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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餘
August 05, 2021

  說起來,赫曼睜眼時先射入雙眸的該算是夕照金橘色的光輝,但他連半晌都不用思索,便認出了那逆著光立在眼前的高大人影。

  「不想先生原來也有此雅興,竟會來這種地方——」他醉意尚存的嗓子還有點兒啞,要待整肅衣冠起身又似乎已是多餘。若在其他師長面前露此醜態,大概怎樣的酒韻也給寒意澆醒了,但全允赫不同,他更荒唐的樣子這人都見過了。他現在反覺臉上又有些熱了起來,像給人再勸了一杯似的。

  「還不是為了找你。」全允赫皺著眉,彎身把樹下的人撈起來。赫曼的髮髻鬆了,金絲離披,映著從柳條間星星點點撒落的日色,如一捧燦爛的水波。他一邊氣赫曼的無備和不受教,一邊心卻也有些軟了,他讓赫曼搭著自己的肩,稍微為他理了理衣襟。

  「我備了一天課,你倒好,字面意思地來眠花臥柳。」

  「今兒可是上巳,連學裡都沒課了,不正是要我們少年人莫負韶華嗎?老、先、生。」

  赫曼不單頭髮柔得像水,身子也像要化成水一般,在他肩上軟軟地勾著,兩手藏在寬大的織錦袍袖裡,也不知要流淌到哪裡去。全允赫故意不看他。

  「將來你中舉得官,再這般胡鬧就要糟了。官吏宿娼者杖六十,醉酒鬧事雖沒入律,被參上一本降級調任的事例卻也多著。」

  「先生對律例這樣熟,當學正太委屈了,若去做個知府知州,管教那些胥吏沒弄權處。然後你一路高升呀,叫皇帝老兒把這荒唐的天條給改了……」

  全允赫瞪他一眼,翡翠色的瞳對上玉色的,赫曼識相地閉了嘴。

  「玩笑而已……我才不會去宿娼。」他這次知道了,那泛起的熱意不是為了殘醉,也知道自己在全允赫眼中又是那個先紅了臉的呆子。但他仍然不折不撓地湊到人耳邊,笑著說了下去:「我已經有先生你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