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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
倒不是在思考糾結什麼,而是有種什麼東西空了的感覺。
好像一直以來在我身上的某種東西,突然沒了。

為了這次投票,我連夜從北京趕回來。
早上6點的飛機,我凌晨12點就趕到首都機場,為了能回台灣投票,我在機場休息區繼續白天未完的工作,熬了一整天沒睡,落地台灣的第一件事也是在回覆工作事項。

那時候促使我前進的不是腎上腺素,而是一種本能反應。
相信自己的家不會傷害我,那種無條件的本能反應。

然而,然而啊。
我怎麼就忘了呢。
身邊不就有個最親的家人拒絕我了嗎。

公投結果差不多的時候,我給Tommie發了消息,我說對不起,本來想公投過了,我就可以帶妳回家見我爸了。

本來想著,如果公投過了,我就更有理由能向我爸再度發起對話,我可以抬頭挺胸地告訴他:你看,台灣不只法律承認,連大家也都是支持的呀。

法律跟整體民意的看法,很能左右年邁傳統的老人家,而我,雖然知道結果不一定能如意,仍然毫無保留地相信著。
相信自己的家不會傷害我們,不會把我們排除在外。

10點,我跟Tommie說我需要轉換一下心情,於是買了午夜場的The Crimes of Grindelwald,一個人走進了電影院。
結果電影開播沒多久,我就看著Queenie開始落淚。

只因為自己的愛情與當前的價值觀不一致,就是犯法。
只因為自己愛的人與大家所選擇的伴侶不一樣,就只能小心翼翼躲躲藏藏。
只因為自己與大家都不一樣,就只能讓那些人批評並決定自己的未來。

Queenie說,她只是想結婚。

我努力憋著氣不讓自己哭出聲。

想捍衛自己的愛情,為什麼就錯了呢?
因為跟大家都不一樣,所以就是不對的嗎?

然後我哭著看完了The Crimes of Grindelwald,離開影廳後我走進了廁所,關上隔間掩面哭泣。
我太理解Queenie了,如果是我,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只因為與大多數人不一樣,就要被歧視被誤解,如果這個世界只願意接納大多數人的聲音,那不如背棄這個世界。

我紅著眼睛走在深夜的台北街頭,望著這片沒有星星的夜,那一刻,夜風沒有把我的淚吹乾,卻把我一直以來堅信的一部分吹走了。

回到民宿,發現Tommie醒了,給她打了電話哭了一場。
電話裡Tommie恍惚的腦袋一秒清醒開始努力哄笑我。

她說,沒關係。
我說,嗯。

I'm not afraid.
I will be stronger.

我在夜裡的台北街頭,邊走邊對著自己說。
這條路還沒到終點,現在只是過了其中的一個山丘,再走一走,再往前走一走,就會出現更好的風景。

再有一次選擇,我還是會回來投票。
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家的未來。

I'm not afraid.
I will be stro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