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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你和阿憐感情真的很好呢,哈哈哈哈。」師青玄邊哼著歌,邊滑著謝憐的Instagram動態。最近的二十幾張照片都是他和賀玄假約會的各種合照。師青玄點開了他們合吃冰沙的自拍照,杯子裡插著兩根吸管而不是一根。賀玄在謝憐放下手機的瞬間就把它全都喝光了,但沒有人需要知道這件事。

「是阿,差不多就那樣吧。」他聳聳肩,又咬了一口三明治。然後他咬到一個番茄,差點嗆到。靠,他明明告訴過他們不要放番茄的。

師青玄在他身邊坐立難安。「哦,別賣關子嘛,賀兄!告訴我所有細節!他接吻技術好嗎?你們兩個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你是左還是右?」

賀玄皺起鼻子,把三明治裡的番茄一個個挑出來,厭惡地扔到盤子上。「我是上面的。」

他沒注意到空氣中凝結著緊繃的靜寂,或者說他根本沒注意到空氣變安靜,直到師青玄打破沉默。「你真的很殘忍,賀兄。」

「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賀玄板著臉,將最後一個番茄甩到一邊,然後再次咬起三明治。他嘴裡塞滿了三明治抬起頭看向師青玄,兩滴淚順著那人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眼前的景象讓他心一揪,下意識地倒抽一口氣,把嚼到一半的生菜、火雞肉和培根囫圇嚥下。番茄殘留的噁心汁液殘留在他的舌根,賀玄嗆了一口,邊咳得亂七八糟,邊忙著用手去探他的汽水。

「賀兄,你沒事吧?」師青玄伸手過來,拍著他的背,把自己的飲料推到他面前。賀玄接過,像是沙漠遇難終逢甘霖一般,把甜得蛀牙的飲料一口氣嚥下肚。最近他確實遭逢太多生死關頭。如果死神這麼想帶走他,祂能不能他媽痛快點,賜他個早死早超生?

「你——」賀玄結結巴巴地說,清了清喉嚨。「你怎麼哭了?」

「嗯?」師青玄揉揉眼睛,手背沾染上被打濕的睫毛膏。「噢,哈,我猜我哭了?哈哈哈……」他越笑越小聲,像個被遺忘在陽光下的舊汽水罐,逐漸無聲無息。

賀玄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更別說哭的人是師青玄。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拿著一把氣球和生日蛋糕走進一家殯儀館一樣。完全格格不入,還有些羞愧。

「怎麼了?」他又問了一次,但語氣卻比他的本意嚴厲得多,讓師青玄皺緊了眉頭。

「沒什麼,我只是——」

賀玄抓住他的手。「告訴我。」

師青玄的嘴緊緊閉著,就像完全不打算回答賀玄任何事情的樣子。他的目光下移,落在賀玄的手上。

去他的神武大帝。賀玄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會這麼說:「拜託?」

師青玄神情緊張地啣著下唇,時而啃咬、時而用舌頭輕輕滑過,沒有說任何話。賀玄絕對不應該這樣盯著他的唇,操。但師青玄的目光依然牢牢注視著賀玄握住他的手,然後終於,他開口:「我是一個最差勁的朋友。」

賀玄吞回反射性的「誰是你朋友?」,取而代之的是腦袋裡跳出了一個又一個錯誤訊息,因為...不對。師青玄不是一個差勁的朋友。他怎麼會認為在他們兩人之間,他是不好的那方?

「你不是。」

師青玄悲傷地看著他,眼角的淚珠再次積聚,賀玄只想讓這一切停下。

「如果你知道的話,就不會這麼說了。」 師青玄低語,聲音在最後一個字上碎開。

「知道什麼?」

他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第二口,第三口。師青玄與他的目光相會,然後抽離了手。

「我喜歡你,賀兄。」

……

……

………

賀玄眨了眨眼。別說錯誤訊息,他整個系統都在關機中。惡意程式顯然弄掛了他的硬碟並破壞了他耳朵和大腦的功能,因為天塌了師青玄也絕不可能說出賀玄以為他剛聽到的那句話。

「我真的替你和阿憐感到高興!真的!只是有時候很難,特別是你不告訴我任何事情,而且你最近也沒有太多時間陪我……」 師青玄話沒說完,回過頭來指責自己,「對不起,賀兄!我會試著對你更好一點!我們還是能做最好的朋友,對吧?」

師青玄看起來似乎想和以前一樣勾著他的手臂,但卻不允許自己做任何縮短他們之間距離的事情。

賀玄替他這麼做了。

他試探著伸出手,拂去即將落下的眼淚。即使淚水已被拭去,賀玄的雙手仍然捧著師青玄的臉頰。

「青玄,」 他輕聲說,儼然像被催眠。他必須是。如果不是,他想都沒想過說出他即將說的話。「我也喜歡你。」

師青玄在他的掌中僵住了,說出的話急匆匆地擠成一團,「什麼?可是。等等。但阿憐他……」

「我們並不是真的在約會,」 賀玄打斷他,因為,嗯,謝憐只讓他答應不告訴花城。他很了解他的朋友,了解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希望他選擇什麼,因為謝憐就是這樣一個好人。

「這全是一場騙局,只是為了讓人們不再向他告白。半點都不是真的。」
師青玄睜大了雙眼。「真的嗎?」

賀玄看了他一眼。「真的,我是說,你見到謝憐和花城怎麼看著對方的嗎?」

師青玄皺起眉頭。「嗯,用他們的眼睛?」

「算了,」 賀玄說,他身邊怎麼盡是些傻子。「我是指——算了。當我沒說。」他停了一下。「關於我和謝憐不是情侶那部分沒什麼好說的。因為我們不是。真的。我們從來都不是情侶。謝憐只是個蠢蛋。」

「他……」 師青玄嘀咕道。「但我聽說他在高中排名第一。」

天阿。賀玄為什麼喜歡他呢?他永遠想不透。

然後師青玄微笑了。「你保證?」

「保證什麼?」

「你保證你從未和阿憐交往?還有,嗯,你喜歡我?」

「哦,」 賀玄鄭重地說。「是的,我保證。」

師青玄呼出一口氣,聲音很輕。聽起來更像是鬆了口氣。「哦,好,」 他低語。「那很好,真的很好。比好還要更好。太好了。」

賀玄挑了挑眉。「是嗎?」

「是呀,」 師青玄點點頭。然後他的眼神變得堅定,直勾勾望向賀玄。

「賀兄。」

「怎麼了?」

「我要吻你。」

這句話還來不及在賀玄的大腦中反應過來,他就被拽了過去。師青玄顯然最近剛剪指甲,指緣有點銳利地撓上賀玄的脖子,這個吻一如賀玄預料的那樣笨拙又有點痛——師青玄用了不必要的蠻力撞上他。但在最初的冒失之後,洶湧的浪濤變得平穩。就像師青玄是那輪明月,而賀玄是浮沉的波浪,伴著他朝朝夕夕,隨著他潮起潮落。

感覺很好。就像他終於可以不用憋著一口氣了,儘管他現在被吻得無法呼吸。

但等等。

回到幾分鐘前。

老實說,賀玄應該為走到了這一步好好嘉勉自己。拍拍自己的背。犯傻最終帶來了好結果,真的。畢竟他又不是一邊快樂地和校園中最受歡迎的人交往,同時還親吻另一個人,對吧?

不過,賀玄也不是特別在乎誰會看見。因為,現在親吻他的人可是師青玄。

但也許——也許——如果賀玄能稍微留點心,瞥見餐廳門口那抹紅色身影,他可能會多在乎那麼一丁點兒。

至少,足以讓他別在這裡接吻。



✧✧✧

「然後,」賀玄說,「這是最重要的部分——他親了我。」

謝憐深深吸氣,如釋重負地吐出。「真是太好了,賀玄!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賀玄一臉羞窘地看著他。「如果,呃,如果我不應該告訴他,抱歉。我知道我們只約好不告訴花城,但是……氣氛使然,你懂的。」

「我懂,」謝憐點點頭。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好吧,其實我不懂。接吻這種事對我和三郎太遙不可及了。哈哈。」

賀玄咽下反駁的話語,回憶起上次在謝憐面前他為了對付花城,假裝不介意當眾接吻,害謝憐感到難過的情景。於是,他望向地板,說:「你覺得人們通常在初……嗯……都做些什麼?」

「初次約會?」謝憐竊笑著幫他補上。他的眼裡閃爍著愉悅。

賀玄哼了一聲。就讓他笑吧,只限這一次。「對,我就是說這個。」

「嗯,」謝憐伸手捏著下巴,陷入沉思。「老實說,我認為他會喜歡你為他安排的任何事情。但也許你應該去一些吵雜的地方,比如說,不要選博物館或電影院比較好。我和青玄去過這兩個地方。他似乎會有點……」

「興奮過頭。」

謝憐咳嗽。「沒錯。」

賀玄嘆了一大口氣,「這真是太他媽尷尬了,」他嘟囔著,將頭埋在手臂裡,壓制住尖叫的衝動。「操。我不想聽一個因為太害怕向他生命中的真愛表白而請求他最好的朋友偽裝戀人的人,給我感情上的建議。」

「噢,」謝怜雀躍地說,「你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對啦。嗯。」他隨手揮了揮。「隨便。」

謝憐張開雙臂。「來吧,慶祝的抱抱!」

「才不要。」

「你~知道~你~想要的~」謝憐唱著,上下晃著手臂。

賀玄看向他,心想好吧,他想要一個蠢爆的慶祝擁抱。在忍受了這麼多鳥事之後,這是他應得的。

於是,他們擁抱了。

賀玄幾乎是在下一刻,聽到大門「碰」的一聲被狠狠撞開,一步步重跺聲逼近,他媽的、花城、又他媽是花城,永遠能在人類所知最差的時機點出現的男人。賀玄看著他的臉低吼出無奈至極的一口嘆息,視線餘光裡閃現謝憐退後的身影,他的眼底閃爍著擔憂之情。

「三郎?」他倒抽口氣。「三郎,什麼,你......」

但是,這一次,花城居然沒有瞥他一眼。

那人就這樣,逼向賀玄面前,右手緊握成拳,直直地往他的面門灌上一拳。

賀玄血濺當場,以鼻梁為中心爆發出劇痛,他幾乎沒有心神留意到身旁某處傳來的謝憐驚呼聲。他踉蹌著後退,頭撞在身後的牆上,他大口咽下血沫,試圖恢復神識。

「你…操...」他喘著粗氣,雙眼緊閉。

但顯然,花城還沒有要放過他。抬起手,又一拳重重打在賀玄的右顴上。

「[[[你他媽到底有什麼問題?]]]」花城憤怒地喊道,而賀玄只能嘶聲力竭地回應他。花城伸出手,攥著賀玄T恤的領口,猛地把他拽近,對著他吼:「[[[你怎麼敢?你他媽的怎麼敢?]]]」

「三郎!」謝憐驚嚇地喊他,接著,賀玄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把他按到床上。當然,那是謝憐的手。謝憐已經擠進賀玄和花城之間,他面對花城,張開雙臂擋著身後的賀玄,急促地說:「三郎!發生了什麼事?你還好嗎?你為什麼要傷害賀玄?」

賀玄撐著睜開一隻眼,正好目睹花城看向謝憐整個表情柔和下來的瞬間。「哥哥,」他開口,聲音像微風中的呢喃。「哥哥,閉上眼睛。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接下來要對那個可悲的人類做的事。」

「什麼、三郎?你在說什麼?」

花城的呼吸沈重起來,眼底深沉的黑暗承載千鈞決意,目光死死釘在賀玄臉上。賀玄回瞪著他,儘管他現在真他媽困惑,但他不會讓一分一毫怯懦顯露在臉上。

好阿,如果花城想打一場,那就來打吧。

賀玄輕輕將謝憐推開,向花城撲去,他一頭撞在他的胸口,把人撞得後退了幾步。賀玄抬頭,眼睛瞇起。「他媽的?你在幹什麼?」

「你,」 花城咬牙一字一字說,「我看到了你。」彷彿有毒液像鮮血一樣從他的獠牙滴落。

賀玄盯著他,一動不動。「你看到了我?操你的,你愛上我了不成?」

「閉嘴,否則我會打掉你的牙齒。」

「三郎……」 謝憐的聲音漸微。賀玄望向他,突然意識到謝憐可能從未聽過花城說這麼多髒話。不管怎樣,賀玄早就聽得夠多了。

「你他媽到底怎麼回事?」 賀玄問。「那些天殺的顏料揮發物終於腐蝕你的腦袋了嗎?哦,但我猜你得先有個腦才——」

花城猛地將手掌擊向他身後的牆,賀玄立刻閉嘴了。好吧。媽的。好吧。就這樣了。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哥哥,」 花城開口了,他的目光仍鎖著賀玄。「我得告訴你一些關於你的男朋友的事情。」

賀玄見到謝憐聽到男朋友這個詞瑟縮了一下,但他確定如果他說些什麼,花城會毫不猶豫地再次揍他。

「我的——什麼?」謝憐小心翼翼地說,像是在害怕碰碎了些什麼。
「怎麼了,三郎?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哥哥,」 花城說,聲音微小地幾近虛弱。 「哥哥,我——我看到他。我看到他和師青玄在一起。」

哦。

哦操。

如果花城在那裡,那意味著他看到了賀玄和師青玄接吻,如果花城看到了賀玄和師青玄接吻,那就意味著—

好吧,在這種情況下,花城一上來就往他鼻子揍的確可能是合理的。

「啊,」 謝憐說,他也意識到了。「嗯。」

花城低頭仔細觀察著謝憐的表情變化,他的眼睛微微瞇起,目光在他和賀玄之間游移。賀玄嚥了嚥口水,手在身側蓄力,預備迎擊下一次的攻擊。

「等等。」 花城說。這次,他的目光停在了賀玄身上,眼裡佈滿血絲和殺意。「他知道嗎?」

賀玄眨眼。「什麼?」

「他知道嗎?」 花城又問了一次,他繞著謝憐走一圈,賀玄雙手撐著膝蓋堪堪維持站姿。「哥哥知道這件事嗎?知道你有多渣?」

「等、一下,」 賀玄艱難地說,他後退一步,拼命想弄清楚狀況。「等等,呃。我想可能有一個——有一個誤會?」 他瞥了一眼謝憐,發現對方正牢牢盯著花城,沒有分給賀玄一個眼神。這,當然。他媽的當然。

「誤會?」 花城重複他的話,嗤笑出聲。

哦。哦親愛的。也許賀玄應該更小心地選擇一下他的措辭——

花城再次揍了他一拳。

這一次,賀玄確實發出了一聲窒息的痛嚎,疼痛震得他骨頭喀喀作響,痛意隨著神經滲透進他的皮膚。他試著吞嚥,但很痛苦。他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但又痛得不行,該死,操他的,花城。

他的視野開始逐漸模糊,眼前是一片混濁與黯淡。但他還聽得見,摔倒在地發出痛吟後,他還是捕捉到了謝憐的聲音。

這是他聽到的:

「三郎!不,等等——三郎!冷靜下來,等等!」

「哥哥?你真的要為這個混蛋廢物說話嗎?在他對你做了這些之後?我看到他了,哥哥,我用這隻眼睛看到他和師青玄接吻。」

「我——我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還能是什麼樣子?接吻還能有什麼解釋嗎?他背叛了你。」

「我...三郎,聽我說。他不是,嗯。他沒背叛我。」

「哥哥——哥哥,什麼?你能容忍這個?」

「我......」

「你能接受他這樣對你?」

「那不是——不是這樣的。我不是......」

「你也許能接受,但我沒辦法。我不能接受,哥哥。哥哥,我愛了你那麼多年,你怎麼能指望我坐視他這樣對你?」

這是他看到的:

謝憐,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張。他凍在原地,就像一根手指輕輕一點就能把他完全打碎。他抬頭望向花城,而花城也凝視著他,呼吸急促,目光鋭利,但溫暖。他的肩膀顫抖著,然後整個身體頹喪下來,就像多年來壓在他心頭上的感情終於被釋放出來。

接著,謝憐又說了些別的話,很小聲、很輕柔,就算賀玄竭力聽也聽不到。也許,有些話是只說給那個人聽的。花城吸了口氣,臉色變得蒼白,然後兩人走向彼此,墜入對方的懷抱,他們的膝蓋撞到地板上,花城將謝憐摟進懷裡,手指撫過他的頭髮,而謝憐緊緊抓住他後背的T恤,彷彿再也不想放手。

賀玄還聽到他們說的其他話:不是真的、我也是、天哪和我愛你。

然後,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很不幸,賀玄沒死。他醒來時身處一個一塵不染且充斥著刺鼻消毒水味的房間。監測儀在他的頭旁嗶嗶作響,牆壁呈病態的綠色,他突然湧上一股想吐的衝動。

「你的鼻梁斷了,」他在清醒片刻後被告知的第一句話。(跟這個空間同樣,又病又扭曲。)護士手拿著病歷表,咔咔地按壓她的筆,皺著眉說:「你還撞到了牆,所以有輕微的腦震盪。沒有大礙,應該很快就能夠回家。」

不,賀玄心想,不,不,再把我按進另一堵牆,拜託,讓它變得嚴重些,拜託。

「謝謝,」他改口說。太令人難過了。

下一個對他說話的人是師青玄,他在護士打開病房門的瞬間匆匆忙忙地跑到他床邊。賀玄皺眉,痛感立即在他的鼻子周圍炸開。他咳嗽了一聲,遲遲注意到自己的大半張臉都被包紮了。

「賀兄!」師青玄大叫,伸手攥住賀玄,手指緊抓他的掌心。他實際上快把他的手捏碎了,而賀玄想他可能聽到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這其實挺好的,也許這一次真能離死更近一步。「我好擔心!我們都好擔心!」

「別把我算進去,」令人討厭透頂的聲音說道,就在這時,賀玄注意到原來花城和謝憐正站在離床有一點距離的地方。他們周身飄著粉紅泡泡靠在綠色的牆壁上,重點是?他們的手他媽緊握在一起。他們正在牽手。見鬼。操他的見鬼。

賀玄瞟了他們一眼,向每一個神靈祈禱,希望他的眼神能比他自己感覺的更威嚴些。「我真他媽不敢相信你們二個。」

謝憐怯怯地笑了笑,舉起空著的那隻手揉了揉後頸。 「啊——賀玄...你感覺怎麼樣了?」

「不,」賀玄馬上說。「你們不准再和我說話了。」

「我喜歡這個主意,」花城說。他轉向謝憐,彎下身,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哥哥,說你也喜歡。」

「三郎,」謝憐溫和地斥責道。

這一幕讓賀玄重新湧上了嘔吐的衝動,但總之,他堅持住了。

然後花城變了個表情,一個賀玄根本連試都不想試著去解讀的表情,他抱持著世界上最深重的猶豫放開了謝憐的手。他抱歉地望向謝憐,好像與他分開是全宇宙最糟糕的懲罰。太讓人想吐了,真的。這兩個人太讓人想吐了。以前就是如此,現在居然更上一層樓。

賀玄覺得頭痛將至。它正潛伏在地平線上,等待著最佳的時機襲捲而來。

「哥哥把一切告訴我了,」花城說,在床尾站定,雙臂交叉。他斜視著賀玄。「所以你可以繼續呼吸了,暫時活著吧。」

「如果你如此寬宏大量,現在就在這裡殺了我。」

花城冷笑,「這有什麼樂趣呢?」

謝憐走到他身邊,戳了戳他的胳膊。「三郎,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我已經害賀玄吃太多苦頭了。」

「這是他應該的。」

「三郎。」

「好吧。對不起,砸了你的臉,雖然我個人認為用繃帶遮住一半臉更好看些。」

謝憐嘆了口氣,揉著額頭。「我也要向你道歉,賀玄。我會支付醫療費用。」

「用什麼錢?」賀玄反問。

「...三郎的錢。」

花城明顯地退了一步。「什麼?我不要花錢買他的幸福安康。」

謝憐看了他一眼。

「好的,我付。」

天啊。如果他早知道整個鬧劇可能會以得到謝憐作為擋箭牌以對抗花城永無止境的騷擾,那麼賀玄一點也不介意以他的鼻子作為代價。他願意失去兩個鼻子。三個鼻子。所有的鼻子。

「你們兩個得學會好好地相處,」謝憐說,雙手叉在腰間,就像是在訓斥他的孩子一樣。「從這點開始——」

他拿起護士留下的冰袋,放在花城手裡。「三郎,你拿著給他敷頭。」

花城噘起嘴。「好的,哥哥。」

賀玄目瞪口呆地看向師青玄,師青玄也同樣震驚,他聳了聳肩回應。

謝憐拿來他們從餐廳帶回的食物托盤,放在了賀玄的腿上。上面有一碗雞湯麵,灑了一些鹹餅。「也餵他吃些東西。」

「哥哥,他的手沒有斷。」

謝憐挑起眉。

「我來餵他,」花城不情願地答應,拿起塑膠湯匙,浸入湯中。「張嘴,啊,」他嘟囔著,把湯匙放在賀玄嘴前。

賀玄看著花城額頭上冒出的青筋感到非常愉快。

「先幫我吹涼,」他要求。「太燙了,我可能會燙到舌頭。」

「我會把這個潑在你——」

謝憐清了清嗓子。

花城把湯吹涼,塞進了賀玄張開的嘴巴。

「嗯,」賀玄哼了一聲,咂咂嘴。「可能需要再加點鹽。」

「我在重新考慮要不要殺了你。」

賀玄愉悅地笑著。「不是那種鹽。謝憐?」

「三郎,」謝憐皺起眉毛,戳了戳花城的側腹。「你能去餐廳給他拿一些鹽嗎?」

花城睜大了眼睛。「但是哥哥——」

「拜托?」謝憐眨了眨眼。

賀玄心情天殺的好,彷彿飄到了雲端之中。 「請永遠不要分手,」他說。「如果你們分手,我會親自把你們重新湊合在一起。」

「不要得意,」花城一下被激怒。「你不准拿我們的關係取樂。」

「哦,我當然可以,」賀玄嘲笑著。「畢竟,如果不是我,你們兩個根本不會在一起。所以我說那個鹽呢?」

花城看起來想在這件事上繼續和他吵,他真的想,但是賀玄清楚知道他不能。

「我去拿你他媽的鹽,」他低語,準備離開。但在那之前,他用手環住謝憐的腰,把他拉進懷裡,然後深深地吻他。

師青玄在賀玄身旁驚呼,賀玄感覺自己想吐的衝動再再再次在過去的二十分鐘內出現了第三次。這不會是一個短暫的吻,因為這他媽可是花城和謝憐,這兩個在初次相遇對上眼的瞬間就愛上對方的,史上最遲鈍的白痴。

他們親吻的樣子就好像他們將被分開八百年而不是五分鐘。賀玄在想,也許他應該重新考慮一下剛剛說的永遠不希望這兩個人分手的說法,但那樣的話,他可能陷入比這個更糟糕五倍的地獄。

「青玄,」他沙啞地說,「請把他們趕走。」

謝憐和花城仍然沈浸在黏糊糊的擁抱中,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

師青玄慢慢地點頭。「嗯,賀兄,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

「現在。」

師青玄皺了皺眉,更靠近那對情侶。「好吧,」他說。「你想不想在以後也和我這樣做?等你好一點的時候。」

賀玄感覺嘴角掠過一抹微笑。「當然,隨你便。」


✧✧✧

與謝憐和花城二位成為朋友有諸多困擾,但賀玄知道排在首位的是:

他們兩個太他媽白痴了。

而他們在一起之後,可能更變本加厲的蠢了。賀玄不敢相信他的鼻梁得因此被害。

但也許他為他們感到一點點開心。

只有一點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