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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囑〉



剛完成一首新曲，G興高采烈地帶著琴來到神社，迫不及待想和Y分享。

從鳥居晃到本殿再走到Y的房間，左看右看就是沒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G感到困惑，想關上門去其他地方看看時不經意望向房間一隅。

向來收拾乾淨的桌面此時散落了幾張紙，只用一支筆壓著，未掩實的窗漏進一點沾著午後和煦的微風，調皮的撥弄紙筆。

G走上前拾起險些滾落的筆，信封上的文字映入眼簾，淺藍的眼竄過一絲愕然。


那是一封遺囑，他認出上頭娟秀的字跡是出於Y之手。


G第一個反應是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將信封拿起來想看得更清楚，赫然發現裡頭是空的。

裡頭的信呢？到哪去了？

此時不是在意會不會侵犯到少女隱私的時候，G翻找其他紙，每張都是令人絕望的空白，找不到任何筆墨的痕跡。


明明是身在充滿溫暖陽光的室內，他卻感到猶如置身冰窖，自腳底竄升的陰冷寒氣直達指尖，G遲鈍的發現自己在發抖。

是有人把寫好的信拿走了嗎？又或是還沒開始寫？說到底為什麼突然……

G不願再想下去，漫長妖生有什麼沒見過，但他就是不願將它與少女聯想在一起。

比起尋找不曉得是否存在的信，找到人比較要緊，G轉身就要從窗戶跳出去找人，身後傳來的細微聲響絆住G的腳步。


回首便見身著紅白裝束的Y驚訝地看著他。


「G？來了怎麼不……」

不等她把話說完，G一個箭步衝上前將Y按進懷裡。

Y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來不及害羞就先注意到那雙緊緊擁住自己的手臂正在顫抖，Y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溫聲問他還好嗎？

G沒有回答，Y注意到桌上的狼籍後一怔，總算明白對方如此反常的原因，揚起一抹笑，抬起雙手回擁那副比自己稍寬的肩膀，溫柔安撫嚇壞的G。


「G還記得嗎？曾有個孩子為了追紙鳶迷路到這裡。」

在這裡玩紙鳶的孩子太多了，在Y的敘述下G總算喚醒記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個活潑的女孩，她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每次到神社都是因為迷路，第一次兩人送她回家，此後兩人會陪她玩等奶奶來接她。

Y說女孩的奶奶近日撒手人寰，昨日她為了告訴他們這件事所以請媽媽帶她過來，但G後腳剛離開，很不巧錯過了。


「女孩的媽媽說喪禮其實是為了生者舉辦的，那就是最後一面，好好道別後才能繼續往前。生前寫下的遺囑對死者而言才是最後，不管是交代後事，或是傾訴活著的時候沒能訴諸於口的話，都同樣珍貴。」

對話至此，G好像能理解Y想說什麼，包含無法說出口的那些話語。

「那，Y想寫什麼呢？」

抱著Y坐下來，G輕聲問道，指尖勾著她的髮梢。

這個角度剛好看不見彼此的表情，長吁一口氣後巫女搖搖頭，恬靜的笑容帶著淡淡的困擾。


稱不上是心血來潮，回過神時Y已經坐在桌前，望著眼前空白的信箋發楞。

Y也搞不懂自己，她孑然一身，沒有什麼能留下的，要說有什麼話語是不說會後悔，卻非得要留到最後一刻才能說，她一點想法也沒有。

也許是因為死亡在她的想像裡還很遙遠，又或是更單純的，暫且不想去思考這些事情。

可Y明明再清楚不過，就算逃避還是無可避免分離的結局。幾十年的歲月是人類漫長的一生，對妖怪來說卻只是滄海一粟。


「不知道寫什麼的話，那就先不去想了吧。」

G的聲音拉回Y渙散的思緒，他鬆開手轉而抱起心愛的琴，輕撥琴弦時一串悅耳的音符流淌在溫暖的室內。

「秋天才剛開始，還有很多時間。」G調皮地眨眨眼，「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

正因為有限，所有時光都彌足珍貴，經不起任何蹉跎，用於苦惱實在太浪費。那個微笑像是這麼說著的。

Y一愣，而後慢慢露出笑容，應了聲嗯。

我們還有時間，所以不要急著去練習要怎麼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