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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臣作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色調是青色的夢。

夢中,「青色」與其說是一種視覺印象,不如說是一種感悟:明亮而柔和,纖細而透澈;他光是在夢中存在著,就自然而然的辨認出那些他曾在書和色票上看過那些美麗的名字:白群、水色、瓶、淺蔥、琉璃…

夢的場景,是兩、或三年前,他忽然中止的高中生活,他在走廊上徘徊,白色的襯衫與藍色的褶裙與他熙攘而錯身。

陽光穿過排排的窗玻璃灑落,場景熠熠生輝而鮮活明快,夢境卻比夢還要夢。

他在夢中、廊道的盡頭,看見里央、由奈,和朱里,朱里正在微笑。萬事萬物頓時都隔了水霧,變得更加的清澄,卻也遙遠,觸碰不得。

這應該是實際曾經發生過的場面。

和臣醒來前想。

卻陌生的像是前生。

2.

如果高中生活是前生,那麼他現在是來世為人,或者亡魂在等待來世的煉獄裡受難徘徊。他是否可能擁有來世為人。

和臣睜開眼睛。

現實是長長的黑夜,確實、具體,而且吝於給人安慰,殘酷。光是意識到自己身處其中,就令人心痛。

他發現隔著他與夢境那層水,可能是因為他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3.

「和臣。」恭介的聲音響起,和臣接著被摟進男人溫暖寬厚的懷裡。可能是因為也才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聲音在和臣的耳後響起時,聽起來很平靜,沒有平常的惡劣:「怎麼哭了,做惡夢了?」

說完就把他翻過來,用手抹掉他臉上的水痕。夜晚很冷,即使是溫度宜人的臥室,和臣的眼淚也是一下就涼透了,而恭介的手指還比淚水更溫熱。

和臣不想要告訴他,他夢見了什麼。他不想要分享。他怕這個男人會連他最後僅有的美好、珍惜之物都玷污打碎。

而他又無能為力,因此只能乍似溫順臣服,但仍固執沉默的蜷縮進恭介的懷裡,祈禱著恭介別追問。

沾著淚水的手指撫上和臣的後頸,令和臣戰慄,由於最開始的那段時光,恭介不時就朝他的脖子注射毒品,從此他就對被觸碰脖子十分戒懼。

他抬起頭,也隔著水霧看恭介很深很黑的眼睛,恭介只是持續輕撫他的後頸。

「睡吧。」恭介親吻他的額頭。他有時候很殘酷,有時候又很溫柔,和臣分不清這是命令或是安撫。
但他乖順的閉上眼睛。

4.

和臣不明白愛是什麼。

他知道喜歡是明媚的,即使嘈雜喧囂,也是一場終於會晴的大雨。

而愛呢。愛是什麼呢。為什麼一切痛楚與澀苦發生,他卻愛了呢。

這或許是斯德哥爾摩。

這或許只是恐懼。

所以並不是愛。並不是電影與傳言裡,人們定義的愛。

他不是沒有被恭介放走過,卻選擇了回來。他很清楚他仍有其他歸處,他知道家人或甚至朱里都還在等待。

可亡魂已無法歸來。前生已是前生。亡魂拒絕了返世為人。

他已無法負荷從前那樣剔透的生命 ,而他愛上了壞者。

和臣把自己埋進恭介的懷裡,他所選擇的,尖刺滿佈的安處。他聽見恭介穩固的心跳聲。恭介還在觸摸他的頸子。他逐漸在這樣撫摸下鬆馳。

愛大概是,毫無理由的,沒有邏輯的,無法勸服的。
和臣恍恍惚惚的想。

固執。他唯一能夠給予自己的答案只是固執。

他貼在恭介的心臟上。聆聽恭介的心跳。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愛上恭介。不知道他為什麼在世間與恭介間,仍選擇愛一個對世間而言,不值得愛的壞人。

但他固執的愛這一個人。即使恭介在他的生命種下荊棘,而荊棘縱恣漫生。

他仍想要愛這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