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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跟,大嫂???>

*忘然跟翦悅視角多些
*私服出現

時間過得很快,忘然跟翦悅不多久就要迎來寰界破除後首個新年,按照習俗,新年自是要回家吃團圓飯的,但是忘然卻覺得舉步維艱,原因無他,他跟翦悅啟程遊歷江湖前,他大哥雲上闋便已將宇文鴻心接入劍庭同住,雖然過往種種,鴻心已經說不計較,並且在跟大哥一起送他們離開劍庭時,還由衷祝福他跟翦悅,但想到要再跟對方見面,忘然仍不免感到尷尬,還有他大哥,自小就厭惡他,又在翦悅一事上站在鴻心那邊,回去之後會不會給他好臉色,還不知道呢!

「唉~眼看離除夕只剩十天了,再不啟程回劍庭會趕不上的,可是回去就勢必會跟鴻心見面,雖然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但我總是覺得有些虧欠他,還有大哥,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想到這,我就坐立難安,這段日子為怕見面尷尬,已經盡量不回劍庭了,可這次是過年,實在沒有理由不回家一趟,翦悅,妳說該怎麼辦才好?」

忘然看完手裡的信,不禁大嘆一口氣跟妻子發牢騷,信上的內容呢?自然是雲上闋催問他們什麼時候要回家過年的事情,隨信附上回家的路費,還有鴻心額外給的銀子,說是讓他們在路上順便買幾件新衣,因為算算日子,等他們回到劍庭時才開始量身裁衣裳,是趕不上年節時穿的。

相比忘然的惴惴不安,亭翦悅態度卻顯得輕鬆許多,在一旁安慰道:「鴻心性格溫和,我們離開劍庭時,他不是還祝福我們嗎?這又過了許多時日,想必已經放下了,而且每回來信,除了對我,對你亦常關心問安,你看,他不是也給你準備了買新衣的錢嗎?」

「大哥也是每月給零用錢,可是你看這信上的口吻,我真怕回家會被他剝兩層皮……」

「他之前要你加入靖玄島自己賺薪水,你不加,他還是照樣給,不但金額多,每月還從不落下,這難道不是疼我們?大哥是嘴硬心軟的人,會來信催促也是想我們的意思,信裡也說母親跟子玦都會回去,你不想見大哥,難道就不想念母親嗎?我也好久沒和子玦見面了,趁這一趟回家看看他們也好。」

「母親嗎……妳這一番話,讓我安心不少,那咱們這就啟程回劍庭吧。」

忘然話是如此說,到底還是一步做三步走,離劍庭越近他的腳就越重,還是翦悅不斷好言寬慰,才如期趕回劍庭,抵達的時間是除夕當天的下午,正好等著吃年夜飯。

守門的門人一見是二公子夫婦回來,自然不敢怠慢,一面通傳去後院,一面來人把兩人領進庭裡,翦悅跟忘然一邊跟著門人走,一邊看看這睽違快一年沒見的家,比起他們離開時的破敗,劍庭可謂是煥然一新,庭牆刷得雪白,前院的石雕換了一群,看起來更有氣勢,各處屋宇因著過新年,皆掛上紅綢和各種燈籠,植物的枝條上也紮著小飾品,一路上忙活的眾人都換上新衣,忘然覺得,劍庭這次的新年布置,比以往的都還要精緻講究幾分。

到了後院門口,鴻心已經站在那裏等他們了,身後還侍立兩名丫鬟,翦悅一看,許久沒見,比起在神道師處養傷時那一身舊衣,神情落寞的消瘦模樣,鴻心現在是一身簇新衣裳,臉頰豐潤,氣色也好,動作從容自信,彷彿又變回以前的文雅貴公子了,翦悅還來不及說什麼,鴻心已經笑著迎上來,一面道乏問安,一面將兩人迎進屋內,兩名丫鬟則將他們的隨身包袱接過拿著。

由於是親人間話家常,鴻心不是帶忘悅兩人去議事廳,而是更裡面的一座小小晏廳,這次換忘然覺得有些奇怪了,這晏廳他以前也是常待的,怎麼現在感覺不太一樣?喔,原來是地毯換了,以前是玄青色素面的,現在是寶藍色雲紋織銀的。

鴻心等忘悅兩人都挑好位子坐下後,才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是正中右邊的一張椅子,眾人坐定,下人奉上茶跟點心,三個人都是雨過天青色的茶杯,翦悅一聞杯中茶香,發現不是過往劍庭常喝的茶,而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三人一時吃茶無話,終是鴻心先開口了:「翦悅,這一年聽妳在信中所說,知道妳跟忘然到過苦境許多地方,如今看妳,比出發時又長高了些,更有俠女風範,吾看了很開心,想必妳武藝上亦有一番進展。」

「哪裡,還是只能打些小嘍囉而已,倒是鴻心,看你現在氣色恢復如前,讓我安心許多,你今天穿這樣很好看,現在苦境很流行,我跟忘然沿路上看到好多人也這樣穿。」

原來早在門口時,翦悅就注意到鴻心的這一身衣服,剛才趁著吃茶的時候,她便留神細細觀察了起來。

只見鴻心雖然還是梳著寰界裡常梳的髮式,但是頭冠的材質卻變成金的,項上掛著之前她從未看過的金項圈,身上穿的,是時新流行的唐式橘紅色刻絲圓領袍,袖口上滿是繁複的紋樣,外罩上一件赤色圓領半臂短外衣,兩肩處是金色繡線的鷫鸘神鳥紋,腰間繫著蹀躞帶,帶上垂掛的,一邊是大雁型的金飾,一邊是個五彩流蘇香囊,整套看下來,比她在俠盟時看鴻心穿過的每一套衣裳都還要貴氣。

「嗯……這是上闋大哥帶吾去做的,他說,新年到了,給吾做幾件新衣,去的時候店員一直推薦說這是最新流行的款式,上闋大哥就要吾試試看,最後就做了這麼一套,今天才穿,早上上闋大哥看見,也說很好看……」

翦悅靜靜看著這位闊別許久的友人,舉止上還是以前她熟悉的文雅公子,但她卻覺得對方的氣質變了一點點,似乎多了些自信,還有……稚氣?翦悅一時也說不上來鴻心現在給她的感覺,那就好像是……人被無條件肯定、疼寵呵護過一段時間之後,才會出現的……幸福神情?

翦悅尚在理清思緒,這邊忘然終於敢說話了:「沒想到大哥也有會注意別人穿著的時候,不過他說得沒錯啊,鴻心,不是我誇張,路上那些人們,穿起來都沒你好看,尤其是你把頭冠換成金的,還有肩上加那兩道神鳥刺繡,坐在那裡,乍一看倒不像普通的公子,更像個小王爺呢!」

「是嗎?其實這兩樣,都是上闋大哥的主意,他說,吾稱號鷫鸘逸少,何不在紅衣服上加鷫鸘鳥的紋樣,配上金頭冠,看起來會很有氣勢……」

「哇,我大哥原來在服飾上這麼有想法,我都不知道!」

幾句簡單對話,翦悅聽了卻暗暗吃驚,正自猜想時,卻見鴻心話說到一個段落,側過頭拿起一塊牛軋糖吃,脖子上的項圈一閃,正是兩隻黃金丹頂鶴。

「鴻心,你原本那個紅寶石項圈呢?怎麼換成這一個鶴的?這也是上闋大哥給你新打的嗎?」

鴻心正要開口,忘然卻先搶著回答了:「哈哈,這項圈我認得,是大哥的十二歲生辰禮啊,沒想到大哥會連生辰禮都送你,鴻心,大哥對你可真好。」忘然說完,還給了鴻心一個大大的笑容。

對於忘然的笑容,鴻心亦回以一個靦腆的微笑,然後方道:「是呀……他看吾的項圈摔壞,就把這個送給吾戴了。」

「哈,這很像是我大哥的作風,鴻心你也別太緊張,大哥他本就不愛項圈這東西,生辰宴過後他就只是收著,再沒戴過,看到你沒有,會給你也不意外,你戴也好,比我大哥適合多了。」

「嗯……上闋大哥也是這麼跟吾說的,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呢。」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啦,儒雅公子本來就比武人適合這些東西啊~」

翦悅本就覺得自家夫君傻,現在聽完這席話顯得更傻了,老天,你隨興,不代表你大哥也隨興啊!他是會把貴重東西隨便給出去的人嗎!你難道不覺得,大哥對鴻心的好,有些超過了?

給他管家,家裡一切都隨他的意思、帶他去做衣服、生辰禮送他,還有庭裡眾人對鴻心的態度,那樣地殷勤小心,根本、根本活脫脫就是當作庭主夫人在伺候嘛!就只差喊一聲「夫人」了!

不過看鴻心聊天講到上闋大哥時,那神色語氣又不是很像……但是送項圈是什麼意思,鴻心一定很清楚,如果沒有喜歡人家的話,以鴻心的性子斷不可能輕易收下……難道真的是她會錯意,事情真的如鴻心所說,上闋大哥是因為「看他項圈壞了所以補他一個」這麼隨便的理由就把生辰禮送出去?!

翦悅正自猜想,一名丫環走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只見那丫環手中端著一個脫胎填白的蓋碗,一逕走到鴻心面前道:「宇文公子,今天的枸杞明目茶好了,您快趁熱喝吧。」

聽見那茶名,翦悅不由得心一縮,緊張地看向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口氣裡是掩不住的擔憂:「鴻心,你的眼睛難道沒有完全恢復?怎麼還要另外喝明目茶?」

「只是幾天前在對禮單的時候,吾覺得眼睛有點酸,揉了幾下,上闋大哥跟映夫人就緊張的不得了,然後就開了這方子,要吾每天喝了,吾的眼睛,那時映夫人已經完全治好,妳放心,沒事的。」

母親也?!鴻心此話,著實讓翦悅在心裡訝異了,不過面上卻保持平常道:「那就好,不過還是要小心,你也別讓自己太勞累才是……」翦悅說到一半,這個時候,一道沉穩的男聲帶著金屬碰撞的聲音打斷了她。

「鴻心,吾回來了。」來者正是雲上闋。

「大哥。」長兄來,按照禮節,忘然跟翦悅自是不敢繼續坐著,一齊站起身。

「上闋大哥。」卻見鴻心也放下手中的蓋碗,起身迎接,不過跟忘悅兩人的畢恭畢敬不同,動作言語中是帶著高興的,看得一旁的翦悅暗自訝異。

「怎麼每次看到吾回來都要站起來?快坐下呀。今日份的明目茶喝了嗎?眼睛可有好些?」上闋輕輕把鴻心按回椅子上,看見桌上的填白蓋碗,便出言關心。

「正在喝,好多了,吾的眼睛本就沒什麼事,上闋大哥,你也快讓翦悅跟忘然坐下吧。」

經鴻心提醒,上闋這才想起進門時下人說弟弟跟弟媳已經回來的事情,轉過頭對著另外兩人說道:「不必等吾,你們先坐下吧。」忘悅兩人坐下後,上闋也解下問途天涯遞給隨身的下人,然後坐在鴻心左邊的那張椅子上,丫環捧上茶來。

忘然等上闋飲完第一口茶後,才開口道:「大哥也跟起流行啦。」

原來雲上闋也是全套時新衣裳,也是唐式的圓領袍,但跟鴻心的不同,是較為俐落的武人款式,雪白的衣面,搭上前胸繡有鶴紋的寶藍色唐半臂,腰間也是一條蹀躞帶,不過帶上懸掛的,則是一個銀製的大鶴和一柄銀匕首,一身氣派著裝,與頭頂上那副亦是全新打製,更為雄壯的鶴冠,既讓上闋顯得有庭主的威儀,卻又不失他個人的特色。

「只是帶鴻心做衣服時,順便一起做的。」

四人繼續說些閒話,偶爾會有下人進來跟上心兩人回些庭裡的日常小事,就如翦悅的觀察,每件事,上闋都依著鴻心的意思,又聊了一會兒,上闋放下茶盞,跟忘悅兩人道:「吾有幾件事要跟鴻心討論,母親上週就回來了,正住在後廂房裡,你們先去跟她請安吧,還有子玦,也回家好幾日了,你們也去看看他。」

自家大哥又換上以前那副大冰山的表情,忘然跟翦悅自然是不敢多待,隨意說了幾句正想母親等語,便一前一後的起身告退,鴻心等他們離開後,才問上闋要跟他討論什麼事。

「無事,不過就是把人趕走的藉口而已。」

「??」這回答,鴻心聽後是一愣,沒有接話,而是傻傻地繼續看著上闋。

與那雙帶著疑惑的灰藍對視一眨眼後,上闋才又補了一句:「跟他們聊這麼久,很難受吧?晚上還有年夜飯,要再委屈你了。」話說完,還把頭微微撇過去,似乎是覺得很對不起眼前人一樣。

……用了幾個眨眼,鴻心才意會上闋把人趕走的原因,心裡這才後知後覺地泛起一絲酸楚,同時卻也感動對方體貼自己心情的舉止,他搖了搖頭,給了對方一個微笑道:「上闋大哥不必為吾擔心,這一段感情,吾已經放下了,剛才聊天時,吾是真的高興,晚上席間還有子玦跟映夫人,夫人這幾日很照顧吾,吾想在席間敬她一杯,好好謝謝她。」

「嗯,那就好。」看鴻心似乎真的無事,上闋便也不再說什麼。

不過上闋到底還是認為鴻心性格敦厚內斂,即使難過了,也不會表現出來,為了預防這種情況,吃晚飯前,上闋趁空把忘然叫到迴廊一角道:「你跟翦悅這次回來,日常互動,在鴻心面前記得給吾收斂些,特別是今天晚上,如果敢放閃太超過,年節後仔細你的皮!」

明白自己對鴻心的虧欠,看著兄長惡狠狠的眼神,忘然很識相地說:「不用大哥提醒,我們明白的。」



很快就是年夜飯時分,眾人集齊花廳,地上是一大塊洋紅織金的團圓毯,平素只有兩人吃飯的大圓桌,現在鋪上祥雲紋樣的桌巾,年菜已經擺好,菜色是酸菜白肉鍋、餃子、松鼠鱖魚、八寶豆腐、芙蓉蝦、玉麟香腰、牡丹燕菜、炸紫酥肉、太極芋泥、銀鵝千姿,還有各種寓意吉祥的小菜,每道菜皆用顏色器皿盛著,錯落有致地擺放在桌上,看得出來是經過用心安排的成果。

上座的順序,自然是身為長輩的映殊絡第一個入座,長輩一向重視年節,映殊絡雖然平時不愛裝扮,此時也是一身新衣,頭上還多了幾支簪子。

知道只要母親在,大哥上闋便會溫和許多,於是等映殊絡一坐定,翦悅便上前撒嬌著說要坐在母親旁邊,子玦見狀,也上去跟姊姊搶位子,看見外甥跟媳婦這樣活潑可愛,映殊絡當然是笑得合不攏嘴。

映殊絡安撫完子玦,讓他坐在姐姐旁邊後,剩下的就是三位年紀較大的男孩子了,卻見映殊絡抬起手,向著中間那位淡紫髮色的少年,親切招呼道:「鴻心,過來坐我這邊。」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招呼,鴻心被叫到時還有些傻住,但很快就在身後上闋的輕推鼓勵下,道了聲「是」之後,輕輕地坐到映殊絡旁邊,臉上的表情仍有些受寵若驚,上闋則很自然地坐在鴻心旁邊,忘然看見大哥坐定,才安靜地在子玦旁邊坐下,年夜飯就這麼開席了。

雲家是江湖兒女,雖然也講究規矩,到底沒有那些世宦人家那麼繁文縟節,所以在映殊絡說一聲「大家開動吧」,子玦便第一個歡呼著說「這一道我沒吃過,我要先吃它!」,然後就夾了一隻芙蓉蝦進碗裡,一嚐,果然外酥裡嫩,子玦登時拉著翦悅的手,連聲要姐姐也嚐嚐看。

「唉呀,子玦你說的沒錯,這炸蝦真的好吃,我也夾一隻。」

「這道菜是什麼,中間排成一朵花,看得我都捨不得動筷子了,話說,今年的年菜是母親安排的嗎?除了火鍋跟餃子,好幾道我都不認得!」

忘然這麼問,映殊絡聽後只是笑而不語,眼睛看向身旁的鴻心,被看的人只是微微低下頭來,幾個眨眼後,才靦腆地道:「是吾安排的,大家不嫌棄就好。」

「怎麼會呢!鴻心大哥,子玦很喜歡!」
「不愧是鴻心,不像我,連菜名都說不出來,哈哈!」
「鴻心,菜很精緻,謝謝你費心。」

「不用謝……這沒什麼,也是上闋大哥幫忙,才能做出這一桌。」鴻心個性內斂,聽見讚美,也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句,不過他這樣,卻讓身旁的青年覺得他太過謙遜,有些替他抱不平。

只見上闋清了清喉嚨,在弟妹們的目光中,鄭重地補充道:「這一桌年菜,從構思菜色、挑選食材,到去廚房監督廚娘的刀工火候,還有指導僕人們如何擺盤,都是鴻心親力親為,吾不過只是中間幫他決定出最後的菜單而已。」

「沒有那麼多……」

完全不管身旁溫婉少年在底下偷偷輕扯自己衣服的手,上闋繼續說:「除了年夜飯,還有劍庭今年上下一應過節事務,都是鴻心處理的,謝謝你,鴻心。」最後五個字,上闋是看著鴻心說的。
「上闋大哥明明也有幫吾……」

這個時候,映殊絡舉起自己的酒杯道:「過年節要處理的事務繁多,這個年紀,能處理的這麼好,很不容易呢!鴻心,吾敬你一杯,謝謝你幫上闋分攤重擔。」

「!夫人千萬別這麼說……」見長輩敬自己酒,鴻心慌忙舉起酒杯要回敬,話還沒說完卻被忘然打斷了。

「是啊,我們劍庭以前過節的布置,從沒有像這回一樣這麼好看,年菜也是我吃過最豐盛的一次,鴻心,我也敬你一杯!」

忘然話落,自己滿斟了一杯高高向鴻心舉起,亭家姊弟亦同,嘴裡也是誇讚感謝等語。

鴻心跟他們一一乾了後,才謙遜地說:「大家別這麼說,是上闋大哥信任吾,讓吾幫他管家,鴻心自當全力以赴,方不致辜負這份信任。」鴻心說的時候,臉頰還泛起一層薄紅,看在翦悅眼裡,竟覺得比她還嬌羞幾分。

「那鴻心,以後就還請你繼續幫我們上闋管理劍庭了。」映殊絡說完,又親切地給鴻心夾了一只餃子。

「謝謝夫人,吾會的。」鴻心在椅上微微欠身回應畢,一轉頭卻見到上闋恰好也在看著他,俊臉上帶著讚許的笑意,再一次的,鴻心又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忙轉過視線,低下頭只顧吃起那只餃子了。

丫環持續替花廳一角的火爐添著炭,席上已酒過三巡,忘然跟子玦喝開了,在一邊划起拳來,翦悅則留神觀察起對面二人,看他們怎生互動:卻見上闋伸筷夾了一片炸紫酥肉給鴻心,口內還道「這肉今天炸得好,你多吃點。」鴻心小聲道謝後,便低頭吃起來,渾然沒有發現身邊的青年已經停下動作,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吃那塊肉,那眼神,就好似在看著最珍愛的人一樣,饒是坐在對面只看見上闋側臉的翦悅,也不禁被那眼裡濃濃的情意給驚得呆住了。

而她這副凱看的模樣,對面的鴻心看到了,卻誤以為她是想吃這道菜,出聲詢問:「翦悅,妳也想吃這炸紫酥肉嗎?需要吾夾給妳嗎?」

鴻心此話不只驚動了翦悅,也驚動了他身旁的青年,青年也跟著鴻心看向少女,剛才還柔情蜜意的眼神,轉瞬間又恢復成了平日的清冷傲然,彷彿剛剛的那幕只是少女的錯覺。
「啊,不用,我自己夾就可以了。」藍眼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竟帶著些從未見的、看不清楚、若有似無的不友善,讓翦悅沒來由地心慌,連忙用話敷衍過正想夾菜給她的鴻心,接著便轉過頭叮嚀自家弟弟別喝太多酒,又轉而向身旁的母親撒嬌,總之,是不敢再偷偷觀察對面兩人了。


吃畢了年夜飯,領完了壓歲錢,除了上闋先去前院陪留下過年的門人喝酒外,其餘眾少年們則圍隨著映殊絡,一起到花園裡遊玩消食,園中雖然只剩下梅花,但因各處枝條皆掛上燈籠,地上亦有用絹布彩紙紮成的各種小動物,燈燭輝映下,卻也生動可愛,引逗得眾人說笑不止,鴻心看時間差不多,叫來管家,吩咐他把備好的煙火拿出來放,管家依言下去,不多時便領著一眾僕人搬來許多煙火、鞭炮,煙火也罷了,忘然跟子玦一見到各種鞭炮,立刻興奮起來。

「哈哈,煙火我不會放,但是放鞭炮我可厲害了,子玦,還記得小時候我怎麼帶你放鞭炮嗎?」

「記得!忘然大哥,這裡有一綑沖天炮,我們一起放!」

「哈,說到放鞭炮,吾年輕的時候,可是放得比那些男人們還好呢!吾也來放一個。」見孩子們這樣開心,映女俠一時玩興大起,也跳下去跟兩個男孩子一起鼓搗那鞭炮。

一時煙花開,炮聲響,劍庭裡一派熱鬧氣氛,翦悅看著忘然他們三人玩,也躍躍欲試,便拉了拉身旁少年的袖子道:「鴻心,我們也一起去放幾個玩吧。」

「吾從以前就沒有很喜歡放鞭炮,妳去吧,吾在旁邊看你們玩就好。」

鴻心微笑著說完,便又繼續抬頭看夜空中的煙火,翦悅正待再說,卻見鴻心的丫環捧著一疊衣服走來,在鴻心面前福了一幅,輕輕喊了一聲公子。

「抱琴?怎麼了?沒事拿這一件披風過來做什麼?」

「回公子,庭主從前院派了人過來傳話,說怕您跟大家放鞭炮玩,一時玩得開心出了汗,被冷風一吹會著涼,要我拿些禦寒衣物給您添上,我便拿這銀鼠披風過來了。」

上闋此舉,若是往日庭裡只有兩人時,鴻心便會大方接受他的好意,可現在身旁還有翦悅,她一個姑娘家都沒喊冷了,他一個男子添什麼衣服?加上翦悅一聽完抱琴的話,雖然馬上握住嘴,但眼裡的笑意卻藏不住,被她這樣一笑,鴻心頓時感到一股熱氣蒸騰上來,溫和端莊的公子難得地炸毛了,有些激動地告訴自己的丫環道:「不、不用,吾沒有要放鞭炮,也不冷,妳快把這披風拿回去。」

知道鴻心誤會,見那抱琴要走,翦悅趕忙上前攔住,接著對鴻心道:「既然衣服都送來了,鴻心你就一起來玩嘛,你不喜歡那種響的,我可以陪你放滿天星,也有仙女棒可以玩呀。」

「好吧,玩一下子也無妨。」佳人連番邀約,溫婉的鴻心自是不忍再拒絕。

「越晚天氣會越冷,鴻心你為年節操勞了這一陣子,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若是生病了,上闋大哥跟夫人豈不又要操心?」人不在這裡,心卻還這麼惦記,不愧是做事極其認真的人,連疼人亦是,忘然要是能像他大哥多一點就好了……翦悅不禁在心裡想。

「嗯,妳說的也是,那吾就穿上吧。」見鴻心示意,抱琴立刻過來替他披上,披好後,翦悅才看見,那銀鼠披風的面還是用雪花紋樣的西陣織做的。

「翦悅,我們過去吧。」

「嗯。」




至晚間活動結束後,眾人各自歸房休息,忘然沐浴完,換上睡衣,卻看到翦悅坐在桌邊發呆,忘然便問她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大哥喜歡鴻心,而且很喜歡,也許我們下次回來,便是參加他們的婚禮了。」

「!???!」促不及防聽聞妻子這驚天之語,正在擦頭髮的忘然險些扯下一把頭髮,他放下浴巾,問妻子怎麼會有這異想天開的想法。

「給鴻心做一堆衣服、把生辰禮送他,對鴻心百依百順,而且你不覺得下午聊天時,他們兩人坐在一起說話的樣子,很像外面相處很久的夫妻?」

「原來是這個!妳想太多了,既託鴻心管家,意見上當然要多尊重他一些,至於衣服跟生辰禮,大哥雖然總是冷著張臉,但在東西上絕不吝嗇,鴻心在劍庭裡算是客,以前在生活上又比咱兄弟倆嬌貴,看起來又小,大哥在物質上給他多一點,也是怕他在劍庭裡委屈的意思吧。」

「……那席間幫他說話的事呢?還有母親,你不覺得母親對鴻心態度很親厚嗎?母親比我們還早回劍庭,你就沒想過,母親可能是看出大哥的心思,才對鴻心那麼好?」

有些招架不住自家妻子的連珠炮,忘然支吾了好半晌,才想到:「鴻心跟大哥是同性,大哥怎麼可能會喜歡男的?母親也不可能支持吧?」

「……我們在苦境遊歷了快一年,寰界外對男男成婚的看法多開放你沒看到?母親一向不拘小節,更是成長於寰界之外,她一定比我們更能接受,至於大哥……他以前從沒說過戀愛上的事,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喜歡女的,還是喜歡男的?」

「那、那鴻心呢?他總不會喜歡上我哥吧?」從翦悅到大哥,這喜好變化也太大了吧!

「這我目前還看不太出來,也許有些好感,但不排斥大哥是真的,可能還要再觀察幾天才知道。」

「得了吧,這完全是妳想太多,我要先睡了,晚安。」實在是玩到累,忘然索性用內力把頭髮蒸乾,就往床上躺去。

「隨便你,反正子玦也在,我們可以找個機會讓他共情看看,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懶得跟自家傻夫君爭,翦悅自去沐浴了。

鴻心如果嫁給大哥的話……那不就變成他的大嫂?!思及此,忘然不禁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嘛!兩人性格差這麼多,以前也沒見他們特別有話聊,一定是翦悅在外面看太多男男畫冊,腦補太多了。

這樣想畢,忘然便安心地闔上眼,不多時便睡到歪掉了,氣得自家妻子洗澡回來看見,都有些後悔嫁給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