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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談舉止有禮但氣質清冷難以親近,生氣起來如惡鬼一樣讓人望之生畏,這樣的栗山學長,現在正和兩個小孩相談甚歡、不見半分尷尬或不耐,甚至以一對二都還顯得游刃有餘。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和田怎樣都不會相信這個畫面是真實存在的。 相談甚歡,套用在大學生與幼童上感覺頗違和,可是和田想不到更好的詞。栗山平時常見的白眼和嗤笑全都不見蹤影,眉眼間只見好似用不完的耐性,用「溫柔」形容也不為過,更不用說面對沒有邏輯的童言童語也不亂陣腳,每個抑揚頓挫都配合小孩的反應,從衣服上的圖樣跳到最近去遊樂園遇見布偶裝拍了好多照片,再到上禮拜晚餐吃了唐揚雞,唐揚雞和豬排哪個比較好吃⋯⋯不管話題發散到哪裡,栗山都能泰然自若地接話,而那誠懇溫和的語氣是和田從未聽過的。 哇,學長居然還會翻花繩。 聽著小孩發出的歡呼聲,和田刻意在心裡跟著表達驚訝,與視線朝這裡飄過來的栗山對上眼。 你那是什麼臉? 和田根本不用細看就能解讀栗山的意思,他抿起不知道何時癟起的嘴巴,用力往兩側擠壓,自認露出真心的微笑。顯然失敗了,因為栗山皺著眉頭又拋來滿是疑問的眼神,還趁著對話的空隙朝他挑眉,在小孩說話時又迅速撤回。 平時用來應付他的表情,這時候就收得乾乾淨淨。 和田決定站起來,不巧忘了被擱置在腿上的寶特瓶,順著動作滑落到地上發出聲響。雙胞胎的注意力仍集中在學習翻花繩,所以他只要無視再次看過來的栗山,撿起來順勢轉身就好。 他被雙胞胎纏上時栗山正好去便利商店,原以為在雙胞胎的家長領走小孩前得先將栗山晾在一旁,現在看來被丟在旁邊的是他自己。 算了,反正他不需要額外看顧也能好好活著。 和田扭開瓶蓋,喝下一大口烏龍茶,沒想到就因用力過猛開始劇烈咳嗽,只能掩住嘴巴不讓聲音太過明顯。他已經能想像栗山學長露出「你真的很蠢」的表情了,連他都想給自己白眼。 衣角被拉了一下,是雙胞胎的其中一個。和田正努力想不倚靠語言示意自己沒事,又被後方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 和田擺擺手,繼續把堵住的氣息用力咳出來,分不清是栗山一手牽著另一個雙胞胎,還是栗山居然會幫他拍背給人的衝擊感更大。他忍不住想閃開,礙於衣角還被雙胞胎之一握住而不能移動,只能繃緊身體。 是因為有小孩在場,才沒有明示他是個白癡嗎? 雙胞胎的家長終於結束繁忙的工作通話,前來將小孩領走。和田希望自己道別時看起來不要太狼狽,刻意憋氣,直到他們轉身離開又掩嘴咳了幾下。 「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 沙啞的聲音還沒完全回復正常,和田正想再喝一口烏龍茶潤喉,就聽到栗山說:「你喝慢一點。」 ⋯⋯他又不是小孩,用不著這樣做也沒關係。 和田用瓶口蓋住無法控制噘起的嘴唇,清清喉嚨再開口:「沒想到學長喜歡小孩。」 「我有說過不喜歡嗎?」 「學長感覺就很討厭小孩大吵大鬧或大哭。」 「太誇張的話,誰都沒辦法忍受吧。」 「那電影院裡會哭會鬧的小孩呢?」 「一直講話的大人更討厭。」 雖然這個答案從栗山嘴裡說出來也合理,但和田還是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學長對小孩很有耐心,好讓人意外。」 「在你心裡我真的是惡鬼啊。」 這種時候馬上接「當然不是」或是打哈哈才是正解,和田也跟著照做,只是聲調聽起來特別怪異,反而讓沈默無端降臨在兩人之間。意識到搞砸了,他想補救卻不知該怎麼做,只能邁開往商城裡電影院的步伐,好像走得比平常更急更快就能遠離身旁的人。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栗山的聲音沒多久就從旁邊傳來。「剛上大學的時候在英文補習班打工,那裡的學生從幼兒園到中學生都有,每天和他們打交道就習慣了。」 「⋯⋯難怪學長看起來這麼熟練。」 「幼兒園的小朋友如果不想上課,真的會哭會鬧,現在想起來還是滿可怕的。」 「那中學生有好一點嗎?」 「聽話的還可以,但叛逆期的特別難對付。」和田能感覺到栗山的視線故意停留在他臉上幾秒。「也有人故意弄壞上課要用的筆電,真讓人頭痛。」 「⋯⋯我那時候是不小心的!」 「喔,那還是挺讓人頭痛的。」 栗山語帶揶揄,偏偏又是自己以前真的犯下的錯事,和田難以辯駁,只能扭頭悶悶地轉換話題。「⋯⋯所以學長對小孩不是喜歡,是習慣?」 「頂多說是不討厭吧,也不至於到喜歡。」 「如果學長來音樂教室,一定會很受歡迎。」 「還是算了,感覺你們教室的小孩會太熱情。」 「沒那麼誇張,只是那兩個比較黏人一點。」 「難怪一看到你就要過來抱著你,特別喜歡你——『和田老師』?」 和田趕緊往旁邊一步,打顫著搓掉手臂上接連冒出的雞皮疙瘩,耳朵也因為剛剛近距離聽到不該聽的言語跟著發熱。他看著一邊發笑一邊將身體回正的栗山,心裡更加哀怨了。 說是不討厭,實際上就跟喜歡沒兩樣,搞不懂學長為什麼要講得那麼迂迴。 「學長以前也被叫過老師吧⋯⋯比起學長竟然不排斥小孩,這個還比較好想像。」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只是跟小孩相處過一陣子而已。」 「學長怎麼看都不會是喜歡小孩的類型。」 「我又沒說過,是你自己要亂想的。」 「這種事就只能靠感覺啊,不然誰會知道?」 「你可以問啊。」 「⋯⋯可以問?真的?」 和田還以為是自己理解能力有問題,但隨意聳聳肩的栗山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在意,徑直拉著他閃過推著嬰兒車的父母,到屋簷下的陰影處才鬆手。和田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得到一樣的答案後環視四周,正好望見被陽光切割成光影界線分明的柱身。 「學長喜歡曬太陽嗎?」 栗山滿臉寫著「這什麼問題」,但看見一臉認真的和田後也不再多言,思考後說道:「不喜歡,太刺眼眼睛會很不舒服。」 「學長太常看電影了,眼睛才會對光線適應不良。」 「那你無時無刻都希望享受太陽嗎?」 「也不到無時無刻的程度。」 「你感覺是冬天曬到太陽會想直接躺在外面不走的人。」 「冬天的太陽很舒服,是學長不懂。」 「你又知道我不懂了。」 進入商城氣溫驟降,和田將被門口強風吹亂的頭髮整理好,依照告示與栗山前往手扶梯的方向。雖然大學生的時間規劃理應比社會人士自由,但他們倆假日才有辦法湊在一起,只能小心閃過稱得上擁擠的人潮。 「手扶梯和電梯?不考慮等待時間。」 「手扶梯。」這次栗山沒有猶豫。 「因為電梯裡太擠嗎?」 「電梯超載的聲音,聽了就很尷尬。」 「喔,確實⋯⋯就算是別人進不來,待在裡面好像就有錯。」 「也不知道要不要讓位給他,但如果在最裡面也出不去。」 他們同時踏上最後一階,電影院所在的樓層如預期那般人潮洶湧,為了節省時間果斷分頭行動。和田正要從桌面上拿起爆米花,買好票的栗山就正巧過來,盯著紙盒上的標籤似乎有話想說。 「是鹹甜各半嗎?」 和田應答後,換得栗山已經克制過的嫌棄表情,讓他不明所以地反問:「只吃一個口味很快就膩了,交錯吃不是更好嗎?」 「⋯⋯怎麼會有人喜歡把鹹的甜的混在一起?」 「不就是要同時吃到兩個口味嗎?」和田才覺得莫名其妙,捧著爆米花遞給栗山。「咬下去才知道是甜的還是鹹的,整盒都是驚喜耶。」 「我不喜歡驚喜。」 「生活要有點樂趣啊。」 「那就只是期待落空而已。」 「不然再買一盒?」 栗山的掙扎浮現於臉上,最後還是隨著嘆氣給出「算了」的回答。和田因為沒有事先問過栗山的喜好多少感到愧疚,瞇起眼睛細看盒子裡一粒粒的爆米花,試圖辨識它們之間的不同。 「不然學長想吃哪個口味?我幫你找。」 「你看得出來?」 和田撚起一粒爆米花,放進嘴裡後咀嚼三下,認真地回覆:「這個是甜的。」 「⋯⋯你就算拿對了,是要怎麼給我吃?」 面對滿頭問號再加上情緒複雜的栗山,和田的語氣不免因心虛弱了幾分,「可以再想辦法嘛⋯⋯那學長剛剛是想吃鹹的還是甜的?」 栗山的嘴唇動了幾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轉身就走。和田亦步亦趨跟上,探頭接著提問:「所以不管鹹的甜的,重點是能不能混在一起?」 「本來就不該把不同口味的東西放在一起。」 「會把咖喱和飯拌在一起的人才沒資格這樣講。」 「吃進去還不是一樣。」 「這句話還給學長,甜的爆米花和鹹的爆米花都是爆米花啊。」 距離電影開演還有一段時間,他們決定待在人群比較稀少的角落。和田將手懸空放在爆米花上,裝模作樣地閉上眼,五指張開扭動好像真的在感應,睜眼後迅速撚起一粒,堪比獻上珍貴的寶藏那樣向栗山微微欠身。「學長吃吃看啦——說不定我真的一次就拿對了。」 指尖上的重量過了一會才終於消失,和田原本想捕捉栗山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栗山卻在把爆米花丟進嘴裡後順勢用手蓋住下半張臉,還別過頭去不讓和田觀察自己是否命中正解。 「拿對了嗎?我拿對了嗎?」 「是嗎——真的嗎——」 「學長就承認吧,我是不是拿對了?」 「難說哦,不知道。」 沒有像剛剛那樣皺眉頭,一定是拿對了。 深諳自己勝券在握,和田繼續纏著栗山追問只是單純為了好玩,待他終於安靜後栗山也跟著鬆手,拿起早些時在外面買的咖啡啜飲幾口,吞下後盯著和田一臉若有所思。 「咖啡和茶。」 「什麼?」 「你不是很會猜?」栗山又喝了一口,環著手臂慢悠悠地說:「咖啡和茶,你猜我選哪個?」 和田只發出了第一個音節就急忙止聲,吸了一口氣又住嘴,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看見栗山高深莫測的神情後又信心全無,打算修改答案又反駁自己,憋著一口氣來回往復好幾次後,終於受不了大喊出聲:「——這根本就是陷阱題嘛!」 「不用想得太複雜。」 「正常來說都會覺得是咖啡吧!」 「所以是咖啡,確定嗎?」 「學長平常根本沒在喝茶啊!連去吃飯飲料都選咖啡,你什麼時候喝過茶了?」 「嗯,可能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啊。」 「⋯⋯學長不要再故意誘導我了!你只喝咖啡吧?是這樣吧?」 「好吵,所以你想好了沒?到底是哪個?」 和田忍著沒把氣息用吼的丟到栗山臉上,自己在原地轉了幾圈後,帶著壯烈的氣勢按下「咖啡」的確定鍵。 「確定不改了?咖啡,茶,確定是咖啡?」 「⋯⋯確定啦!」 整顆心被懸掛在懸崖處擺盪,就算得到栗山輕快的「答對了」也沒有因此而放鬆,只感覺到滿滿的疲累。和田卸下拱起的肩膀和背部,原本想多瞪幾眼始作俑者,最後還是只敢有氣無力地瞧了一眼。 「就說了不用想得太複雜。」 「還不都是學長,把這個問題變得那麼複雜⋯⋯」 「是你自己要亂想的。」 「學長才不該說謊,明明就不會喝茶。」 「誰說的?」栗山向他伸出手。「烏龍茶拿來。」 「太遲了,不需要這時候才想要證明啦。」 話是這麼說,和田見栗山的手遲遲沒有放下,還是乖乖把寶特瓶交出去。栗山仰頭沒讓嘴巴碰到瓶口,他則迅速抓下腦內閃過的靈光,丟給栗山:「和別人共用同一雙筷子,還是不避開喝同一瓶飲料?」 栗山鼓起來的臉頰還沒消下去,一個眼神又把問題拋回來。 「共用同一雙筷子⋯⋯吧。共用筷子感覺沒什麼接觸,但瓶口就很小,很難無視。」 栗山敲了幾下瓶蓋。「但真的碰到也不會怎樣?」 和田點點頭。他沒有所謂的口水病,這題傷害性極小,出乎意料的是栗山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學長感覺就很介意這種事。」 「你到底擅自替我加了多少設定?」 「感覺上啊,如果別人不小心喝了學長的東西,學長會寧可倒掉買新的。」 栗山的咖啡馬上被塞進和田手裡。「你喝,不用客氣。」 「我才不要,沒有糖一定很苦。」和田把咖啡放回去,還確保栗山的手指確實握緊了才鬆手。「吃東西也是啊,如果不得已要用同一雙筷子,學長洗過後擦乾才用都不奇怪。」 「你自己好好想想,每次東西煮好要我試吃的時候,我有說要換筷子嗎?」 「⋯⋯啊,對耶。」 和田得到栗山的大白眼後,撥弄幾下頭髮掩飾尷尬,又被突如其來的記憶回復信心,據理力爭道:「可是上次和安藤學長吃飯,學長死都不用他的叉子啊。」 「⋯⋯那是,其他的原因。」 「喔——是因為學長討厭安藤學長嗎?」 栗山對拿出手機作勢要錄影存證的和田嘖了一聲。「討厭就太誇張了,沒那麼嚴重。」 「但也不是喜歡?哇,安藤學長想必會深受打擊,沒想到栗山學長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 「為什麼一定要用喜歡討厭區分⋯⋯你就能講出你喜歡那傢伙嗎?」 「可以喔。」和田伸出大拇指,字正腔圓地說:「安藤學長是很棒的部長,音樂劇部的大家都很喜歡他喔。」 「超級虛偽,一看就知道在說謊。」 「外人不要挑撥我們部員和部長之間的感情。」 栗山一邊按壓眉心一邊哼聲。「還不都是那傢伙之前說什麼『吃到他的口水就會是一輩子的室友』這種話⋯⋯雖然知道是假的,但真的太可怕了。」 「⋯⋯是還滿有安藤學長的風格啦。」 「如果是你,聽了這種話你還敢用嗎?」 和田臉色凝重地思考,最後堅定搖頭。「不要比較好。」 栗山一臉「我就說吧」,順手就把寶特瓶放進帽T的帽子裡,也不管這樣會惹來他的抗議。和田摸索好幾下才順利把瓶子從腦後抓回來,持續追問剛剛的問題作為反擊。「所以呢?學長是討厭安藤學長,還是喜歡?」 「⋯⋯為什麼要問這個?」 「是學長說不要亂想,直接用問的。」 「現在這個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誰會這樣問喜不喜歡一個人啊?」 「學長講不出來就是心裡有鬼。」 「你不要跟他亂講有的沒的。」 「安藤學長知道了一定很傷心——栗山學長居然不顧當年的室友情分,簡單的喜歡和討厭都無法回答⋯⋯」 玩笑適可而止就好,和田收到栗山的眼刀時想起這個道理,趕緊關上嘴巴的拉鍊。電影正巧即將開演,他們加入等待驗票的隊伍,雙雙靠牆保持靜默。 「不要當室友的話,那傢伙還行。」 和田聽出栗山的不情不願,終究沒忍住自己八卦的心。「學長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什麼都沒有,只是有些人可以當室友,但有些人就是不行。」 「感覺對不對的問題?」 「可以這麼說。」 「喔,那幸好我跟學長感覺對了?」 和田本意只想感嘆,但栗山面無表情盯著他看,時間長到讓他的背脊開始發涼,甚至只敢戰戰兢兢地呼吸與眨眼。 「呃,就只是想說,還、還行吧?應該有對⋯⋯吧⋯⋯?」 為什麼學長還是不講話啊?和田感受到深刻的驚慌與無力。 還是說這只是他自我感覺良好,其實栗山學長恨不得趕快搬走?或是反過來正在苦思能把他趕出去的理由,他最好識相點主動退租?可是最近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家務分工和路過聊天也一如既往,栗山學長依舊自願多出一點錢,不太可能這時候才來計較,而且他們還會假日特別約好要一起出門,不至於跳過溝通就搞成這樣吧⋯⋯ 「沒有很糟吧?至少、至少有比安藤學長好⋯⋯?」 和田吞下口水,栗山的表情還是毫無破綻,無聲的威壓和氣勢讓他的腦子無法順利運作,下意識想到什麼就通通化成語言。「學長願意用同一雙筷子,就表示感覺有對⋯⋯?」 「什麼?」 「都吃到口水了,那、那這樣⋯⋯」和田已經無法理解自己說的話有甚麼涵義。「表示我們還會當一陣子的室友⋯⋯應該是這樣吧⋯⋯」 「⋯⋯你還把那傢伙的話當真啊?」 栗山原本還想維持在似笑非笑的狀態,終於放鬆緊繃的臉龐,才讓和田意識到自己又被捉弄了。他噘嘴表達不滿,遲遲等不到栗山的笑聲緩下來,最終受不了了大聲吐出:「總之感覺就是對了!學長幹嘛故意亂嚇人⋯⋯」 「是你自己要亂想的。」 「剛剛問了也不回答,明明就是學長的錯。」 「這有什麼好問的?你會不知道答案?」 和田被栗山理所當然的態度給鎮住,好半晌才恢復思考及說話的能力,不甘示弱地把新問題砸向栗山,一心想著如何取勝卻完全沒有注意力道,也沒有思考該如何收場。 「那如果是我的話,學長是喜歡還是討厭?」 「⋯⋯哈啊?」 栗山的錯愕被和田視為勝利的號角,立刻乘勝追擊換上哀戚的語調說道:「如果是討厭的話也沒辦法,回去我會好好檢討,這段時間真的對學長很抱歉。」 「為什麼要突然進入莫名其妙的小劇場?」 「身為一個不及格的室友,讓學長只能默默忍受,真的罪該萬死⋯⋯」 「你有什麼毛病?」 和田前一拍還在沈痛低頭、按著胸口真摯地懺悔,瞥見栗山一副被噎到而語塞的樣子實在是大快人心,趕緊裝作無辜重複道:「如果學長不回答,我也只能亂想了。」 「問這什麼鬼問題⋯⋯」 「就只是二選一而已,喜歡和討厭,到底是哪一個?」 栗山的嘴巴微張,發出和田沒有聽清的咕噥聲,讓他能照著原本的脈絡繼續施展表演慾。「好吧,是我勉強學長了,學長不用擔心傷害到我——雖然感覺對了,但我跟安藤學長沒有不一樣。」 「哪來的結論?」 「學長都無法回答,那就是一樣的。」 栗山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忍耐什麼似地慢慢吐氣,放輕語氣卻刻意一字一字用力地說:「我不會和那傢伙用同一雙筷子。」 「就算是這樣、」 他還來不及說完,栗山就帶著沒有刻意壓低的碎念湊過來,這次他聽清楚了。 「⋯⋯誰會這樣問喜不喜歡一個人啊?」 和田直到栗山主動拿了幾粒爆米花才回神,對方好像把他的呆愣當作對爆米花的覬覦,示意他嘴巴張開,精準命中舌尖。甜鹹交錯的滋味擴散開來,莫名發乾的喉嚨讓他只能艱難地吞嚥,嘴裡空了也發不出聲音,更難忽視和稍早一樣開始急速升溫而發熱的耳垂。他用力捏了幾下,想起剛剛栗山留下的低語。 「不討厭。」 「至於有沒有到喜歡——你那麼會猜,交給你了。」 明明就只有兩個選項,硬是用否定詞踩在模糊的邊界而不正面回答,感覺上就是栗山的風格,狡猾、難以捉摸、無法參透,值得被譴責,還隨意邀人踏進留白的空間,不曉得一腳踩進去會面對什麼。 這絕對是陷阱題,但他需要想得多複雜? 肩膀被觸碰示意向前,和田趕緊跟上原本在身旁的人,捏著耳垂的力道又加重幾分。 ⋯⋯這樣怎麼可能不亂想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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