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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旅遊》

經過了數年的時間，世界的局勢才穩定下來。人類的文明倒退，每個大陸剩下寥寥無幾的人類據點。

然而在東歐，卻和地球的殘破現況不同，文明的燈火在這裡繼續點亮著。帶領這座城市的威斯卡，讓供電變得穩定，人類得以繼續進行商業活動，效忠於他的人們也開始投身於研究之中，知識得以繼續進展延伸。

在這段時間，威斯卡和芙蕾緹娜忙於調整倖存者的身體狀態，即使這座都市生活的人幾乎都有抗體，也不一定能長時間暴露在病毒之中。其他的時間，都由威斯卡帶領著眾人讓人類的科技發展繼續前進。

在這些年裡，傑克也長大成人，不時會到外頭的世界收集物資，常常一去就是數個月。

在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威斯卡坐在書桌前，一邊整理著資料一邊喝咖啡，如果不是他那雙駭人的橘瞳，此時的氣質彷彿就像一般的科學家似的。

芙蕾緹娜穿著平常的黑色連身裙，來到威斯卡身邊，側坐在他的大腿上，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胸膛。

「阿爾伯特先生，傑克已經半年沒有消息了，我有點擔心。」

「他很了解該怎麼在現在的世界生存，我也親自指導過他該掌握的技能，他沒問題的。」威斯卡淡淡的說道。

「可是，他第一次在外頭待這麼久，也許遇到了意外，我們應該去了解一下。」

「……我覺得沒有必要。」

芙蕾緹娜盯著威斯卡的側臉，水母狀的觸手從她的背上伸了出來，貼在威斯卡的臉頰上搓弄。威斯卡不為所動。

一根、兩根，好幾根半透明的水母觸手緊貼著威斯卡的面部，讓他都看不見前方了，威斯卡這才開口。

「我聽說他往西歐的方向走了，我們明天就啟程。」威斯卡喃喃說道。

「太好了，那我去準備一下。」芙蕾緹娜微微一笑，從威斯卡的腿上跳了下來。

＊

威斯卡開著軍用載貨卡車，開上了殘破不堪的道路，一路往西邊駛去，來到了原本德國的區域。一路上各式各樣的怪物、殭屍、寄生蟲凝聚起來的突變體，當牠們發現獵物時，本來想要攻擊，但就像感應到危險似的，紛紛避開威斯卡和芙蕾緹娜的車輛。

「這些孩子們還保有動物的直覺呢。」芙蕾緹娜淺笑說道。

「就算失去了人的型態，卻還有一點知覺，那表示以後還有機會找回神智……這也是一種進化，也是我們樂見的。」威斯卡喃喃說道。「前面那一頭就不行了。」

在不遠處，座落著人類據點，用鐵板和水泥修建了圍牆，然而一隻巨蛇狀的怪物正在攻擊著城牆，槍聲此起彼落，裡頭的居民頑強抵抗著。巨蛇身上的鱗片能清楚看見人類的形狀，由一個個人體拼接而成，牙齒則是人類的骨骼。

「是吸收食物到身體裡的類型呀。」芙蕾緹娜感興趣地說道。「可惜沒有保持智慧。」

「是啊，哪怕是殘有一點點知性，都能輕易突破那種圍牆。這種失敗品，就順手解決。」

威斯卡提著手提箱，和芙蕾緹娜一起下車，兩人不疾不徐地走往前走，走向巨蛇所在處。

裡頭的人看見他們兩個膽敢這樣走過來都很驚訝，連忙叫他們閃避。

威斯卡不躲也不閃，漆黑又佈滿肉瘤的觸手從他的手臂延伸出來。巨蛇轉過頭，朝向威斯卡張開血盆大口──然而當威斯卡的觸手鑽進巨蛇的體內，巨蛇立刻停止動作，數秒的時間內，牠就癱軟在地上，巨大的身形不斷蠕動抽搐。

威斯卡和芙蕾緹娜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走進據點之中，接受居民的歡呼和讚賞。

在打聽之下，他們也獲得了傑克的消息。

「你們真厲害耶，只有兩個人，還沒帶武器，卻敢在外頭這樣開車，雖然不知道你們怎麼做到的……要找傑克的話，你們慢了一步，他之前和雪莉在這裡住了幾個月，但已經離開了。」

他們往傑克之前住的民宅走去，威斯卡冷哼一聲。

「結果竟然在跟女人打混，明明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學習。」威斯卡冷冷地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吧，阿爾伯特先生，您在做研究的時候也常常跟女人有交集啊，比如我，還有『期待的新人』跟威斯卡計劃的『妹妹』，對吧？」芙蕾緹娜笑著說道，但語氣中沒有笑意。「也許傑克這一點跟您一樣喲。」

「那些不是……我沒有……妳以外的人都是不安定因子，我只是──」

威斯卡的辯解在兩人打開房門後停止。

在房門後，一整間房屋放滿齊全的實驗設備，成堆的研究資料整齊地擺放在資料櫃哩，桌上擺放著電腦和收音機。

威斯卡和芙蕾緹娜互看一眼，立刻動身開始檢視這些資料是什麼樣的內容。不過，芙蕾緹娜一看就笑了出來。

「傑克的部份寫得亂七八糟呢，多虧了這名叫雪莉的孩子幫忙，不然慘不忍睹。」

「我明明教過他實驗數據應該怎麼紀錄。」威斯卡有些惱火地說道。「都是他在我的課上偷懶──雪莉．柏金？」

威斯卡和芙蕾緹娜一起同時用觸手拿起好幾本資料，一次閱讀大量的資訊。

「這些都是有關他們血液的資料，雪莉這孩子體內也有抗體……但不是來自銜尾蛇病毒……T病毒？是威廉博士的病毒？」芙蕾緹娜喃喃說道。

「嗯、看這些血液資料和T病毒的特性，雪莉．柏金是威廉的女兒，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威斯卡思考片刻又說道。「但僅僅靠兩個年輕人，是不可能完成這些研究的，物資、材料、設備……後面有人在指使。」

「電腦裡的資料已經被刪除了，對方很謹慎呢。」

威斯卡打開了收音機，正好聽見地下電台的廣播。

「現在這個世界能提供物資的人有限，說不定會有消息。」威斯卡說道。

兩人就這樣一邊聽著廣播一邊繼續翻閱著資料。

現在世界上的人口有限，廣播的內容幾乎都是哪個據點還安全，又有哪個據點被毀，人們聚集在哪裡、哪邊的軍武還有庫存……等等的消息。

告一個段落之後，廣播裡的一則訊息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接下來是來自美國的西蒙斯的公開喊話：』

『各位，我是第二紐約市的西蒙斯，我們歡迎任何有技術、有資源的人前來第二紐約市定居，任何來到這裡的人都能獲得我們的疫苗，能夠抵抗在末世中的病毒！讓我們帶著美國重返榮耀、讓人類回到正軌！詳情可以透過以下管道聯絡我的秘書卡拉。』

接下來是一串連絡方式。

「……」威斯卡的眉頭動了一下，不滿地抿嘴。「看來就是他褻瀆了神的領域。」

「資料中也有提及第二紐約市，十之八九不會錯了。」芙蕾緹娜說著。「現在除了我們以外，也只有傑克和雪莉的血能夠抵禦我們做的病毒了，也許是得到了傑克的幫助……或者，也可能是傑克被利用了。」

「看來，我們該去美國一趟。」

＊

在黑夜，威斯卡和芙蕾緹娜來到了歐洲西海岸的一處民宅廢墟，吹拂來的海風帶著微鹹的氣味。

威斯卡拿出手提箱的密封玻璃罐，裏頭有著深藍色的液體。他用力往地面一砸，液體化作煙霧，隨著風飄散在周圍。

沒過一會兒，空中一隻龐然大物緩緩降落。巨大飛行生物有著宛如昆蟲的外骨骼，乍看之下像甲蟲，卻有著宛如機翼般的半透命蝴蝶羽翼，臉部的部份有著大量的眼球，分別看向不同的方向。

垂下的六隻腳上有著關節構造，可以供人乘坐上去。

「哎呀，好久沒看見這孩子了，看起來在外頭生活得很好。」芙蕾緹娜抬頭，微笑輕拍牠的腳部。「可以啟程了。」

「等一下。」

威斯卡從後座拿出了黑色的羽絨衣和圍巾，替芙蕾緹娜給戴上。芙蕾緹娜眨眨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阿爾伯特先生，自從適應了銜尾蛇病毒之後，我的身體就不再體弱多病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我了？」芙蕾緹娜笑著說道。

威斯卡停下動作，想了想後還是繼續讓芙蕾緹娜穿好保暖的衣物。

「就當作念舊也行。」

「呵。」芙蕾緹娜淺笑。

「我們很少這樣遠行，機會難得。」威斯卡喃喃說道，坐上了另一根腳的關節。「走了。」

巨大飛行生物振翅高飛，兩人就這樣飛向美國大陸。

＊

在靠近原本紐約市的地方，座落著一棟十層樓的研究室，裡頭設備精良，量產疫苗──但在威斯卡和芙蕾緹娜造訪後，這裡化作了人間煉獄。

研究員不是成為了殭屍、寄生蟲的宿主，就是被作為這些怪物的餌食，就算成為了屍體也無法安寧，被牠們啃食著。

而威斯卡和芙蕾緹娜，老神在在的走過這趟充滿血肉和尖叫聲的走廊，來到總控制室，開始調閱這裡的資料。

「……傑克和雪莉被囚禁在第二紐約市，替西蒙斯提供血液。」威斯卡冷淡地說道。「果然在做這樣的事。」

「那麼，我們應該去救傑克出來囉？」

「不，他是我的兒子，他一定有辦法應付這樣的狀況──更何況，如果他和我一樣，他應該想親手對付西蒙斯，和他算帳。」威斯卡推著墨鏡說著。「我們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威斯卡叫出所有的資料，數據之海在他眼前顯現。

「西蒙斯他把疫苗當作籌碼，想要趁機成為有權有勢的人……我不會讓品格如此低劣的人玷汙人類的進化。」威斯卡冷冷說道。「他的疫苗讓人類變得軟弱。」

「對他而言，這樣的亂世是一個『機會』吧，但他的介入讓超人的篩選出現瑕疵──他也不想成為超人，而是想要獲得庸俗的權力。」芙蕾緹娜輕輕點頭。「這樣的作法，無法苟同。」

「所以，我們有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懲罰他的無知。」

威斯卡彎下腰，在芙蕾緹娜耳邊低語幾句。芙蕾緹娜的笑容逐漸加深，輕輕點頭。

「就像在解困難的題目呢，好久沒跟阿爾伯特先生一起做這件事了。」芙蕾緹娜開心地雙手合掌。

「很久沒跟妳一起做突破性的研究，我也十分期待。」威斯卡說道。

芙蕾緹娜偏頭，想了數秒後，把頭靠在威斯卡身上開口。

「因為阿爾伯特先生之前把我放在東歐，這中間一段時間見面次數很少，計劃成功之後，阿爾伯特先生就在忙著治理都市，處理大家的健康和民生問題──都沒空跟我做研究了，對吧？」

威斯卡被說得啞口無言，摘下墨鏡看著芙蕾緹娜數秒後才淡淡開口。

「那就作為補償吧。」

「阿爾伯特先生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我什麼表情都沒有。」

＊

第二紐約市是美洲大陸上最大的人類據點，倚賴著疫苗和充足的武器，這裡還維持著以物易物的基礎商業活動。威斯卡和芙蕾緹娜在街道上換了熱口麵包，邊吃邊在街道上走動，周圍的人親切的和他們打招呼。

而這些路人並不知道，他們的手提箱內有著毀滅這座城市的物品。

「沒想到我們的孩子會跟威廉博士的女兒聯繫在一起，緣份真是奇妙。」芙蕾緹娜若有所思的說著。「真可惜威廉博士沒有機會站在這裡。」

「他和我一樣，都把病毒視為人類進化的關鍵，如果不是拉昆市的意外，也許他會和我們站在一起。」威斯卡推著墨鏡說著。「至少他的女兒留下來了，這也是一種傳承。」

「真想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孩子。」芙蕾緹娜笑著說道。「傑克應該會好好照顧她……那麼，阿爾伯特先生，我們要開始了嗎？我們也在這裡待了半個月了呢。」

「再等一會兒，等傑克把手上該做的事情搞定。」

「呼，你還是把傑克好好放在心上呢。」

「……我只是足夠了解他，知道他會想怎麼做。」

就在兩人漫步時，遠處的建築突然傳來了爆炸聲，緊接著又傳來了槍擊聲。兩人馬上意會過來可能是傑克，立刻動身前往爆炸的位置。

＊

傑克和雪莉穿著拘束衣，從建築物衝了出來。傑克一手衝鋒槍，另一手左輪手槍，身手靈活的殺出一條血路，試圖阻擋他的人都被撂倒。

一名女性追了出來，憤怒的瞪著傑克，拿起手槍對準他開槍，卻被傑克精準的射擊手部，逼她繳械。

「愚蠢的傢伙……跟你的父親一樣愚蠢……！」女子咬牙說道。「只有這裡才是亂世中的綠洲，你的血能讓我們成為救世主，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老爸他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有他的理想，我也有我的。他會用自己的雙手去完成理想，但你們呢？卡拉，妳和西蒙斯就是自私自利的渾蛋，利用現況搞一些對自己有利的骯髒手段罷了。」傑克不屑的說道。「你們還騙了雪莉，說什麼她能幫助所有人，結果只是把我們當作豢養起來的動物而已！」

「傑克……」雪莉在傑克背後喃喃說道。

「哼……既然不懂的話，那就去死……！」

卡拉從口袋抽出手榴彈，拉開保險環，朝傑克丟去。就在傑克準備找掩體時，一根壯碩的漆黑觸手從一旁竄出，肉瘤包覆住手榴彈，透過層層擠壓包覆住爆炸。

威斯卡站在他們的中間，冷冷地看著卡拉和驚訝的傑克與雪莉。

「什麼──唔！」

卡拉還沒反應過來，站在她身後的芙蕾緹娜就替她注射了不明的液體。卡拉立刻蹲了下來，痛苦的在地上抽搐。

「老爸、老媽……？你們怎麼……！」傑克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兩人。

威斯卡沒有答話，芙蕾緹娜輕鬆自在的走到兩人面前，查看傑克的狀況。

「我們當然是來找你的呀。」芙蕾緹娜淺笑著說道，並牽起雪莉的手。「傑克應該沒有帶妳做危險的事吧？妳就是威廉博士的女兒啊，有幾分神似呢。」

「沒、沒有，不如說多虧了傑克我才能逃出來……傑克的父母認識我爸爸嗎？」雪莉因情況的劇變而一愣一愣的，茫然地看著傑克，又看著威斯卡。

「你對她做了什麼？」傑克衝著威斯卡問道。

「我們設計的新病毒，銜尾蛇對C型。」威斯卡說著。「西蒙斯的疫苗是擋不住這個病毒的，接下來這個女人會讓病毒傳播出去吧。」

「你、我……西蒙斯……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拉的身上迸發出大量的泥巴狀黏液，她的身形逐漸消失，黏液卻在擴散，周圍碰觸到的人開始變異。

「好了，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我們該回去了。」威斯卡平靜的說道。

「我問你，回去之後，你會對雪莉做什麼？」傑克生氣地問道。

「……」威斯卡沉默了一會兒後，誠實以對。「威廉留下的瑰寶，我當然會想仔細調查。」

「那我不回去！你不要以為我會聽你的命令。」傑克對威斯卡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就是受不了你這樣每次都要毀滅一切的做法。我自己會去幹掉西蒙斯，然後去其他地方過日子。」

「……」

威斯卡一時之間沒有回答，而芙蕾緹娜則淡淡地笑了笑。

「是嗎……別忘了東歐的家隨時歡迎你和雪莉回來玩，那就在這裡分別吧。」芙蕾緹娜輕輕揮了揮手。「要保重哦。」

傑克本來開口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泥巴和異變開始蔓延，只是用力點了點頭，便拉著雪莉離開。兩人目送他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

＊

威斯卡闖入了西蒙斯的私人大樓，開走了他的小型飛機，載著芙蕾緹娜飛向天空。

在他們緩緩升空時，第二紐約市已經淪陷，到處都是殭屍和變異體，而西蒙斯所在的大樓，也傳來了巨大的爆炸，顯然是傑克做了清算。

威斯卡專心開著飛機，芙蕾緹娜在一旁，用水母觸手輕撫他的臉。

「很在意傑克離開吧，阿爾伯特先生。」

「……我本來就知道他遲早會離開，他跟我一樣，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人，沒有人能限制他，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威斯卡淡淡地說著。「該交給他的知識還有一大半，他就這樣離開了。」

「離別總是措手不及呢，但不要緊的，還有我在，這樣就不會寂寞了，阿爾伯特先生。」

芙蕾緹娜將頭靠在威斯卡身上輕聲說著。

「我並沒有寂寞……也罷。」

威斯卡用力摟緊芙蕾緹娜，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吻。兩人開著小型飛機，飛往回家的方向。

＊

數個月後，他們在收音機得知了第二紐約市徹底消亡的消息，以及在美國西海岸，名為傑克的雇傭兵的訊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