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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機率事件


[1］

在搞砸了第三次基礎的PCR實驗的時候，風希終於受不了。
直接跑去米卡教授的辦公室強烈建議讓瀧奈換一個題目做，不要再搞分子生物實驗。
跑出來的膠不但該有的訊號沒有，也不知道是電壓問題還是溶液的濃度不對，照出來的結果居然還跑成了一個宛如微笑的弧形。
確實是能夠讓身為助教的風希氣到笑出來的那種，完美的一團亂。

在跟米卡教授再次促膝長談確認研究方向後，決定把瀧奈放到實驗室另外的研究方向動物實驗的部分。
指導瀧奈的前輩也從風希換成了另外一位實驗室的重心—錦木千束。

瀧奈並沒有實際和她相處過，只聽說她從以嚴厲聞名的楠木教授手下拿到有史來最高分的Seminar成績。
以及各種誇張的傳聞，譬如說：千束前輩其實是實驗室的守護神，只要儀器發生故障，只要帶千束前輩去看，儀器就會瞬間乖乖運作； 哪天千束前輩她畢業的話，大概連米卡教授都會不知道實驗器具放在哪，這實驗室大概會亡；論文發不出去，比起去拜拜不如請千束前輩喝杯咖啡還比較可能願望成真。

根本玄學的傳聞，卻傳遍了各個研究科學的實驗室。
瀧奈到是不以為意，她在乎的只有自己還能不能順利完成學業。
雖然目前學籍才碩一，可是已經輾轉換過兩個實驗室的瀧奈也不禁開始擔心起來自己是不是不適合走研究。

終於，等到忙碌的千束終於有時間可以開始指導瀧奈。

「請多指教千束前輩」
「請多指教哦～瀧奈，不需要叫我前輩，叫千束就好了！事不宜遲，我們就開始首先必須的任務吧」
「好的」

瀧奈還正期待著會千束會帶她做的第一個實驗會是什麼，沒想到千束帶著瀧奈離開實驗室來到了研究大樓的動物房。
簡稱動物房，顧名思義是放著各式實驗動物的研究中心。
雖然在大學時行為學的授課實驗有用過實驗鼠，但瀧奈實際經手操作實驗鼠的經驗為零，沒想到第一次實驗就直接進動物房，瀧奈緊張地有些心跳加速。

穿好防塵衣，做好徹底的吹塵消毒。
兩個人包的儼儼實實的只露出兩雙眼睛，全副武裝的打扮悶的瀧奈有些難受。

「有點不舒服對吧，但為了不讓免疫缺陷的實驗鼠被我們身上的病菌感染，就只能我們實驗的人辛苦一些忍耐了。既然這些小鼠為我們奉獻生命，那就一定負起責任照顧好牠們。」

瀧奈點點頭表示了解，乖巧認真的模樣讓千束忍不住笑出聲。

就這樣，千束帶著瀧奈扎實的的上了一課，從習性、品種、如何保定小鼠、如何分辨公母等等。
明明這些實驗鼠簡介是大學也有上過的課程，但千束卻能夠以更為生動的角度來解釋，並實際帶著瀧奈介紹各式小鼠以及能夠操作的實驗。
回過神來，當結束了今天要觀測及紀錄的生理數據後，千束跟瀧奈離開了動物房，兩人脫下無塵衣。
俐落地結束更衣後，千束甩了甩黏在手腕上的錶帶，看了一眼。
「嗚—待就是三個小時呢，辛苦了。」
「妳也辛苦了，千束前輩」瀧奈低著頭回應道，手裡還正在笨拙地跟不易穿脫的無塵衣和鞋套奮鬥著。
動物房出口沒有可以坐著的更衣處，看著瀧奈搖搖晃晃的嘗試脫下鞋套，千束默默地伸出手。
「來抓著我，站穩再慢慢脫」

瀧奈也沒有顧慮太多就抓緊千束的小手臂，畢竟這個鞋套實在是太難纏。
兩個人靠的很近，近到瀧奈意識到千束身上似乎帶著淡淡的香味。

「千束前輩有擦香水的習慣嗎？」
千束歪了歪頭
「沒有喔，小鼠的嗅覺非常靈敏，一般做動物實驗實驗員都會避免噴香水或用太香的沐浴用品，怎麼了？」
「是嗎，覺得千束前輩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呢，像陽光一樣的味道」
聽著瀧奈的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的語氣，千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謝謝……？」

理論上兩個人才剛穿防塵衣悶著，身上多少都有些汗味才對，但其實千束也覺得瀧奈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但又覺得瀧奈不像是會噴香水的類型，所以擺明是自己就是單純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有點害羞，千束只好趕快轉開話題。

「瀧奈上過瑞希老師的免疫學了嗎?」
「還沒有，瑞希老師的部分下個禮拜才開始上課」
「是嗎？沒事我就只是問問，看來我們會是相性很好的夥伴哦」千束笑著拍拍瀧奈的肩。

瀧奈完全沒有跟上千束跳躍性的思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到免疫學的課程，以及說兩人會是相性很好的夥伴到底是怎麼得來的結論。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呢……）

跟著這個人沒問題嗎？
瀧奈對於自己的研究生涯有微微不安的預感。

[2］

『動物會趨向於喜歡和自己MHC基因差異越大的人的味道。
這樣如果有後代的話免疫會更具多樣性也更全面，也避免近親繁殖的可能。
所以在有些戀愛作品的描寫中會提到「覺得自己喜歡的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的捏他，其實意外的是有科學根據的呢！』

聽著講台上瑞希老師上的免疫學導論，瀧奈在平板上專注的做著筆記。

研究生的生活枯燥乏味，基本上三點一線，除了課堂、實驗室、宿舍以外就沒有其他安排了。
這堂免疫課上完後瀧奈又要回到實驗室進行安排的實驗。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這樣生活反而讓瀧奈能夠放更多的心思在研究上。

出乎預料，瀧奈發現自己對動物相關的實驗似乎真的滿有天份的。
當初千束發現瀧奈在顯微鏡底下拿手術刀的手，完全不會顫抖時，開心的像是發現了稀世人才。
「瀧奈有做動物實驗的才能呢！」

做動物實驗的人才本來就稀缺，而瀧奈在跟著千束一步一步的學習，漸漸的也熟悉實驗操作，開始產出有效的實驗數據，研究的主題也勾勒出了雛形。各個實驗室都知道米卡老師家出了個很有動物實驗手的研究生，而且跟千束前輩是很有默契的好搭檔。

不只是動物實驗漸漸上軌道，在千束耐心的教導下，連原本讓瀧奈苦手不已的分子生物實驗，也漸漸可以做出成果。看著自己跑出來的DNA膠圖被千束拿去跟風希炫耀一番，證明她才是比較會教後輩的的神情，瀧奈也忍不住撲哧地笑出來。

研究生是沒有所謂的假期的，不需要上課的寒暑假期間是最能夠累積實驗數據的時候，千束和瀧奈因為共同的實驗項目，幾乎是全天候都陪伴著彼此。
暑假期間，千束一起去完動物房做完實驗後，換下悶熱的無塵衣，千束總是拉著瀧奈到校園裡的便利商店享受清涼的冰棒消消暑；寒假中冷到不想出門的天氣，少了一般學生的校園也變得冷清，早起先到實驗室的瀧奈也總不會忘記幫千束帶杯溫暖的拿鐵。

有時實驗室的後輩們忘記帶自己的實驗白袍，想跟瀧奈借的時候，千束總會不知道從哪變出無人使用的白袍，把學弟妹們打發掉。但當瀧奈自己實驗袍拿去送洗時，原本瀧奈也想借用那些袍子，但千束卻直接脫下她的實驗袍掛在瀧奈肩上。
看著瀧奈聽話地穿著她自己略大一點的白衣，寬寬鬆鬆的，胸前還繡著她的名字『錦木千束』。
千束滿意到整個實驗過程都藏不住傻笑，被旁邊走過去的風希拍了拍腦袋。

「注意一下妳的表情，笑得真噁心」風希嫌棄到不行。
「哎呀～妳懂的嘛～」千束嘗試維持正經的表情不到三秒，看到瀧奈穿著白衣經過忍不住表情又鬆懈下來。
「不想懂，少在那邊擋路，實驗結束就趕快回去整理數據，不想畢業了是吧」
「別擔心，依照進度怎樣我都會比風希還要更早畢業的」
「哼，反正接下來瀧奈的分生實驗是跟我一起合作的妳可以滾了(♯｀∧´)」


***
就這樣時間很快，瀧奈也漸漸可以獨立操作實驗，不太需要千束在旁指導了，看著成長許多的瀧奈，千束有些寂寞卻又驕傲的不行。到處去其他實驗室串門子的時候說自己有個聰明又有天份的後輩，學術圈要有個新未來棟樑啦。

就這樣口耳相傳之下，沒想到開學後，米卡老師實驗室就蹦出好幾個慕名而來的新一屆的研究生，而且還指定要走動物實驗方向。
瀧奈分配到指導一個學妹，千束這邊要帶一個學弟，忙碌的實驗流程又開始佔據兩個人的時間，明明在同一個實驗室卻見面也說不到幾句話。

千束這邊好不容易帶著學弟結束了基礎的配溶液的過程，看到那位新加入的學妹一邊搧著衣服一邊重新把鬆開的馬尾重新綁好，看起來很熱的樣子，應該是剛從動物房回來。
「瀧奈呢？沒有跟妳一起回來啊？」
「啊、瀧奈前輩的話晚上有胡桃老師的助教課要帶學生，先離開了」
「喔～如何，第一次進動物房的感想」
「好累喔，要學的東西好多」
「嘛……一開始都是這樣的，會越來越熟悉的」千束安慰學妹。
「而且後面離開更衣的那個鞋套真的太難脫了，如果不是瀧奈前輩伸出手臂來讓我抓著，真的大概就要跌倒了，瀧奈前輩真溫柔啊」

「……」
千束聽了後挑了挑眉毛，沒有多說什麼。

「千束前輩？」
「啊……沒事，是個問題呢，必須想想辦法」千束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沒過多久，動物房的更衣室終於迎來了個高腳椅，讓所有使用者都歡呼叫好，這樣就可以安穩的換下衣服不用怕跌倒了，學校終於發現學生的需求啦。
其實那是千束跟學校反應不成，乾脆自掏腰包捐出來的器材，但這個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了。


［3］

朝夕相處之下，千束的學弟和瀧奈的學妹日久生情，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簡直閃瞎了實驗室其他人的眼。
風希帶的學弟趴在休息室的桌上看著小倆口放閃，真的是羨慕忌妒。
「千束前輩，為什麼我都找不到女朋友啊」學弟臉靠在休息桌上聲音悶悶地，大寫的身無可戀。
因實驗耽誤而只能在下午三點才吃著午餐的千束，停下了筷子。

「那是因為戀愛本身就是小機率事件啊」
「什麼意思？」
「你連小機率事件是什麼都不知道？瀧奈在幫你們上助教課的時候你都在睡啊？」
千束直接拿著旁邊喝完的保特瓶敲在學弟頭上。
「好痛」

正好瀧奈也走進來，看到這莫名奇妙的場景，皺了皺眉頭。
是在幹嘛呢？

「啊、瀧奈！」今天還沒跟瀧奈說到話呢，千束喜出望外。
「在聊什麼呢？」瀧奈拿瓶綠茶坐到了千束和學弟之間的空位，默默的把那兩人的距離隔開。
「在聊學弟為什麼找不到女朋友」
瀧奈轉過頭看了眼學弟，臉上滿是不解，不理解他是在突然發什麼神經。
學弟撇撇嘴指了指休息室外那兩人緊貼的背影，瀧奈歪了歪頭表示理解。

「所以剛剛沒講完，提到戀愛本身就是小機率事件」千束咳了咳，引起兩人的注意。
瀧奈轉頭來，輕拍著千束的背，想幫她順順氣。
和瀧奈兩個人靠的很近，千束只好用手掌遮住嘴巴，再咳個兩聲，遮住嘴角不住上揚，有種計畫得逞的喜悅。

「回到主題，瀧奈有帶iPad來嗎？有的話查德瑞克方程式（Drake Equation）」
瀧奈聽話的打入搜尋，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這是個很有趣的方程式呢。

Drake Equation,這公式原本是可以估算出銀河系中有多少個星球居住著和我們人類一樣有智慧的外星生命體。但後來被英國經濟學者彼得·巴克斯（Peter Backus）拿來計算他為什麼找不到女朋友。
參數裡帶入了居住地的人口數、其中異性的比率、在路上相遇的機率、年紀相仿的機率、教育環境相似的機率、感受到對方魅力的機率、相遇時對方還活著的機率。

三個人一起擠在iPad前看了那篇論文的結論，在最後巴克斯給出的結論是他在倫敦找到真愛的機率只有285000分之一。
「哈哈哈大概就比發現外星人的機率還要高了一百倍，加油吧學弟」千束大笑著拍了拍他，學弟整個欲哭無淚。

「喂！在鬼混什麼，出來準備實驗了」風希的頭探進休息室，罵罵冽冽地叫著學弟。
「哇、慘了忘記時間了」學弟趕緊起身離開，留下千束和瀧奈獨處。

看著瀧奈還在滑著剛才的那篇論文，似乎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樣看起來能夠遇到一個人，並且墜入愛河的可能性的確是小機率事件呢」
「對啊」千束癱在椅子上，坐沒坐相的模樣讓瀧奈微蹙眉頭。
「所以千束是屬於不相信能夠遇到真愛嗎？」瀧奈好奇。
「沒有喔，我是相信的喔，不如說是很想相信呢」
「？」
「因為既然是小機率事件的話，只是按一般狀況的話事件發生是小概率，但要是具體到某個達成條件的特定場合下，事件發生就是必然的呢。」千束走到後面，用手臂環著她肩膀，將下巴抵在瀧奈頭頂，喃喃的說道。

？
語氣中帶著瀧奈不太懂的情緒，想抬頭看看千束的表情，但頭頂上的重量壓著她難以移動。
「好重……」瀧奈低著頭和來自上方的重量對抗。
「……怎麼能對妙齡少女說這種話呢，千束さん可是比羽毛還要輕呢」千束鼓起臉頰假裝生氣的說道。

說完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忍不住噗滋的笑了出來。
千束也只是上手把瀧奈的黑髮揉亂亂的就當小小的報復了。

［4］

就這樣也到了瀧奈的實驗收尾，論文初稿出爐，正如火如荼的準備口試。
口試的期限壓得很緊，瀧奈沒有幾天的時間就必須生出完整的PPT報告，還要準備好詳細的講稿，去迎接跟口試委員的攻防戰。

總共四位口委其中當然有指導教授米卡，除此之外還有胡桃和瑞希教授，這三位都對認真的瀧奈疼愛有加，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大魔王還是以嚴厲聞名的楠木系主任居然也是瀧奈的口委，可說是系上所有研究生的惡夢了。這讓瀧奈的焦慮指數蹭蹭地升高，無論講稿改了多少次，都覺得不夠完美，一定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陪伴著瀧奈排練了無數次的千束，當然也看出了她的焦慮。
想做點什麼來安撫她的情緒，但千束也知道現在該做的就是幫忙瀧奈多練習幾次，熟悉到能夠脫口而出的那種程度，俗話說只有120%的準備才能在緊張時發揮出100%的好表現。

兩個人在實驗室練到深夜，同層樓的其他實驗室的人也都關燈離開，就只剩她們實驗室還在挑燈奮鬥。

肚子有點餓了，學餐當然也沒有開到這麼晚，千束去販賣機投了兩罐熱呼呼的玉米湯。掉出來的湯罐有點燙手，千束一下左手拿著再丟到右手，總算是想辦法把兩罐湯塞到口袋保暖。

走回到實驗室的座位，看到瀧奈忍不住累到點頭。畢竟好幾天都在趕報告，沒能夠好好的睡一覺，看著她眼底的黑眼圈，千束心疼不已。
輕聲地把旁邊的椅子移過來，生怕發出任何聲響吵醒瀧奈，千束輕輕地坐在旁邊的位子，把瀧奈的頭攬過來靠在自己肩上。
「……千束？」瀧奈模模糊糊地轉醒。
「沒事，瀧奈可以再睡一下」千束撫著瀧奈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窩，細聲地哄著。
千束溫暖的手蓋著自己的眼睛，瀧奈努力撐住精神，但千束的氣息和溫度實在太溫柔、太讓人沉醉，瀧奈還是墜入夢鄉。

「晚安」

[5］

口試當天，穿著不太適應的套裝的瀧奈，有些彆扭地出現在實驗室做最後的準備。
平時身高相仿的兩人，此時穿著高跟鞋的瀧奈顯得略高一些，微微低下頭來讓千束整理她的衣領以及瀏海。
「好了、完美！」千束拍著瀧奈的肩膀。

看著努力維持平常心，但其實緊張的手都在顫抖的瀧奈，千束唯一能做只有陪在她身邊。

「很緊張嗎?」
「......我現在冷靜到都快要嚇死了。」
「這孩子是緊張到語無倫次了嗎??」千束忍不住被瀧奈逗笑了。
看到千束的笑容，瀧奈心情不可思議的放鬆了不少，嘴角也微微勾起角度。

口試開始前的最後一刻，千束給了瀧奈緊緊的擁抱，力量大到讓瀧奈懷疑根本是有意要勒斃自己。
「.....抱太緊了，有點難受」瀧奈拍拍環住自己的手臂。
千束只是嗯了一聲，依然沒有打算放手，反而還伸手撫著瀧奈的後腦讓兩個人頭緊靠著，輕聲地說道。

「沒問題。瀧奈已經盡力，只要照平常的發揮就好，再來就是享受這個過程，一切都會順利的」

瀧奈也坦率地伸出手臂來抱住千束的腰，緊緊地抱著並深呼了一口氣，在千束懷裡小小的點點頭。

「我會努力的」
「加油!」

口試過程，瀧奈詳細地闡述了自己的實驗背景、假說、實驗設計，以及最重要的成果分析。雖然因為緊張而講話速度有點快，但完整且嚴謹的陳述還是讓台下的口委也不由自主的點頭表示贊同。
而千束坐在演講廳的靠後排的座位，擔任記錄員。
幫瀧奈記下老師提點的重點，論文需要加強的哪部分的data，口委們的詰問以及回答等，鉅細靡遺詳實的記錄下來。

口試結束，瀧奈站在講台上往千束的方向望去，千束也抬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剛好撞上。千束在後面偷偷比了個讚，瀧奈看到了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口委老師們還在臺下坐著討論自己的成績，又趕緊收斂表情。眼角餘光好像瞄到千束在偷笑，瀧奈挺直腰桿決定暫時不理她了。

***

如同千束預料的一樣，最終瀧奈拿到了相當傑出的成績，口試順利通過，甚至連楠木教授淡淡的表示是『相當完整的研究成果』。經由千束的翻譯之下，瀧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是被稱讚了。

接下來只剩下把論文完善後印刷成冊，就可以順利畢業了。
兩個月如火如荼的密集實驗來補足Data以及全面的校稿，瀧奈的論文總算是大功告成了，只剩下最後必須事項—論文裡的『致謝』。

明明寫的是學術論文，『致謝』文卻佔據著整本論文的最前頁。
瀧奈左思右想，坐在筆電前糾結了三個小時也敲不出幾個字，對她來說根本比整本厚厚的實驗分析還要更難下筆。

正好千束走來了座位區，打算關心下瀧奈的進度。
看到她筆電根本沒多少進展的空白頁面，千束馬上就理解她的糾結。

想做的事最優先，想說的話千束也都會即時的表達。
當初千束碩士論文的『致謝』可是寫了長長的兩頁A4，還被當時的指導教授楠木唸了一頓，才變成“精簡”版的滿滿一頁。

「致謝到底該怎麼寫才好？」瀧奈忍不住開口和千束求救。
「不用想太多喔，就大概回顧一下研究生涯有沒有想抒發的思緒、想感謝的人、對自己未來的期許之類的。」
「要寫很長嗎？」瀧奈歪頭。
「看個人喔，可長可短，但只要能夠表達自己的感謝心情就足夠了。」
「是嘛……好難啊。」沒有得到什麼建設性的建議，瀧奈只能繼續糾結了。
「啊、寫什麼都可以，不過以過來人的經驗來說還是不要寫的太隨便才好，畢竟是論文的開頭，寫的內容印刷出來的話也算是經過學術認證的，不論是實體還是電子檔都會被保存給後世的那種喔」
「說的也是呢」
千束也只是笑笑的拍拍瀧奈的小腦袋，讓她再繼續加油了。

（最想感謝的人啊……）
看著千束離開的背影，瀧奈回想起的卻是口試前的那個溫暖的擁抱。
突然好像有點靈感，瀧奈開始在筆電噠噠地敲下文字。


［6］

直到最後瀧奈都沒讓千束看到她寫的內容。

論文印刷成冊其實是很貴的，通常會只會指導老師一本、實驗室留存一本、自己保留一本，以及真正想送的人才會有，數量通常不多。
而瀧奈決定親手交給千束本來就準備送給她的那本。

拿到手上千束掂了掂重量，比想像中還要厚重許多啊，千束頗為讚賞。
迫不及待的翻到『致謝』，發現篇幅比想像中簡短。
言簡意賅地感謝了實驗室所有的同伴，以及米卡教授以及三位口試委員的指導。
視線走到最後一句，瀧奈決定把所有的感激獻給她最重要的人。

『特別感謝錦木千束前輩，妳總是給予我最大的支持與鼓勵，並不離不棄的陪我走過每個難關，改變了我的人生。願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給予妳，也希望能夠在未來能與妳共同前行。」

……
看到最後千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書頁上的內容，半晌都沒講出完整的語句。
看到這樣的反應瀧奈有點不解，她對自己內容寫的挺滿意的啊，怎麼了嗎？


嘰嘰喳喳地似乎聽到後輩們的騷動聲，看來是也正在看瀧奈的論文。
千束的臉瞬間羞紅一片，寫在論文裡的內容可是板上釘釘的想逃都沒辦法了。

「所以瀧奈前輩是打算用致謝來跟千束前輩告白嗎？」後輩們起鬨到。
瀧奈也不糾結，徑直地接下直球。

「是啊，是告白」
「而且還是有學術認證的那種，很厲害吧」瀧奈驕傲地對千束炫耀說道。

千束呆愣了一會，忍不住鼓起臉頰，不知是氣惱的紅潤還是害羞的面紅。
抓著瀧奈的雙手，靠近她耳邊說道。

「不要小看千束さん，妳等我半年，到時候就知道了。」
「好啊，我等妳」瀧奈笑得燦若星河，但也不忘回握緊千束的手。


半年後。
千束的博士論文出爐，被無數後輩笑稱根本是求婚誓詞範本的『致謝』，霎時間在系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就算是她們畢業多年後也依舊是大家廣為流傳的話題。



***

多年後，當瀧奈整理家裡時看到在書櫃上的兩本論文。
動手拂去灰塵，瀧奈忍不住翻開充滿回憶的書頁，投入到幾乎忘了時間。

「瀧奈～我們的壽星在做什麼啊，再不出發去餐廳就趕不上預約的時間囉」千束在客廳探出頭來喊道。

「來了」
瀧奈應了聲後，闔上論文，離開了靜謐的書房。

而被整齊地擺回書櫃並排的論文書封，兩人的名字緊緊依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