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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影無聲降臨。

  教堂斑駁的尖頂在新月下模糊搖曳,昔日人跡被蔓生的漆藤及野生防風草湮滅,幾乎讓人無從憶起曾有聖詩繚繞其中。E幽然穿越灰泥外牆,循著傘形花球叢聚蔓延到東面的簡陋墓園裡,碑石稀疏錯落如無名的幽靈,與垣間枯啞的白楊樹遙遙相對,簡易的墓園無人看顧,也即將無人知曉墓碑上風化的字跡。但E未曾遺忘那拂過唇角的祝福如花瓣般潔白而柔軟,少年的黑髮在頸項間微微晃盪,新死的氣息漸漸充滿鼻腔,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靈魂的飢餓。
  槲寄生盤繞在白楊枝幹上,散發些許腥甜的氣味,E無可抑止地發渴,當他想起那雙薄唇曾那樣毫無防備地接近,以那樣無辜的姿態獻祭於他、一個陌生的年幼的凡派爾,以及或許是存在於少年眼中的任何人類。猶如偶然棲息在這座教堂的使徒,被貪慾的人群豢養而逐漸遺忘伸展羽翼的方法。他不該被掠奪,而是屬於掠奪人類的一方。
  E彷彿能聽見低沉的叱喝但一如既往地無視了他,腳步踩進長草中寂然無聲,只有幽靈們躲在暗處窣窣交談,毫無所知這一切都清晰地映在凡派爾眼底。回到此地之前E無數次演練歸來的情境,他早已預習了所有拷問的手法,學會如何侵入肉體將恐懼直接鞭打於靈魂之上。他會將觸碰過那雙唇瓣的肌膚用烙鐵炙烤,將纏捲過那頭黑髮的指節用銀針刺穿,任何擁抱過親吻過撫摸過獲得過少年的眼神體溫以及潔白祝福的無知的人類,E在這百年來無數次地預演如何將他們屠殺,盡其所能殘酷地、痛苦地、放任嫉妒如燎原烈火直到E再度遇見他的彌賽亞,他年長的倔強的冷冽的同類。
  E在墓園裡一圈又一圈地巡迴,防風草逐漸聚集,追隨他的足跡淹沒一個又一個罪人的墓碑,直到他無言佇足於某塊牌碑,碑上猶然清楚顯現某位神父的名諱。E勾起一絲微笑。
  
  漆黑百合一夜覆沒無名的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