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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燈光,起幼一開始還有心情隨處亂照,平時很少選在深夜的時間走出飯店,一是飯店內的設施就可以打發夜晚的時間,二是有時通靈完必須要補足睡眠,尤其自身又是容易沾染一些負面能量的體質,沒有好好休息,之後的表現恐怕會不好。

跟著嚮導的腳步踏入叢林,明明是偏溫暖的地方,前腳一踏就像是踩入冰涼的池水一般,感覺四周的溫度比平常還要冷一些,刺刺麻麻的感覺不止在皮膚上亂竄,頭也微微的發暈。

起幼停下腳步,在攝影機前亮出手臂低聲說:「我起雞皮疙瘩了。」

「這和當地人說的那些有關嗎?」隨行工作人員問。

「有部分相關,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太平洋戰爭是美日兩邊的戰爭,日本先發制人的珍珠港事變引起的…。」話還沒說完,起幼伸出食指碰在嘴前看著周圍。

工作人員與嚮導都感受到一股緊張的氣氛,一同安靜下來四目相覷。

起幼舉起手電筒照向叢林的某處,燈光投射處只有見到茂密的叢林以及微微樹叢,燈光照不進去的更深處只能隱約見到濕漉的葉片反射的微光。

「你們有聽見聲音嗎?…大概是我提起珍珠港事變的時候。」收回手電筒,起幼走回攝影組的燈光下說:「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尤其是你。」起幼的手電筒照亮工作人員的其中一人,突然指著他說:「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我建議你現在回去,如果要繼續跟,我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那工作人員與身旁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現在才剛踏進叢林,我可以獨自回去,但…為什麼?」不明白起幼的意思,之前也在這裡工作過許多次,應該沒有什麼關係。

雙手抱在胸前思考了一陣子,起幼轉頭和向工作人員與嚮導重新確認了一次:「你們說這裡是雙方衝突最激烈的地方對吧。」

嚮導點頭回應這裡按照長輩的說法是死傷慘重的地方沒錯,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目擊情報。

「套用日本方的說法,這裡是所謂的"靈場",是眾多靈魂聚集的地方,狀況不好的人不適合在這裡久待,你或許會被附身,而我不知道淨靈或是除靈的做法,在叢林深處若是有萬一,我沒辦法及時處理,送出來恐怕會太遲。」不知道這樣說工作人員能不能懂,起幼乾脆換了個說法道:「你要是被很強的惡魔霸佔軀體,我恐怕驅不走。」

沒想到換個說法,本來聽得一楞一楞的工作人員露出大夢初醒的表情,直點頭還馬上跟其他工作人員走了。

起幼笑著回頭給嚮導一個手勢示意可以繼續帶路,一邊與面有困惑的嚮導跟工作人員解釋說:「西方的鬼常使用鬼(ghost)稱呼,靈(spirit)也是常用的,不過兩者本質上不大相同,ghost與東方的地縛靈相似,都是在遭遇意外死亡時沒察覺自己死亡,繼續在臨終處處理個人事務的存在,spirit則是比較與神聖相關的,偏向一種能量,而剛才說到的驅魔(Demon),上面還有更加邪惡的首領(Devil),這是你們熟悉的。」

發現工作人員面有土色,起幼連忙搖搖手解釋:「別擔心,雖然我不會驅魔,但這裡不至於真的有那樣的存在。」

嚮導的表情彷彿在說"饒了我吧。",起幼見了忍不住笑,繼續跟著嚮導在叢林裡走,試著緩和緊張的氣氛,繼續在鏡頭前解釋:「靈場在日本指得是神靈顯靈的地方,是修行者進行巡禮的目的地,不過靈場的成因不止是有靈氣的地方,古戰場,或是災難罹難者多的地方也是。」

言下之意就是此處,這裡從一開始就能感受到不大舒服的感覺,平常看日本靈異節目介紹一些名詞,沒想到現在居然會派上用場,不平靜的地方真的比較多,從剛才開始隱約能聽見呢喃聲或是男人說話的聲音,都快要搞不清楚是真的靈異現象還是錯覺,尤其大家深入叢林五分鐘後幾乎都不說話,距離目的地越近,氣氛只有越來越糟。

起幼瞄了一眼嚮導的臉色,就算是普通人進來這裡也多少有受到一點影響,說不出的壓迫感讓人感覺像是在水中走路,呼吸不著舉步維艱。

「停,我想在這裡應該可以,這距離你們遭遇神秘現象的地方也很近吧?」

「我沒有意見,這裡確實和遭遇的地點很接近。」

「哈…。」深深的吸一口氣,起幼選定了一處平坦的地方,拿出蠟燭還有白水晶,那塊白水晶是之前與朱蒂相遇時得到的東西,後來查了資料才知道白水晶有水晶之王的稱號,這次拿出來是為了保護嚮導,起幼把白水晶給嚮導拿好,點燃蠟燭將蠟燭黏在地上,旁邊擺著鏡面朝上的蠟燭。

看著旁邊架設好定點攝影機的工作人員,起幼面有難色地從背包裡拿出繃帶還有一把匕首。

這個匕首特別討人厭,不是因為要拿來劃手的關係,過海關不能帶阿!

連美工刀都得被扔進機場的垃圾桶裡面,何況是匕首?為了在這裡弄來匕首還真是煞費苦心,怎麼弄來的不好解釋,起幼心情複雜的看著手上的匕首低著頭嘆了口氣。

起幼跪在鏡前,右手舉起匕首,左手在鏡上攤開,匕首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汩汩血液不斷地從握成拳的左手縫隙滴落圓鏡,眾人看著怵目驚心的畫面都忘了說話,站在遠方聚在一起靜待著起幼身上的變化,緊閉著眼的起幼低聲念著聽不懂的話語,而在幾乎是念完的瞬間,本來安靜得詭異的叢林開始起風了。

起幼看著鏡子裡頭的倒影,搖曳的燭光打在周遭的物體上,在鏡中的倒影上也製造了搖晃的錯覺,就在突然來了一陣幾乎要把蠟燭吹襲的強風後…。






來了。

起幼嚇了一跳,不經意閉上了眼睛,極力穩住快要失控的呼吸慢慢睜開眼看向鏡子。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在鏡上成像,一隻眼睛透過血液間的縫隙直接從鏡子裡看向起幼,更準確說是沒有眼珠,只有深陷的黑色眼窩,那一瞪使起幼彷彿立於隆冬,極寒冷的氣息一下子圍上來,讓起幼牙忍不住微微的打顫,這股氣勢還有執念強烈的無法直視。

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正在發抖,起幼閉上眼睛完成最後的咒語,張開血淋淋的左手在空中對著鏡子劃了幾下,伸出食指點著鏡面的一端,還未止住的血順著食指慢慢往下流向鏡面擴散,待起幼做了這個動作,陰寒的氣流彷彿都圍著起幼和那面鏡子流轉。

做好心理準備,低著頭的起幼慢慢抬起頭,鏡子上,一根點在鏡子對面的灰白手指頭首先印入眼簾,起幼吞了口水慢慢沿著手指往上看,破爛的衣服還有殘破的肢體逐漸現形,眼前的人型成跪坐姿態,破爛的衣物上還能看得出一些日本軍服的元素,真的和歷史課本上看到的很像,現在真的印證了這裡發生過日美戰爭的歷史。

輪廓越來越清晰,甚至連氣味都到了,起幼維持著姿勢不讓左手離開鏡子,喘了幾口氣,試著習慣空氣中那股蛋白質燒焦的氣味與煙硝味,耳朵能聽見的聲音也是,彷彿是說話的聲音,或大或小,或叫喊或哭泣,在耳邊不斷迴盪,卻聽不清楚任何一句。

直到起幼做足心理準備,直接看向靈體凹陷的眼窩,來不及恐懼的心情煞那間被某種難過的情緒掩蓋,說不上來的悲傷佔滿心緒讓人忘卻了一切,不得不說的話宛如一股檔不住的旋風,捲起所有強烈的情緒在肚裡直捲而上衝出口。



「呃阿—我想…回家。」

豆大的淚珠一個接一個滾落起幼的臉龐,幾乎無法控制的哭了起來。

「為什麼我離不開這裡?爸爸—媽媽—。」

模糊的視線裡看見跪坐著的鬼魂,起幼終於理解這一切無法克制的行為是怎麼回事,這些能量還有情緒都是從鬼魂身上傳過來的。

好不容易可以把持住自己的情緒,突然間起幼看見了畫面,幾名士兵在戰場上共同作戰,突然間出現的美國士兵,馬上舉槍的日本士兵,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與胸口上出現的劇烈痛楚,畫面轉黑。

下一秒,又是戰場,幾名士兵一起殺入敵陣,突然出現的美國士兵,巨大聲響,胸口劇痛,畫面轉黑。

又一次,突然出現的美國士兵,巨大聲響,胸口劇痛,不斷周而復始無限輪迴。

被強迫看著胸口開花的畫面與體驗痛楚不下十次,起幼一時沒撐過某一次輪迴倒了下去,右手碰到地面接觸到濕冷的觸感,周圍的景象突然開始劇烈晃動,天上的太陽轉瞬間化成黑色將周圍染為夜色,復古影片般的場景"嘩—"的如同崩毀的造景般向四周消散,一切又回到了那片叢林內。

胸口的痛感稍稍消退了一些,起幼摀著心臟的位置,回過神時先看見了工作人員擔憂的神色,馬上知道自己剛才體驗了鬼魂身上的過去,急忙抓緊機會用左手在鏡上一畫,吹熄蠟燭給招魂的儀式做了收尾,側身倒臥一旁喘起大氣。

「張起幼!你還好嗎?醫護人員快過來!」回過神來的工作人員看見起幼倒在地上,馬上招呼其他人過來,一擁而上觀察起幼的狀況。

「我的天啊,你剛才突然又哭又說著聽不懂的話,沒一下子閉著眼睛定在原地,現在怎麼又倒在地上了。」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描述方才的狀況,剛才組內的工作人員在儀式期間似乎也遭遇了零星的靈異現象。

工作人員們拿起繃帶要替起幼上藥包紮,抓到起幼軟綿綿的手才驚覺起幼變的虛弱很多,驚呼著要不要現在立刻離開。

「不可以,還沒有完成最後的步驟,我必須要找到靈道。」藉著工作人員的攙扶坐在一旁,起幼叨念著靈道的事情,掙扎著爬向一旁把鏡子收進懷裡,喘著氣休息了一陣子。

「靈道是什麼?」工作人員中,一個比較矮小的女孩子問。


起幼發出悶哼,坐著休息了一陣子解釋:「靈道是鬼魂成佛的通道,我必須送這個靈魂到那條道路上,剩下他自己會完成的。」解釋完靈道的意義,起幼轉向蹲在一旁的嚮導問:「當地人有沒有人知道日軍當時是從哪一邊的海灘登陸的?或是他們的基地在哪裡?」

從嚮導那裡聽到當地人流傳的位置,加上剛才從影像裡見到的位置比對,起幼確認了位置後變拜託嚮導幫忙帶領,在休息了十分鐘後重新開始叢林夜探。

手裡拿著鏡子,雙腳感覺還有些浮,彷彿不是自己的一樣,思緒也很難專心,手持著與陰魂連接的鏡子也會使身體發冷,起幼強忍著不適感跟隨嚮導到了叢林靠外側,可以看見海灘的位置,將鏡子平放在地上照著夜空,閉上眼睛用手點著鏡子念起咒語,旁邊也讓工作人員燒起紙頭,燒化些亡魂能用的衣物用品。

幸好儀式順利的完成,不可思議的是,完成儀式後身體也感覺前所未有的輕盈。



當宣布儀式完成,起幼拿起鏡子用力的擊碎在地上,撿拾起鏡子碎片包好,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如釋重負的望向天空。

「哇…是銀河。」有工作人員先發出了讚嘆聲,眾人也不約而同看著天空,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獻上讚美。

「張起幼,你真的把你看到的鬼魂送上靈道了嗎?」看著美景時,旁邊的攝影師問了句。

「恩,我想他應該已經和靈道上等著的人會合了。」看著天空上的銀河,起幼回想了下,其實剛才結束前從鏡子偷看了一眼,那個日本士兵穿著中式的衣服有點習慣的樣子,但是身上已經感受不到那股悲哀與怨氣了,笑完看著銀河說:「沒想到靈道的位置就在銀河下,走在星空下的感覺滿浪漫的也說不定?」

「喔…那一定很漂亮,但我還不急著上去。」

「那當然。」面對攝影師的反映,起幼忍不住笑出口,摸摸鼻子說:「…我也好想要回家。」

「等比賽完就可以回去了吧?你在台灣的家人應該很想你,你平常有送訊息回去嗎?」

「…。」

「張起幼?」

「嗄?喔,不好意思,我剛才走神了。」

攝影師無奈地笑著聳肩,拍了拍張起幼的肩膀說可惜不是在拍旅遊節目,不然可以多留一些銀河的畫面。

起幼閉上眼睛也笑著回應假如是在拍旅遊節目有多好,可惜了這麼美好的地方,現在光是回憶就能想起很多適合拍攝的美好風景,這裡簡直是人間仙境,絲毫想像不到在遙遠的過去這裡曾是人間煉獄。



哈…回去之後要想辦法隱瞞師傅紙頭的事情,師傅也知道我沒帶這些東西過來,還好一個叫做威廉的人有賣,也幸好他有賣,不然今天的畫面會有點尷尬。

外面紙頭一整疊也才百來塊,可是這裡要算運費還有稅費,所以那一疊花了"嘩—"這麼多錢,還只用了一份,要是被師父知道,一定會被棍子打的哈哈…。




…我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