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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玖夏日電影院
DAY 1 | 魔法公主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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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圓月懸在天上,男人獨自坐在山頂的平原,風把來自另一個山頭的狼嚎帶到此處,吹動低矮的野草和金色的捲髮。

距離那場近乎讓森林毀滅的事情已經過了數十年,崑西看著右手上的疤痕,詛咒早已隨著山獸神的死去破解,命運也不再讓他偷窺遠方的畫面,卻像是將他和畫面中的主角綁在一起那般,那人出現在他睡前的思緒、清晨的夢裡,而他頻繁的來到這個山頂,與生活在森林裡的那人碰面。

待月亮升至天頂,野獸奔跑的規律步伐參入風聲、逐漸接近,一頭巨型黑色狐狸從陰影中竄出,尾巴跟著跑動在身後搖晃,月亮在牠的毛皮上鍍上一層銀光,也照出了狐狸背上的紫色身影,那人的體型在巨型狐狸的相較之下顯得嬌小。

狐狸在離崑西不遠處停下,玖夜靈巧地躍下,他身上披著狐皮斗篷,腰上掛著一副狐狸面具,一頭紫色的短髮和俊俏的面容,這讓他看上去有些魔幻,像是不該出現在塵世的存在。若是說給村莊裡的孩子們聽,他們大概會以為森林裡住著幽靈。
玖夜伸手溫柔地撫摸著狐狸的側頸,狐狸用吻部把他往崑西的方向推了一下。
「去吧,小狐狸。」他們聽見狐狸這麼說,隨後又提起腳步離去。

玖夜走到崑西身旁坐下,用慵懶的語調打招呼:「老朋友真勤勞,又特地跑來這裡等誰呢?」
明知故問。崑西翻了個白眼當作回覆。

崑西習慣玖夜老愛挖苦別人的壞毛病,玖夜也習慣崑西的寡言少語。
他們相識已久,早已不是初識時的少年,兩個人都不再像年輕時一樣魯莽,不再坦率的表露情緒。
他們有過幾次爭吵,甚至打了一架⋯⋯或不只一架。
不知從哪天開始,他們不再叫對方的名字。
但他們依舊一同穿梭在這座由他們守護住的森林。

「城裡發生了什麼?最近特別吵。」玖夜常聽崑西說森林外頭的事情,他討厭人類,卻不討厭聽有趣的故事,偶爾他也會告訴崑西森林裡的故事。
「城主前天過世了。」崑西說的很平淡。
「哼嗯,你們可得好好『安葬』他。」
早在殺死山獸神時他就不該活著,即使崑西解釋過城主對那些人民有多麼重要,玖夜依舊認為只讓他失去一條手臂完全不夠,這不足以償還他弒神的罪過。
「別鬧,」崑西沒有理會玖夜話裡的暗諷,繼續說著城裡的事情:「新上任的城主打算帶著村人離開這裡。」
「那個紅頭髮的?」
「嗯。」
玖夜並未見過新城主,但根據崑西先前轉述的故事們,玖夜給出了「不自量力」與「感情用事」的評價。即使他們自己也曾經如此。
「搬去哪裡?」玖夜追問。
「還沒決定,」崑西稍作停頓、換了口氣:「但我打算在這裡住下來。」
玖夜皺起眉頭,「哪裡?」
崑西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座森林裡。」

「喔呀?」玖夜的聲音變得冰冷,崑西認得這個表情。「老朋友,你要成為下一次侵犯森林的奸細嗎?」話語裡充滿了警戒。
「這座森林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回到過去的樣子,」即使山獸神留下了草原與樹苗,它們至今也不及原先的模樣,「暫時不會有人想侵犯這裡。」諷刺的是,人們似乎不對現在貧瘠森林感興趣,不再將掠奪的目光放在這。
在有限的時間裡,他們見不到蓊鬱蒼翠的山林回來的那天,玖夜卻擔心見不到的未來受到摧毀。

他抽出掛在崑西腰側的刀刃,而崑西來不及阻止便被一腳踹倒,玖夜像起了殺心的野獸般覆了上來,尖銳的刀鋒抵著崑西的喉嚨,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玖夜憤怒的吼著,「你們的貪婪沒有盡頭!你們燒光所有的樹、掏空山林的根基、殺死剛出生的幼獸⋯⋯」崑西看著震怒的玖夜,他背對著月光,陰影卻藏不住他的眼睛,那異色的雙眼裡,悲傷未被時間平息,「⋯⋯你們人類總是聽不見森林的聲音。」他彷彿看見當年厭惡人類的少年。

刀身反射著月光,映在崑西臉上。
他抓住玖夜的手腕,卻沒有施力將他推開,橙色的眼睛依舊澄淨,像是盯穿了玖夜所有的情緒,與那份悲傷有著共鳴。
「我聽得見。」他堅定的說著。
被山獸神救下的少年只聽得懂動物的語言,但曾經聽不懂的那些,無助、憎恨、悲愴,眼前的狐狸會告訴他。

玖夜知道崑西聽得見。他知道崑西和其他人類不一樣,卻還是把對人類的憤怒指向崑西。
⋯⋯太感情用事了,竟然做了和當年一樣的事。他對自己說。
「如果你做出傷害森林的事情,我一定會殺了你。」玖夜放開手上的刀刃,讓崑西把它收回刀鞘。
「老狐狸⋯⋯」崑西撐起身子,和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拉近距離。
「怎樣?」玖夜認得這個愚蠢的表情。

不過他失算了。
「⋯⋯你皺紋變多了。」
「我改變心意了。」玖夜像狐狸一樣跳了起來,伸手想再把剛收回的刀給拔出來,卻反過來被崑西壓到地上,他乾脆放棄掙扎。
崑西笑了,而玖夜覺得莫名煩躁。
「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玖夜記得很清楚,之前崑西說的是什麼。

——「你好美。」年少的崑西這樣說著。
——當時可讓玖夜嚇了好大一跳。

「不記得了。」躺在一旁的崑西只是這樣回答。
「老朋友變無趣了呢。」玖夜嘆了口氣,深表遺憾,「我還是討厭人類。」
「我也是人類。」崑西看著玖夜,今晚的對話總讓他們想起過去。
「⋯⋯我討厭你。」玖夜給了一個不一樣的回應,很不一樣,讓崑西忍不住出聲:「你上次可不是這麼說。」

——「我討厭人類,」在分別之際,年少的玖夜騎在狐狸身上這樣說著。
——「但我喜歡你。」

「閉嘴。」玖夜翻過身、背對著崑西,不想聽他說下去。
「嗯。」崑西沒有說下去。
只是這次崑西不打算微笑告別,他打算留在這裡,他願意和這片森林共存亡,因為他的森林裡有一隻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