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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的意思是這傢伙要待在我這一陣子?」山田一郎瞪著桌上的那一大團看起來正氣呼呼的毛球,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和眼前的兩人。

「是的,以左馬刻現在的狀況,他實在沒法跟我們待在一起。」刑警推了推眼鏡,一臉無奈地回話。

山田一郎皺起眉頭一臉為難,但他也不是不理解對方為何會提出這反常的要求。

橫濱division —— Mad Trigger Crew 的三名成員皆不是人類,這是只有少數幾名相關人士才知道的秘密,而過去曾跟人家隊長共事過的自己正是其中之一。

MTC三位成員名字都跟自己的真實身分呈現一種幾近諷刺的反差,例如入間銃兔並沒有兔子的長耳朵,有的反而是狐狸蓬鬆的尾巴;毒島梅森理鶯更沒有長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厚重的熊毛。

眼前正跟他大眼瞪小眼的碧棺左馬刻也沒有馬的鐵蹄,而是長著一對壯實飽滿的後腿,披著一件白絨大裘,鼓脹得使身體看來更加龐大。

「我們也是完全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會忘了滿月的時間出去亂跑,還被人認出來趁機用麥克風攻擊。雖然對方已經全都被我們給收拾掉了,但看樣子他一時半刻是變不回來的。」望著眼前跺腳跺出拍桌氣勢的巨大兔子,一雙血管清晰可見的長耳被幾個頗具重量的耳環壓得垂垂的——一郎由衷慶幸這隻兔子不是他的某個紅髮好朋友——說實話這麼明顯的特徵沒被認出反而才奇怪吧?

但還真不虧是由身高186的成年男性所轉變而成的兔子,這比一隻貓還大的體型可真不是蓋的。

紅皮手指每說一句就用力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狠狠敲上一下,剖有趁機報復自家隊長平日素行不良的意味,「真是夠了身為我們這種少數族群,居然連最基本的自覺都沒有,還陷入這種變不回來的丟臉處境,也不想想為了幫你掩飾、把知情的敵人通通處理掉我們得花上多少力氣,給人添那麼多麻煩你的臉難到都不會紅嗎?」作為收尾的最後一下似乎敲得過頭了,兔子鼻頭一皺扭頭就要往銃兔咬去,卻被對方輕鬆閃開。

咬空的左馬刻憤怒地朝方才進犯的手指撲去,但不小心估錯了雙方的距離一個失足就要往桌下滾去,幸虧坐在旁邊的理鶯眼明手快趕緊大手一撈,否則山田家的地板可能會被這隻身材頗有份量的兔子砸出一個洞來。

「所以啦,我們的種族你也知道,都是以兔子為獵物的掠食動物。而且也才剛脫離月圓沒多久,野性都還沒消退呢。」像是要佐證自己所言非虛,銃兔從口袋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嘴角,並示意從剛才起手就沒有離開兔子背上的理鶯放手——軍人的眼神看起來活像在掂量著眼前的小獸究竟有多少斤肉。

嗯,這確實是個非常迫切的問題。

「我們也不是沒想過讓他待著不要出門,但這傢伙沒多久就開始到處橫衝直撞把自己家給弄得一塌糊塗。」銃兔繼續解釋著自家隊長為何一定要住進山田一郎家接受照顧,「而我們也建議過要不交給他家老爹照顧,第一是對方知情而且絕對信得過,第二是老先生本人也張開雙手表示相當歡迎。但從某些叫聲以及肢體語言來看,推測出的回答是:『想都別想!』」

也是啦,在自家老大面前呈現一副軟綿綿又亟需照顧的模樣,以後的面子還真不知該往哪擺。

可是——

「呃⋯⋯所以你們選擇把他送來禍害我家的家具就是了?」一郎揚起一邊眉毛有些不以為然,雖然對方變成兔子的樣子真的非常討喜,但他很清楚這人的個性還維持著原樣,甚至更加惡劣。

畢竟當年白膠木簓被發飆的兔子追得像隻猴子般上竄下跳、頭頂還被咬禿一塊的驚險景象仍歷歷在目。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銃兔苦著臉兩手一攤,「但你真的是我們經過刪去法後所能聯想到最適合的人選了。既對左馬刻的身體狀況知情,又有足夠的能力在左馬刻暴衝時壓制住他,還有相當好的人品可以保證你不會大嘴巴或是趁機對付現在手無寸鐵的他。」一郎懷疑那最後一句是故意給他頂高帽子戴,好增加委託被答應的機率;但對方講的也的確是事實——他山田一郎是絕對不屑於趁『兔』之危搞那些小人招術的。

再者,自己的良心也沒辦法拒絕需要幫助的人,哪怕兩人之間曾經經過各種風風雨雨。

山田一郎認命地嘆了一口氣,與銃兔握了手算是接下這項挑戰。

「至於委託費你完全不需要擔心,不管是伙食費還是修繕費,甚至是因為好玩所以買寵物服裝給他穿的錢,全部記碧棺左馬刻的賬上就行了,反正這傢伙錢多得是。」警察打蛇隨棍上,趁著一郎改變主意前趕緊把所有細項通通交代好順便再把隊長扒一層皮。兔子發出了一陣不滿的咕咕聲,但直接被當成背景音樂。

「然後這邊是他該吃的東西,」一郎注意到對方用的詞是『該吃』而非『喜歡吃』,「這傢伙食量很大,裡面的東西應該最多只能吃到明天早上,吃完後照著買就行了。」一郎想起過去兩人一同組隊時,左馬刻總是情願在滿月來臨前先把自己餵得飽飽的,然後整晚靠各種爆衝來壓抑食慾兼發洩野性。

「但也別忘了肉類的補充,」一直沒說話的軍人終於開口,同時拉回一郎的注意力,「兔子並不是如大眾所想的草食性動物,牠們也是會吃肉的。所以小官做了些肉罐頭,希望能讓左馬刻吃得開心。」

但兔子的表情看起來比較像努力著不要噁心。

***

兩人離開後,事務所只剩下一人一兔相對無言。

大團絨白的蓬鬆隨著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著,實在是可愛極了,讓人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捏個兩把;因為毛髮加成而顯得圓鼓鼓肉呼呼的臉蛋,同樣地誘人動手去抓起來使勁揉個兩下。但山田一郎可不會被那玩偶般綿軟的外表給騙了,想當年空卻就是以為左兔刻先生跟寺院裡面的貓一樣好相處,便大大方方地把這傢伙的肚子當成枕頭來躺,結果就是鼻子吃了一記側踢,痛到滾在地上飆淚怒吼。

唯一能把這種情況逆轉過來的大概就只有貽村亂數了吧。在TDD第一次一起度過的滿月,鬼靈精怪的小個子設計師捧著一堆熬夜趕工出來的寵物服裝,兩眼放光地把左馬刻追到別無選擇只能撞進寂雷醫生的懷裡,一個蹬腿三步併兩步把自己卡在高高的脖子上,徹底阻絕粉紅色龍捲風的侵襲肆虐。

至於山田一郎又為何把這些事件都記得清清楚楚呢?嘛,當你是那個攔截對方把一頭青草啃成荒地,勸說暴怒的野和尚把兔肉火鍋從晚餐的清單上劃掉,還有哄著兔子從寂雷先生被壓彎的腦袋上下來平地的人時,這些記憶就會深深地印入腦中,洗也洗不掉了。

但在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後,一郎至少學到了該怎麼治這團總是氣呼呼的大毛球。

先是緩緩地伸出手背停在大兔子跟前,等皺著眉頭的對方把鼻子湊上來嗅聞後再輕巧地翻轉手腕,小幅度地搔癢起下巴,算是過去的他在尋求觸摸允許時所走的流程。

盯著那隻長滿厚繭的大手,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熟知對方脾性的後輩終究是得到了首肯。

真是久違了呢,這個撫慰人心的觸感,一郎順著熟悉的毛理撫摸著,回應他的是一陣陣帶著平緩震動的嗚嗚磨牙聲。

摸了又摸,實在是愛不釋手,但兔子接著抬起前腳一掌把那隻意猶未盡的手用力拍在桌上,寬寬的鼻子朝著裝著食物的紙袋努了努,示意:「拿吃的來。」

打開剛才入間先生遞給他的紙袋,裡頭滿滿的都是碧棺左馬刻平時不屑一顧的食物;一郎搔了搔頭,鬼使神差地從裡面掏出一根紅蘿蔔,然後試探性地遞到左馬刻跟前。

兔子給了他一個標準的『你他媽開什麼玩笑?』表情。

「知道知道,只是試試。」就知道這傢伙的食性就算成了兔子也還是變不了,畢竟簓那時被修理得那麼慘就是因為他抓著紅蘿蔔去督左馬刻的臉頰,還在兔子張大口打哈欠時把紅蘿蔔塞到對方嘴裡,搞得他滿嘴都是討厭食物的氣味。

但就在一郎準備收回手時,左馬刻竟出乎意料地主動朝他靠近,並朝著橘紅的尖端一口咬下,慢條斯理地大嚼起來。

一郎瞠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不會吧這傢伙是真轉性了?紅蘿蔔耶他真的願意吃?這兔子真的是左馬刻本兔嗎?

不同於一郎的當機,兩個白鼓鼓的腮幫子倒是咔嚓咔嚓地動個不停,一人一兔面對面地成了個滑稽的對比。

沒多久,清脆的咀嚼聲停了。一郎全神貫注把耳朵豎得跟兔子一樣地直,盯著那張絨白大臉等待著隨之而來的吞嚥聲⋯⋯

「呸!」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郎昨天才剛洗好的亮白上衣就這麼被染成了全熟的荷包蛋色,被嚼爛的紅蘿蔔渣渣噴濺四散,啪嗒一聲全落在身上。

山田一郎雙眼瞪得像顆雞蛋,那作案者倒是悠悠哉哉地搔搔耳朵,就這麼搖搖尾巴、一蹦一跳地遠離現場。

良久回過神來,視線內只剩一顆毛茸茸的小球,一抽一抽地向他挑釁。

「碧棺左馬刻!」一郎爆聲一吼向前衝出,兔子隨即朝旁蹦開,小小的事務所轉眼升級成為激烈的追逐戰場。

哼哼,看來山田家即將迎來一陣雞飛狗跳的熱鬧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