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週末，某個女人家的廚房
計時器尖聲叫起

她快步衝到爐前，打開鍋蓋
鍋內一顆顆白色圓糰浮起
看起來膨漲程度剛好
她滿意地把白糰往鐵盆撈，準備冰鎮

計時器又再次響起，她趕緊掀開另個鍋
啵啵啵，黃色紫色在滾水上交錯翻騰

友人喜歡芋圓，有一回她去九份約會
下山時順手抓了盒生芋圓當伴手禮
宿舍的小冰箱冷凍功能形同虛設
她們當天就煮完分食給鄰居

簡單拌著糖水，友人沒特別說好吃
但從表情漾出的喜悅
她就明白，這肯定是友人的Mr.芋圓

之後雖然九份有點遠
她也忘記那次約會路線
但她仍知曉冰室店位
不時上山就為了帶一兩盒生芋圓
只因她想看友人開心的臉

時針剛過3點，收拾好廚房
還有點空檔能沖澡
她把抹布鋪在流理台後就轉身進房

今年冬至恰好在週末
而聖誕節卻不巧在平日
她們決定展現亞洲人的效率
中西合併，兩個節日一起過

她準時在5點按了友人家門鈴
友人開門後順勢提走她左手的鍋
『來得剛好，差不多可以吃了。』

她聞言嗅了嗅，有肉臊湯的香味
忙碌一下午，她其實也餓了
肚子不禁咕嚕作響

餐桌上已擺好幾樣料理
香草酥羊排，義式烤蔬菜，橄欖油蒜香海鮮...
留下聖誕經典菜色，撇除多餘碳水化合物
和她預想的一樣完美

料理圍繞成圈，正中間留了個空
她才從餐櫃抽出隔熱墊撲上
友人就從廚房端出湯鍋上桌，時機分毫不差


悠哉地切著羊排，她們閒聊彼此的工作，家人，生活...

唯獨不談另一半。

主動開口問感情對她們太俗氣
奔三年紀，特殊節日卻還有空閒可約
其實已表明沒有誰的存在

她搖晃酒杯，凝視著杯緣倒影
好像是研所時期吧？她曾碎嘴男友不夠貼心
卻忽略友人當時正值找工作和論文雙重夾擊的忙碌時期
那是她少數看到友人露出明顯不耐煩表情

後來出社會工作，偶爾酒過三巡，她會忍不住吐槽交往對象
而友人只是沉下臉不說話，默默倒酒，飲盡

直到她又恢復單身，年近30
才忽然體會友人心情
就算是好朋友，看著對方有對象
自己卻八字始終沒一撇
肯定心情既複雜又不好受

自此後，她沒再提過感情題。

『你再晃下去就要過頭了。』
友人出聲提醒，她趕緊把酒喝完
『要老一歲了，酒少喝點。』

她笑著接過友人遞過來的碗
肉臊湯底裡放了茼蒿和鹹湯圓
咬下去滿口肉香和香菇味
最快樂的是，沒有蝦米

某次她們在宿舍開冬至派對
她皺著眉喝了一碗熱湯
蝦米是香，但就是不對她味

隔年開始她們都單獨過
她只咬一口就驚訝地剝開內陷
沒有那存在感強烈的粉紅小怪獸

友人只淡淡表示
『你好像不喜歡蝦米，我自己包的就不放了。』


飯後她拿出備好的湯圓和芋圓，淋上糖水
湯圓是她親手捏，用雙色糯米糰組合成貓掌湯圓
味道不特別，但搭配芋圓，色彩鮮豔，視覺效果滿點

友人照慣例擺上年份插卡拍照
她去年好奇問過，年年拍的用意為何？
是要幫忙紀錄造型湯圓進化史嗎？

『嗯...就當是數饅頭吧。』
友人笑得神秘，語帶保留
她也尊重友人隱私，沒再追問


難得聖誕聚餐結束她還清醒
既然友人作飯，她就認命收拾餐桌
其實有了洗碗機後，整理不花多少時間

突然想到，以往她都是直接醉倒
出門從不帶換洗衣物
可今天她意識清醒，好像也沒必要留宿...？

走到客廳，茶几上有套居家服和免洗內褲
友人在前陽台講電話，隔著落地窗對她挑眉
她聳聳肩，抓起衣物就進了浴室

梳洗完離開浴室，她如往常要進客房
意外聽見友人談話聲

『...我沒想怎樣，現況很好。』

估計在陽台吹風太冷，友人進到客廳講電話
浴室和客房在走廊兩旁，她們互相在視線死角
但聲音卻毫無遮擋

『...大概吧，不然今天也不會在我這...我覺得現在很好，真的。』

她呆愣在原地，明知道不該偷聽友人隱私
全身卻彷彿被下咒般，無法移動半分

『...好，下次再約，掰掰。』
友人掛下電話，沉默一陣後嘆了口氣

她瞬間回神，迅速閃身進客房
故意把浴巾披在頭上，蓋住雙耳
背對著門低頭看手機

感覺友人走進主臥室闔上門
她鬆口氣，腦袋一片混亂
方才的對話很難不讓人在意

她該問嗎？但友人從未主動表態
如果是會錯意，陷兩人關係於尷尬怎麼辦？
可另一方面，她又真的毫無感覺嗎？

友人向來都是單身，卻買了三房兩廳
客房儘管樸素，放的盡是讓她能舒適過夜的用品
慣用的化妝水，負離子吹風機，還有偏硬的枕頭...

雖不像友人奉獻了一房間
她家也有保留友人專用衣櫃

叩叩，敲門聲打斷她思緒
猛地轉頭，友人身著睡衣倚在門邊

她們認識太久、太久
久到她第一次這麼希望自己讀不懂友人眼裡的複雜情緒

友人知道她剛聽見了。

她們相視無語，時間流逝
誰都沒有勇氣先開口破冰

友人苦澀一笑，輕聲道
『只是想跟你說聲晚安...晚安。』

她機械式地點點頭
友人轉身回房，順手帶上房門

她頹然趴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
感覺有濕意貼在雙頰

腦中響起一首歌：最愛的人傷我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