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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如同一盤散沙。
而由砂礫組建的高塔終究傾頹倒下。

「褚。」冰炎知道自己現在距離光鮮亮麗相距甚遠,他滿頭塵土血液,乾涸的血塊凝結在他髮梢。
他現在不像褚冥漾追隨過、敬仰過的強大黑袍,也不像褚冥漾腦殘話語裡總出現的光潔精靈。
他只是個存在,在凡塵間打滾,努力去求取,用心去祈求,在世界的包裹間無能為力。
但他還是伸出手,他賭一把,賭一把這小妖師還願意向他們伸出手。

受到過傷害的流浪幼犬總對人類懷抱警惕,褚冥漾就像是反覆被推向嚴峻街道的幼犬,左右無能為力。
冰炎只希望自己還能將這條小笨狗從那樣支離破碎的邊緣帶回來。

褚冥漾看著他,眼底有他沒見過的沉靜,如同跨幅千百年又重逢。
這隻小笨狗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這讓冰炎有些無所適從,他很快提醒自己應該要習慣這些改變,褚冥漾本身就是未可知的變動。
「學長。」褚冥漾說。
他的語氣很低,甚至半點欣喜也沒有,眼神當中閃過一瞬間的訝然,似乎驚詫於面前黑袍的狼狽。
但最終褚冥漾什麼也沒說,他小心翼翼地將攢在手裡的小藥罐放進冰炎手心,像是最敷衍的安撫。
「我走了。」褚冥漾說。

冰炎抓不住他。

手底的藥罐子被褚冥漾的掌心握的發熱,是醫療班裡最基礎、最唾手可得,最普遍常見,甚至在戰場上半點用處也沒有的傷藥。
冰炎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些什麼傷可以用上這東西,他只知道,褚冥漾若手底有其他更好的,不可能會只給他這個。

那小笨狗自己說過的,命也能給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笨蛋真的一無所有。

喪家的犬隻尋不回歸宿。
褚冥漾正在歧途上低伏前行,人類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夜色裡,褚冥漾走的十分堅決。十分篤定,但卻帶著一股撕裂夜色的氣勢。
這並不是個好的狀態,夏碎在旁提醒他。冰炎認同。
褚冥漾就像是強逼自己選擇某條道途的賭客,孤注一擲,死生輸贏全憑此意。只有最消極最絕望又最不甘的靈魂才能做出的最終掙扎。

但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那個笨蛋。」冰炎將手上的小藥罐收進懷裡,他會追上去。
追上去,告訴那名妖師。這世界不是這麼運作的。不是這樣的。
他們的確要他成長,要他做出決定,要他學會承擔。但顯然他們低估了褚冥漾在學會這一切之後所能付出的所有。

那個小笨蛋可能怎麼也沒有想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世界將如同煉獄,將在轉瞬之間成為死地。
那他們也在一起,他們都在一起。
到那時,他們也都還在。
「真的不能放他自己一個。」冰炎抹去嘴角的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