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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自己發顫的雙手,他的手很乾淨,衣服上也沒有可疑的污漬,但這不能代表什麼。 他不能吃人,無論如何都不行,如果他確實吃了人,就該被消滅。 ……但是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認知? 杏壽郎閉上眼睛調整著呼吸,一種悶燒著的暖流循著呼吸流過四肢百骸。他試著想起更多的東西,但腦子裡模糊不清,只有無法分辨的影子和雜音。 他想不起來更多了,能想起的只有他現在的呼吸,以及他的名字。 他叫杏壽郎,他絕對不能吃人,他的口中有血的味道,他少了一隻眼睛,身上穿著的也不是他原本的衣服。 他起身環顧四周,窗戶被木板釘死,但他感覺外頭應當已經入夜。 他離開自己原本躺著的房間四處走著,這是棟占地不小的宅院,他慢慢往庭院走,接下來他該做什麼?離開這裡?他能到哪裡去? 「啊。」他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你終於醒了?」 幾乎是在聽見那道聲音的瞬間,劇烈的憤怒席捲了杏壽郎的胸口,他握緊雙拳猛然轉頭,看見那道在月光下蹲踞於屋頂的身影。 腦子裡忽然一片混亂,完全無法看清的景象飛速竄過,唯獨眼前那個全身都是刺青的男人無比清晰,清晰得讓他左眼的空洞劇痛。 「我會阻止你!」他聽見自己的怒吼,在腦海中轟然響起的聲音。 他開始劇烈的喘氣,一些灰燼從他的口中、從他的左眼冒了出來。 是這個傢伙。 那個鬼接近他了,一臉搞不懂他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怎麼回事,血喝得不夠嗎?」 我被變成惡鬼了。 肉體沉重的撞擊聲,鬼接住了他纏繞著灰燼和餘熱的拳頭。他沒有停下攻擊,即使他已經失去他的刀,他依然記得正確呼吸的方式。 他將腿踢向對方的腹部,他知道如果手中有刀的話他能做得更好,可是他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拳腳。 鬼微笑了,他收回手擋住他的攻擊,在那瞬間回敬他更快更重的踢擊,即使他用雙手也沒能完全擋住,他被衝擊波踢出好幾公尺遠。但他絕不退縮,他重整呼吸再次衝向那傢伙,那個殺人的戰鬼! 「猗窩座!!」他咆哮出對方的名字。「你讓我喝了誰的血?!」 「不過是血而已,你沒有吃人。」猗窩座似乎心情不錯,很仔細地回答了他的話,「不吃人的話你就不能恢復,所以我才餵你喝人血,幸好你適應得很快,不過三天就恢復意識了。」 對話間他們又接連打了十幾招,每一招都能輕易把人類置於死地,但他們是鬼,能殺死人的攻擊在猗窩座身上連一絲痕跡都不會有。他也已經不會因為上弦之鬼的攻擊而死去了,然而,剛成為鬼的他肉體能力自然還是遠不如對方,恢復力追不上受創的速度,薄煙從他的傷口中飄出來,他的血肉蠕動著努力進行修復。 他又再次感覺到極度空虛的飢餓感,口中血的餘味在要求他攝取更多。憤怒也無法填滿這種絕望的空虛。 「這可不行。」猗窩座沒一開始那樣高興了,「果然你還是要拿刀才能發揮全力,還得給你更多血才行──」 「我拒絕。」杏壽郎說,他眼中的火光消失了,整個人變得如同他左眼一般空洞。「別浪費時間,殺了我。」 他本來不是這麼輕易放棄的人,他有這種感覺,可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只剩下名字、呼吸,還有這個已經變成鬼的身體。 就算變成鬼,他也殺不死眼前這個凶手。還有什麼理由需要他用惡鬼之身活下去,褫奪他人的血甚至是肉,只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他還沒有墮落到這種地步。 猗窩座看著他,「我會幫你找一把刀。」 「不需要,殺了我。」 「你已經不是脆弱的人類了,杏壽郎。」 「殺了我。」 猗窩座用冷酷的眼神盯著他,「你不該是這個樣子,杏壽郎,你拚死也想消滅我的霸氣呢?」 「把我變成這種樣子的不就是你嗎。」杏壽郎依舊用這種灰燼般的態度面對他。「快殺了我。」 猗窩座彎起沒有感情的笑容,「我不要。」 鬼瞬間出現在杏壽郎的面前,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他就被猗窩座扛進屋內,被壓制住綑上繩子。 他瞪著猗窩座,對方拿出一個封存的罈子打開確認了下,跟著把罈子湊到他嘴邊。「喝。」 他聞到了血味,此刻聞起來極其香醇的味道。 口水無法克制的快速分泌,從他的嘴角中淌出,飢餓可怕的鞭打著他的軀體和理智,他好餓,他的身體好累,他需要── 不行!他努力扭過頭抗拒著血的誘惑,他得忍耐住,他不會再喝血,更不會吃人類。 他絕不屈服。 杏壽郎的反應完全在猗窩座預料之內,他當然比較希望對方能乖乖喝血吃人,這樣才能擁有永遠的時間和巔峰的肉體。 但是煉獄杏壽郎在變成鬼後苦苦掙扎的姿態讓他看得入迷。這不是說對方現在的樣子有多好看,閉緊眼睛嘴巴、竭力對抗飢餓流著口水的樣子只能以狼狽來形容。但這個樣子讓他想起了對方還為人類時戰鬥的姿態,燃燒著永不屈服的火焰,即使毫無活路也要正面衝撞他的氣勢。所以他才強硬的把對方轉化為鬼,如此莊嚴的美麗不該只是一瞬燃燒殆盡之物,他想看得更多,更長久的把對方留在身邊。一直以來他想擁有的事物全都會因為愚蠢可悲的理由而消逝,他不想再重複那樣的痛苦了── 猗窩座的思緒驟然停滯了一陣,他在想什麼?痛苦?他嗎? 沒有那種東西,他需要考慮的只有如何登上至高境界,他得變得更強,與值得尊重的對手永久的互相砥礪,這樣他一定能打開那扇門吧。 「你不喝也無所謂。」猗窩座說,他含住一口血,瞬間扣住杏壽郎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然後嫻熟地把自己的嘴唇壓了上去。 「……!」杏壽郎拼命的扭動頭顱,掙扎著拒絕被對方壓進自己口中的血液,但血仍無視他的意願流進他的喉嚨,被身體迅速吸收,飢餓感緩解的同時讓他感覺到內心某種東西被踩碎的窒息感,以及無法熄滅的憤怒。 確定血已經被杏壽郎全數喝下去,猗窩座特意舔了一下對方的嘴角,感覺到被自己壓制住的軀體因怒氣而顫抖,那溫度令他有些留戀。 猗窩座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由我強迫你喝下去,這樣你那無聊可悲的人性就能接受了吧,不是你自己屈服了,是我這個惡鬼逼迫你去喝血。」鬼用溫柔而充滿涼意的聲音說,冷冷的手覆蓋住杏壽郎僅存的右眼,「現在睡吧,專心修復你的身體,杏壽郎。」 為了今後將要共度的漫長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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