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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真是一段糟糕的人生啊。

要說這段人生是怎麼開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躺在不知名的地方,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樣都想不起來在這之前的人生到底發生過什麼事,除了可能疑似是自己的名字「洛」之外,以前發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張白紙般乾淨。

但是意外的,我似乎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在漫無目的到處行走之時我發現我幾乎無所不知,長著那種形狀葉子的草是珍貴的藥材、這種動物的弱點是腦門上的角等等的,只要在腦袋裡思考,答案就會自然的跑出來。

雖然沒有如何獲得知識的記憶,但也許我以前是個經常旅行的冒險者……?

這個疑惑又在我經過一個個國家裡遭到否定。

我似乎對於什麼都知曉的樣子,不論是商品質量的好壞、建築特殊設計的意義,甚至連特定國家自百年前就有的傳統習俗都知道。

路過了那麼多的國家,但沒有任何人認識我。

我在失憶之前到底是誰呢。




最近,我發現了一件讓我恐懼到渾身發抖的事情。

我應該不是個人類。

在河邊藉著水面看著自己的容貌的時候確實是一個普通的人族的外貌,但,自從那一次撞上山賊後,我就知道我並不是人類了。

被吊起來挖去了雙眼,一片黑暗裡只能聽見山賊們哈哈大笑的聲音,接著手跟腳貌似都被很用力的扯了下來,還聽到了他們飼養的狼撕扯肉塊到聲音。

好疼好疼好疼。 我痛的大聲哭叫求饒,但他們完全沒有聽見似的依然在凌虐我的身體,我感覺到我的腹部被剖開,裡面的腸子內臟全被挖了出來,還有個人惡趣味的拿著不知道什麼的棍子敲打我暴露在外的肋骨。

我的意識逐漸的模糊。 最後感覺到的是下顎似乎被用力的扯了下來,但已經快死了的我沒有了痛覺。

啊,終於可以解脫了。

然而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我居然又重新睜開了眼睛,我的手腳居然好好的待在原本的位置,肚子也絲毫沒有被破開過的痕跡,下顎也好好的待在那裡。

要不是周圍的地上滿是凝固成黑褐色的血液,我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只是做了惡夢。

經過了幾次非自願性的測試,我才敢確認自己是不死的。

手和腳被野獸撕咬吞食了也能慢慢的長回來、頭被害怕的村民砍下來後依然能夠接回去、甚至被綁上火刑台聽了祭司驅魔的咒語一把火燒了乾淨後也能從灰燼中生出新鮮的血肉軀體。

起初我總是痛的不得了,和一般人一樣會哭著在地上抱著殘肢無力的打滾,但隨著次數的增加,雖然還是會感到和一般人一樣劇烈的疼痛,但我已經完全可以忍耐住了。

每當深夜時我就會因為這種體質害怕的發抖,我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會一直活著直到世界毀滅嗎?這樣的我存在這世上到底是有什麼意義?

睡眠沒有意義,我就算沒有睡覺也不會死,缺乏睡眠的糟糕身體也會在一段時間後自動恢復。

但偶爾,偶爾在我累積了精神無法支撐的疲勞時,我會閉上眼睛淺淺的睡一覺。

睡著的時候我會做夢,每一個夢都是一模一樣的,雖然醒了之後我幾乎全忘了,但醒來後喘著氣壓抑著自夢境中湧上來無盡的絕望與悲痛讓我知道這個夢是痛苦的,所以除非精神到了極限,我一般是不會睡覺的。

進食這個行為在我知曉了自己不死後也成了沒有意義的便停止了。

渾渾噩噩的過了很久很久很久,究竟過了多久我也不明白,不老不死的我對於時間的掌握早已失去。

我待著的地方似乎建了一個小村落,在此之前曾為旅行者的他們警戒的看著我,在了解了我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後就無視了我在這裡建造了村子。

我就坐在原地看著他們修建家園、種植作物、孕育下一代。

這個村子裡的人現在已經是那群人的第幾代了呢?也許是十代以後了吧?我對這些事並不是特別感興趣沒有去記。

他們對我的印象在傳承了幾代以後也只剩下「不知道是甚麼東西,總之是個不老不死也無害的生物。」,連小孩子也不害怕我,天天對著渾身髒亂看不清原本面貌的我丟小石子唱著不知道幾代以前傳下來的,特別編來嘲笑我的「髒毛怪」。

我不是很介意,倒不如說我對任何事都不介意,只要不要試圖物理傷害我,有人願意對我說說話也是蠻開心的。

而改變我一成不變彷彿凍結般人生的人就在這時候來到了村莊。

那是一個我從來沒有看過的人。

這個村莊的所有人我都記得,剛出生的、旅行進來定居的、為了經商離開的、嫁娶遙遠國家的、死亡的,我通通的認識。

那個從來沒有來過的陌生人身上穿着紅色的制服,見了人就問某某人住哪,有寄給他的信件需要簽收。

那人從早問到晚全村的人都被他問了個遍,但所有人只是搖了搖頭回答不清楚。

最後那人一臉失望的做在樹墩上嘆氣,他打開了水壺仰著頭灌水,眼角的餘光似乎看見了我,他立刻站了起來收好水壺,登登登的朝我大步走來。

「您好,我是青鳥郵政事務所的信使,請問您認識OOO嗎?」

他一臉將最後希望擺在我身上的眼神看著我讓我不好意思否認他。

「……我就是OOO。」

幾十年沒開口的聲音非常嘶啞,我感到有些抱歉讓他聽到那麼破碎的語言。

他愣了一下,嘴巴開合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什麼,但看了我一會兒後還是重新露出微笑,小心翼翼地從他的側背小包裡拿出了一封信,慎重的用雙手遞給我。

「這是您的信,請查收。」

我硬着頭皮在他的注視下打開了那封信,看到信的內容就知道自己的謊言穿幫了。

這封信是一位小女孩寄給她從未見過面的爺爺的,而理當收信的那個無依無靠的老人去年的冬天去世了,因為唯一的女兒很早就嫁到了遙遠的國家,所以這裡沒有半個人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為他立上無名碑。

我雖然看起來又髒又亂但肯定一點也不像老人的樣子,我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吞吞吐吐的試圖解釋剛才的謊言,但許久沒有動腦思考與和人對話的腦袋裡擠不出一點東西。

「先生不用緊張,我明白您並不是收信人。」他依舊笑著說道:「但您會說謊一定是有理由的。」

他一點也不介意我身上的髒亂惡臭坐在我旁邊聽我斷斷續續的解釋,並且跟我說了很多他旅途中的見聞與收到信件的人們臉上喜悅的表情。

他神采奕奕的說著這些讓我對信使這個職業非常的心動。

自從我放棄「活著」已經過了多久了呢?

我不想再繼續毫無意義的等著世界走到盡頭了。

我也想成為信使。



我從那個信使那裡問到了事務所的地址,一心急著成為信使的我在站到事務所的門前才想起自己現在彷彿流浪漢的樣子,尷尬的站在門前躊躇。

「這位……先生?您站在這裡很久了,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們為您服務的地方嗎?」

我回頭,一位和裡頭坐在櫃台的工作人員一樣的女性微笑的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路上不停催動生鏽了的嗓子練習了幾百次的那句話。

「請問……我可以在這裡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