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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鬱日記20220328
第二次諮商。
七點多下班,趕回家裡化妝換衣服後已經近八點。急急忙忙地出門,甚至連晚餐都沒有吃。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重視在心理師前的儀態,或許正是要揭露自己醜陋的一面,才想至少以美好的外型見人吧。

到了諮商所,我已經不像上次一樣緊張了。我可以很熟練地換拖鞋,為自己倒一杯水。靜靜地等待諮商前的十分鐘。

或許因為剛下班的關係,我其實沒有太認真想今天要聊什麼。
「或許今天我們可以嘗試你來問我問題好了。」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或許我們可以先從我們上次聊到的三個方向開始,第一是目前的近況,第二是你曾跟我提起的家庭議題,最後是你想了解的一些對抗焦慮情緒的小方法,看我們今天想選哪個。」

我很震驚。明明已經過兩個禮拜了,第一次對談時他的手上也沒有任何紀錄的紙筆,他卻能這麼輕易地記住我正面對的生命議題。當下不禁感到深深地佩服。

「就聊家庭吧。」
主要聊了母親,那個童年記憶裡幾乎缺席的人。我提到自己是單親家庭,父母離異,爸爸留了一大筆卡債給家裡。幾乎沒有對於爸爸的記憶,對於母親的感受就是她對於金錢的控制欲很強,再加上小時候她做房仲,明明業績做得很好,可是卻將大部分的錢拿去吃喝玩樂。幾乎我有記憶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在房間度過的,或許是落下這樣的病根,我們在相處上有許多合不來的地方。

聊完小時候,我聊到最近我嘗試為這段關係做的行動。打給媽媽:告訴她,我很愛她,但我真的很害怕回到那個家。我想是會做此番舉動,是因讀了《葉有慧》後,我發現我那些彆扭的、受傷的情緒,全部都是來自於愛。

或許沒有自己想像中淡泊這段母女關係,而是希望用更好的方法調整我們之間的距離。

除此之外,這也是第一次我聊到我爸爸。
「爸爸」這個字一直以來對我都是極度陌生的,就連要我說出這個詞,也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我告訴心理師,大學時逢畢業,我寫三封信給了三個人:生命中曾重重傷害我的人。我爸、小學霸凌我的人、大學第一次發生關係的學長。

心理師說我很勇敢。我想這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勇敢的舉動吧。

我解釋道,其實這件事對我來說算是一個自我和解的過程。我想要原諒自己,給自己一個解脫。再來就是我要讓對方深刻地記住,他曾經深深傷害過人。他們要繼續過著生活也好,但我希望他們能帶著這根刺活下去。

寫信給爸爸的原因也有一部份是,我好想知道為什麼我的爸媽最後會選擇離婚呢?因為我總是聽著媽媽方單方面的說詞,好像我的爸爸就是一個很壞的人。可是會不會有其他原因呢?能不能有一個能讓我原諒他的原因呢?

「還有,我想知道,為什麼他不要我了?」仿佛這句話不是二十五歲的我說出的,而是當年那個還只有五歲的自己說出口的。

我沒有想到我會在第二次諮商中就掉淚。

「我總覺得好像一直追著一個「成功」的樣子,從小到大我媽身邊的朋友只會跟我說你媽媽很辛苦,以後要多孝順她。」

我盡力了,至少我不是一個需要我媽在上班時需要跑警局的小孩,我的學業成就可以讓她在親朋好友前炫耀。

但她沒有參與到的童年回不來了。我也沒有辦法原諒這件事。

「那你試著和她提過你的感受嗎?」心理師說。
或許有嘗試過了吧,但她的反應只是如果她沒有做房仲的工作,那可能也沒辦法養我養到這麼大。

「但你在童年時無法給我我想要的愛,當你老了想要人陪時,卻這樣要求我,我很不平衡。」
我無法說出如此直接的話。

因為我心裡有個小孩常常感到很愧疚,如果我沒有出生的話,或許這一切便不會發生了。

「我覺得我的出生是種錯誤。」我是這麼和心理師說的。

「但你的出生一定帶來某種價值。」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誰,好像總是追求著別人的期待。人家常常說的『做自己』是我完全無法想像的詞彙。」

「其實我到現在也是這樣喔。」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後是誰,生存意義是什麼。但我只知道我可以在下班時好好犒賞自己,不開心時去聯絡許久不見的朋友,其實這樣就夠了,或許人生的意義,只能到我們最後回首時,我們才能明瞭吧。」

「不要為沒有答案的事情而煩惱,或許你會更輕鬆一些?」

「但我總覺得會有答案的。」說出來我都覺得鑽牛角尖了。

「那麼時間會證明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