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你從未產生如此嚴重的幻覺。

藥丸和粉末的殘渣似乎仍卡在口腔深處，你的舌頭不自覺地往牙縫中若有若無的苦澀感鑽，發麻的尖端像有無數小精靈迸發出興奮狂歡。

飄忽讓你跨出的腳沒多餘的精力站穩，腳踝一拐，尖銳劃破額頭，你才從紫色肌膚的小天使圍繞自己唱生日快樂歌的幻象中脫身，傷口延緩了許久才被處理痛覺的神經察覺。你伸手按壓，不料本該快速止住的傷口仍源源不斷冒著鮮紅，一路滑經眼角，你的狼狽模樣絕對可以在萬聖節要到最多的糖果。

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叢灌木，比你人都高上些許。先前某次進食完畢後將自己困在下水道、樹幹等等的荒唐經驗湧入腦海，孤立無援等待被發現的過程並不好受，可如今你決定了：要一頭扎進這團由綠葉和枝枒拼湊而成的小小橢圓裡，沒有原因。

本該被戳刺到的痛意並沒有從頭皮蔓延全身，領子被揪住朝後扯，接著有什麼東西覆蓋住了你的下半張臉，尖銳異常的指甲戳刺在頰肉，逐漸加快的呼吸被迫停止，胸口發緊使得你有種即將昏迷的錯覺。

一個聲音在旁側耳語：不要說話，不要發出聲音。那是低沉又有些沙啞的男音，而那雙大得離奇的手在臉上摸索片刻後下移，鎖住咽喉。腦細胞又開始尖叫了，你四處張望著，恰巧與一隻泛著波紋的眼對視。

你沒事了，不要緊張。像滴水入池中所掀起的漣漪，暖意自胸口散開，在躺倒上雲朵般的柔軟中又可以呼吸了。在看到反射出的自己時才驚奇地發現正面對的是一塊鏡子，而那瀕死的暴力和柔軟的安心都來自──你身後的男人。

你在自己都有所吃驚的毫無顧忌中扭過頭，對上一個鮮紅領結，視線慢慢上移，脖子上方的方塊使你產生困惑。「男人」俯身湊近，浮誇巨大的高禮帽在臉上落下不小的陰影，恰好卡在那有些搞笑的棱角。那個大概是臉部的螢幕轉動著眼珠，豎起指頭，比出了安靜的手勢。

「他不太喜歡在午覺時間被吵醒，麻煩體諒一下。」他的聲音溫潤輕柔，像溫度恰好的流水撫過耳廓，你因為攀升的癢意下意識要挪動頭部，驟然察覺某個冰涼又堅硬的物體卡住喉頭，收緊到不至於難以呼吸卻難以動彈的力度。「如果客人很不幸地發出聲音，很抱歉，我只能將您的喉管割破了。」

倘若有著正常神智的人都能將此番言論理解成赤裸裸的威脅，可你歪過頭，覺得今天的海洛因好會講笑話，於是乎長大了嘴，比頭腦更先做出反應的喉管準備將隱忍許久的大笑發射。

脖頸被猛然掐住。腿不自覺發顫，可能是嗑藥的後勁上來了，身後的男人並沒有理會你不正常的抽搐和額上仍在往外湧血的傷，亂蹬的腿輕鬆離地，你這才驚覺對方高得出奇──甚至，高得不像人類。

也正因如此你的視線才得以翻到灌木叢的另一側：一張擺滿空盤的長桌，擺放了十來張椅子，周遭的灌木叢種滿了紅玫瑰，每朵都艷麗到彷彿能滴血。而此時那巨大又華麗的座椅上，正有一個身形有些不貼合桌椅設計、趴在鮮紅桌巾上熟睡的「人」。

人形，紅色頭髮。雖然頭上有兩根不知道是造型設計還是動物耳朵的東西，可總體感覺更像找到同類的求生慾望在逐漸呼吸不到空氣時放出了尖叫，你只有在猛灌伏特加高歌時才能發出這種像被人刺破洞的小號聲。

而不幸的是，你看到那人頭上的東西明顯向下塌了，這他媽的也不是人類。你撕心裂肺地叫喊著所有能想起來的人名，例如媽媽、前女友、賣你毒品的偷渡客、祝你生日快樂的紫色精靈。

你想你可能尿失禁了，喉嚨嗆辣到想要拆開清洗重組，而同時你也被拎小貓的模樣被扔到桌上，被壓制在刀叉和餐盤之間。你反手抓住一樣東西就朝著對方臉上砸，餐刀正好插進方塊頭的邊角，他被捅得一愣，而抓準時機的你開始胡言：綁匪、強奸犯、毒蟲、殺人狂，所有在認知中驚世駭俗的詞彙串連在一起試圖反擊著。

而在某個新詞即將脫口時，你僵住了，渾身血液凝固，像塊被凍了百年的化石那樣重重倒下，頭偏向了餐桌的右方，那個「人」仍在沉睡著。

原先被你用作武器的餐刀刺中了你的頸側，你又失禁了，只不過這回你沒有那麼多尿液可以排出。方腦袋的男人乾脆利落地拔出刀子，一股股的血隨著呼吸湧出，意識到這點的你立即屏息，卻又在一張嘴咬上那處傷口時無法控制地不規律喘氣。

男人似乎在吸吮，像每部吸血鬼電影那樣。可在你以為你會像影片中的受害人那樣皮膚乾癟泛白並淪為一具乾屍時，男人突然起身，逕直朝著熟睡中的人走去，捧著他的腦袋，掰開嘴後親吻上去。

途中不斷被渡過去的血水順著嘴角流滴在桌面，污垢卻像水沒入大海，沒有留下半點痕跡。良久，Alastor終於肯睜開了眼，轉了一圈，敏銳地停留在了桌上的陌生人。

「我想我該收回『你總能準備合我胃口的餐點』這句話。」他推開嘗試著獻殷勤的人，挑起餐巾紙擦拭了下嘴角，「這次的食物是真的很倒胃口，我討厭海洛因。」

見那人醒了後Vox迫不及待吐掉了嘴中剩餘的血，黑紅濺在草皮上迅速揮發，他對著地方發出幾聲乾嘔，螢幕一瞬一瞬閃出著彩色條紋。良久，他擦了擦並沒有殘留任何髒污的嘴巴，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角。

「你想用受傷來博取同情嗎。」Alastor趕在Vox先前開口，百無聊賴打起呵欠，手指不重不輕在裂痕上揉弄，不像安慰，倒像在調笑這條故意為之的傷口。

被戳穿的人沒有露出想像中的惱怒神色，只是淡定地抓起他面前的兩個杯子，繞過死狀難看的男人拿起茶壺，蓄滿紅茶後放一杯在Alastor面前，另一手則是掀起帽子，和遮蓋物一同歪斜的放糖罐被打開，目標為Vox的茶杯扔入一顆、兩顆、三顆。

Alastor挑眉，目光從Vox那甜膩的茶杯游移到一側的花叢，「這次變白的花怎麼這麼多？」

「因為你睡了兩個月一個星期又……」Vox努力忽略掉朝自己投來的刺目紅眸，拉開最近的椅子便翹著腿坐下，抿了一口茶，索性又加了兩顆方糖，「又十五個小時。」

「Voxy，你的娛樂活動難道是觀察我的睡眠狀態嗎？」

「說到娛樂。」Vox撇開目光，「我以為我是作為『你的』娛樂才會留在這片領地的，結果是作為餵食器？還是獵犬？」

Alastor將腿跨在座椅的扶手，上下交疊。在Vox視線中只能看到一雙面朝自己的鹿足，和那人慵懶的命令：「那是下次茶會的內容。我不想吃那傢伙，你直接去幫玫瑰上漆吧。」

本該出口的抱怨硬生生嚥回去，Vox打算找個地方倒掉這杯苦到發澀的茶，可在這之前他邁步朝Alastor的方向走去，棲身擋住將對方胸前那顆龜裂紅心照得發亮的陽光。

「在那之前，我想先索取我的獎勵。」Alastor掀起眼皮，隨後闔上，放任那甜到能養出巨大蟻窩的嘴和自己的貼合，平穩著呼吸，在點到即止的親吻中再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