼⋯⋯！」


克洛迪娜一邊擦眼淚，一邊捏起一塊碎片往球體上拼。
這個也被球體所接納，形成了真矢的本質之一。

真矢無奈的看著身邊的人，伸手將小貓抱在懷裡，手去揉揉那對獸耳，安撫懷裡的人，就像初次見面那樣。
結果這讓克洛迪娜哭的更慘了。

熟悉的溫暖讓克洛迪娜的眼淚根本止不住，緊緊抱住眼前的人，在她的耳邊啜泣。

真矢一邊安撫著懷裡的人，一邊將最後一塊碎片捏在手裡把玩，最後下定決心，將碎片拼了上去。

她張了張口，但沒有把話說出口。

但即使沒有說出口，球體透過碎片上傳來的訊息，已經確實的將她心裡的念頭化為本質，融入的球體內。
而且這個本質，佔了總體的50%。


——想要克洛迪娜這個人完全屬於我。


也許這也是一個願望。但她會親自實現。

本質重塑完成。


事情結束，克洛迪娜該走了。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克洛迪娜，妳該走了。」
「⋯⋯真矢無所謂嗎？」
「什麼？」
「我會把妳的事情全都忘記，從此之後我們只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了！」
「⋯⋯說無所謂肯定是騙人的。但妳不走會死在這裡。我不會讓妳死的。」
「可我不想忘記真矢⋯⋯」


看著懷裡的人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真矢也是很無奈，她低頭在克洛迪娜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沒問題的。我會去找妳，一定會。忘記我也沒關係，我會記著。在那之前克洛迪娜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等我去找妳。好嗎？」
「⋯⋯我知道了。說好了，妳一定要來找我！」
「嗯，一定。」


真矢抱著懷裡的人直接站了起來，走到了一開始克洛迪娜出現的地方才將人放下。

在送走人之前，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伸手將綁著頭髮的緞帶解了開來，遞給眼前的人。


「雖然提早了幾天，但是生日快樂，克洛迪娜。對不起，只能給妳這個⋯⋯」
「沒關係，我很喜歡。謝謝妳，真矢⋯⋯」


克洛迪娜忍不住鼻酸。
在這裡接受真矢給的緞帶，能帶回現實嗎？答案是否的。
只是她清楚的感覺到，接觸到緞帶的時候，某種溫暖的東西順著她的手心，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在傳遞到腦袋，讓她又忍不住哭了。

見狀，真矢也很不捨，再度伸手抱住了她。
實話她也想在跟克洛迪娜多相處一下，但她必須要放她離開了。


「快去吧。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盡頭，就能離開了。」


克洛迪娜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僅僅是撲到真矢的懷裡，緊緊的抱了一下，然後才鬆開手，頭也不回的跑向盡頭。



目送克洛迪娜離開，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真矢才輕輕嘆了口氣。
接著她回過頭，看見的是自己重塑完成的本質球體。但旁邊多了一小塊純白色的能量塊。
大概就小拇指的大小，沒仔細看其實根本不會注意到。

她的手一揮，能量塊便乖巧的飛到她的手心上。

若是仔細觀察的話，能量塊其實是中空的。裡面有許許多多的碎片飄舞著。


「她們沒能將你完全毀滅。」


這能量塊就是水晶花的能量。也是應該要被藥物完全毀滅的能量塊。
雖然現在僅僅剩下小拇指般的大小，但她原本可是跟一顆籃球一樣大的。

真矢手稍微用力握了一下，能量塊痛苦的掙扎了起來，它似乎是有意識的。
她放輕力道，能量塊也不在掙扎，只是光芒變得有些微弱。


「我想你也不想就這樣消失吧？我不會將你毀滅的。畢竟我還有5年份的記憶在你身上。」


能量塊的光芒稍微變大了一點點，閃爍。似乎是鬆了口氣。


「已經讓妳吃掉5歲前的記憶了，分量對你來說應該差不多夠了，但我還是會定期餵一些我不需要的記憶給你，你不准再動裡面的記憶。還要麻煩妳當保險櫃了，不准讓任何外來物動這些記憶。」


能量塊似乎有點猶豫，光芒不停的閃爍，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真矢勾起嘴角，她很清楚能量塊真的想要的是什麼。


「你不就是想吃飽跟回家嗎？我定期餵你記憶能讓你吃飽，未來某一天也有可能再次遇到水晶花，到時候你就能回去了。還是說你覺得現在就被我毀滅比較好嗎？」


能量塊開始閃爍，他覺得他被威脅了。他似乎討厭被威脅。
真矢看著，臉上的笑意更深，但那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笑。


「不然我也能在你身上開個洞，將5年份的記憶慢慢取出來，你最終還是會被消滅。或著把你丟到我的本質裡面，直接將你同化，我一樣能取回記憶——怎麼樣？還是不接受我的提議？」


沉默。能量塊最後乖巧的躺在真矢的手心上。甚至在自己的外表上自主的纏上了好幾條能量做成的鎖鏈，完全就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稱職的保險櫃了。

真矢輕笑，然後看向自己的本質球體，腦袋中一種想法瞬間閃過，接著眼前的球體就開始蠕動，扭曲，變換形狀。
最後變成了一隻奶金色的小貓，乖巧的坐在她的面前。

她將能量塊上的鎖鏈拉了一條出來，弄成一條項鏈，然後將這條項鏈掛在小貓的脖子上當成小貓的項圈了。


「算是監視。你可別想亂來。就算只吃掉1分鐘的記憶，本質都會察覺到並告訴我，會有什麼結果你自己清楚，自己看著辦。」


算是處理好裡面的事情了，真矢吐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外面的事情了吧⋯⋯這個時候，克洛迪娜已經醒來了吧。

我們未來在見面吧。




-



克洛迪娜睜開眼睛，又是白色的天花板，這景色她看過。
慢慢的爬起來，稍微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旁邊躺了另一個人。

⋯⋯是誰？不知道。大概是跟自己一樣，被那些成年女性一起帶回來的人吧。

只是她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很好奇。就爬下床，走到隔壁床的地方了。

忍不住仔細觀察著躺在床上的少女。

嗯⋯⋯長的很好看。聞到了淡淡的信息素，本能告訴自己，對方大概跟自己一樣是Alpha吧。
從頭掃到腳，明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她的眼睛掃到那條紅色的緞帶的時候，心臟卻不由自主劇烈跳動了一下。

鬼使神差，她伸手將那條紅色的緞帶從少女的頭上拿了下來，然後緊緊的抓在手裡。

她還沒搞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房門被打開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她急忙將手裡的緞帶藏到口袋裡——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她為什麼會去偷偷拿一個陌生女孩的髮飾，真的很奇怪。

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的人就開口了。
是那個帶她回來的成年女性。


「妳身體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啊⋯⋯沒事，我很好啊。」
「是嗎⋯⋯成功了呢。」
「什麼成功了？」
「⋯⋯妳為了救這個女孩動了手術，總之妳們兩人都沒事。」
「是⋯⋯嗎？」


是這樣嗎？我為了救她⋯⋯那，我拿她一條緞帶，她應該不會生氣吧。嗯。一定不會。


「對了，妳媽媽來找妳了。」
「欸！？Maman！？」
「本來想把妳留在這裡好好訓練的，但妳是那個西條家的女兒，那我們可沒辦法繼續扣著人不放了。」
「這樣哦⋯⋯」


呃⋯⋯她其實是偷跑出來的。然後意外被這個人抓了回來，結果這偷跑沒幾天就被Maman發現了，我運氣也太差了吧⋯⋯。


「好了，快點去收拾收拾跟妳媽媽回家去吧——一個小孩子離家出走也選一下地點吧，真是的。」
「啊哈哈⋯⋯對了。那她呢？她的父母沒有找來？」


這句話僅僅是下意識問的。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又是Alpha，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的，但真的觀察的話，並不是那種便宜貨，會不會也是有背景的孩子？

自己似乎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成年女性的表情瞬間變得有點黯淡。


「雖然我們也是後來才查到她的父母親是誰，但很遺憾的是，她的父母親戰死了⋯⋯她只能留在這裡。」
「這樣啊⋯⋯」


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突然覺得有點難受，心理作用嗎？


「好了，快回去整理行李吧，妳媽媽還在等妳呢。」
「嗯、嗯！」



-




克洛迪娜拿著行李往門口走去，還沒靠近她就聽到兩個女性在爭吵的聲音。


「不妨跟妳說，我們複製了一份她5歲到10歲的記憶。作為保險。放心，對她完全沒有任何的傷害。」
「我就先不問妳幹嘛這樣做了⋯⋯那真矢呢？她可是我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我有義務照顧她。」
「不用擔心她。我們會讓她有能力在這種險惡的世界裡活下去。為此，才需要令嬡的記憶作為保險。」
「這跟我女兒又有什麼關係了？？？」
「無可奉告。但請相信我們，我們都是為了讓她能夠活下去才這麼做的。她身為那兩位的女兒，對我們來說自然也是非常重要的。」
「⋯⋯好吧。不管怎麼說，克洛迪娜被妳們救了一命是事實，真矢的事情我就退一步，讓妳們照顧了。」
「謝謝妳的諒解。」


什麼東西？我的記憶被什麼？

克洛迪娜滿臉問號的走出去，看到自己的媽媽臉上表情有點不悅，但看到她以後立刻就露出笑容，然後抱了上來。


「媽媽的小克洛～」
「等、Maman！」
「謝謝妳們幫忙照顧這孩子了，那我們先告辭了。」
「舉手之勞而已。路上小心。」


克洛迪娜乖乖的待在媽媽的懷裡，聽著媽媽那似乎很開心的語氣，但她其實非常的清楚，她的媽媽只有在很生氣的時候才會發出這種嗓音。讓她本來想要掙扎的念頭全沒了。

直到她們坐上了飛機，準備飛回法國的時候，克洛迪娜才有點戰戰兢兢詢問自己的母親。


「Maman，妳們剛剛在說什麼？」
「嗯？嗯嗯，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們複製了妳的記憶給另一個人做保險了。」
「什麼⋯⋯保險？什麼意思？」
「現在不懂沒關係，長大慢慢就會懂了——對了，有一個人，小克洛大概會跟她糾纏不清。以後可能會多一個可愛的女兒呢——」
「欸？？糾纏不清？什麼意思？？什麼多一個女兒！？」
「Je comprendrai quand je serai grand.（長大就懂了）」
「Maman？？」



-



睡了一覺，順便將記憶整個梳理了一次，醒來發現眼前是自己戀人的睡顏時，西條克洛迪娜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莫名其妙的惱怒跑出來了。
她直到現在才真的明白了她媽媽當年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同時也注意到了一些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例如真矢一直別在瀏海上的髮夾，是自己那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還有自己這10年一直很珍惜，一直戴在頭上的那條髮帶，是從真矢那邊搶的——還真是，有種命運的感覺。


「⋯⋯所以我這麼小的時候就被Maman給賣了嗎⋯⋯而且真矢的個性會變成這樣，有一半是我造成的？我真是⋯⋯幹嘛讓她更容易欺負我啊⋯⋯」


忍不住吐槽自己那時候思考沒經過大腦就直接抓著碎片拼上去的舉動，造成現在的天堂真矢變成了這種討厭的女人，很愛欺負自己，然後偏偏她又不討厭⋯⋯簡直自己挖坑給自己跳了。

將視線擺在戀人的睡顏上，她有種錯覺，仿佛她回到了10年前，她剛醒來看到對方的那種感覺，只是這次她好好的記著對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撐著身體，微微低頭在戀人的嘴唇上偷偷親了一下。
接著她順勢縮到天堂真矢的懷裡，輕輕蹭了蹭她的脖子。

而戀人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手輕輕的攬住了她的後腰，另一手撫上她的後腦，輕輕的揉著，就像當年那樣。
舒服的瞇起眼睛，這感覺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她忍不住懷疑天堂真矢是不是在重塑本質的時候把撸貓技巧也拼進去了⋯⋯不然為什麼跟那時候比起來完全沒有退步反而還進步了呢？


「雖然這次說不清楚是我來找妳還是妳來找我⋯⋯但妳有好好遵守約定，死死的黏著我呢，真矢。」


仔細想了一下，真矢本質重塑明明還有50%左右的，她不過一個恍神，就突然完成了。
那時候真矢是拼了什麼呢？居然佔了一半⋯⋯


「⋯⋯有點好奇。等妳醒來了在問妳。」


雖說這段記憶有沒有拿回來對她們兩人來說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沒想到她們兩人的命運從這麼小就已經糾纏在一起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西條克洛迪娜再次盯著戀人的睡顏，在戀人的懷裡躺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選擇再度進入夢鄉。



不用急著喊醒對方，她可以慢慢來。
她們未來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會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