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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生積累的技術。 支撐一輩子的信念。 這一切融合在一起,將鐵敲打再敲打。 唐造平用鉗子夾起寒鐵,泡進水缸裡。 呲——! 雪白的煙氣像雲朵一樣噴湧而出。 「鐵這種東西⋯⋯」 瞬間變得灰濛濛的空間裡,唐造平的聲音低沉地響起。 「要用火燒熱、用水冷卻,敲打再敲打才行。」 那聲音很像他走過的路。 「回想起來,我的人生也沒什麼不同。有時很愉快,有時很辛苦,儘管如此還是不停地走下去。」 鏘——! 鐵砧上又開始竄起火花。 「劍尊大人,您還記得嗎?」 「⋯⋯嗯?」 「我不想成爲匠人。我想成爲使用毒和暗器的唐家武人。是的,就像祖父一樣。」 「⋯⋯」 「看到因為不想處理鐵之類的東西而哭的我,那位老人家這樣說了。」 ——喂,你這傢伙!舞刀弄劍有什麼了不起,又幹不了好事,為何那麼焦急呢。手上沾滿鮮血的傢伙是世界上最爛的傢伙。再說了,若是沒有造劍的人,要我拿柺杖打架嗎?不管是什麼,只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了。這樣就夠了。 唐造平的嘴角掛著微笑。 「我從來沒有想過天下第一劍會說出這樣的話。多虧了您,我才能安下心來走自己的路。」 聽到了他的話,青明靜靜地閉上眼睛。 「現在才得以報答您當時說的話。祖父大人應該會誇我做得好吧。」 猶豫了一下,好不容易開口的青明嘴唇在微微顫抖。 「老人家⋯⋯我⋯⋯」 「無所謂。」 鏘——! 青明要說的話被清脆的錘聲淹沒了。 「不管用這把劍的人是梅花劍尊。」 鏘——! 「還是重新引領華山的年輕華山劍手。」 鏘——! 「又有何不同呢?就算劍尊用了這把劍,終究還是會在華山傳承下去。劍尊的劍就是華山的劍。所以,如果這把劍掌握在華山弟子手中,這把劍就是劍尊的劍。」 鏘——! 鐵和鐵重合在一起,又重新延展開來。 燒熱了、放涼了,又燒熱了。 每當充滿歲月痕跡的手指尖拿起錘子移動時,都會融入悠久的過去記憶和活著的現在。 又小又白的手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黝黑,皺紋和傷口使表面凹凸不平。烏黑的頭髮也褪得雪白。 在那麼長的時間裡成就了什麼? 默默敲著鐵的唐造平搖了搖頭。 不,那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錘子直直地落在鐵上。 一天,然後是第二天。 過了三天三夜,直到整整九天,錘子的聲音一刻不停地響個不停。 劍身無比透明。 看上去超越了銀色而幾近於白色,純淨無瑕。 雖然乍看之下比普通的劍輕兩倍左右,但越看越有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沉重感。 在連接手柄的劍面下方刻有栩栩如生的梅花,纏繞著優質皮革的手柄末端掛著飽含唐家色彩的綠色繡線 「請拿去看看。」 這段時間似乎老了幾年似的唐造平勸道。青明靜靜地伸出手端詳著劍。 然後因爲難以理解的情緒而暫時閉上了眼睛。 劍似乎貼在他的手上。就像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一部分一樣。 用指尖輕輕敲了下劍面後,薄薄的劍身顫顫悠悠,接著迅速恢復原狀。 儘管柔軟得像軟劍,卻結實得像霸劍。劍刃所蘊涵的銳氣已經到了無需多言的程度。 「這個。」 唐造平向青明遞出了劍鞘。 用黑色墨鐵做的劍鞘上刻著紅色的梅花。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盛開的梅花。 青明把劍緩慢地推入劍鞘。 「您喜歡嗎?」 「⋯⋯」 面對唐造平的提問,青明猶豫了一下。 該怎麼回答呢? 青明偷偷地看著唐群岳。 這時,他也好像沒關係似的笑著點了點頭。 「嗯⋯⋯這個。」 青明搔著頭,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我好像沒有資格評價這把劍⋯⋯」 「您喜歡嗎?」 青明點了點頭。 「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唐造平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剛才那句話,感覺令他這段時間的辛苦都得到了回報。 「那麽就請起個名字吧。」 「⋯⋯名字?」 「應該為找到主人的劍加上名字。請適當地起個名字吧。」 名字⋯⋯ 名字呀。 青明靜靜凝視著劍,又抓起了手柄。 唰—— 如果說劍鞘像黑夜中盛開的梅花,那麼劍鞘裡顯露的劍就如同白天盛開的梅花。 望著劍好一會兒的青明終於微微一笑。 這把劍的名字同樣打從一開始就註定好了。 「暗香梅花劍。」 「⋯⋯暗香。」 唐造平一邊反覆唸著,一邊輕輕地閉上眼睛。 唐群岳似乎不喜歡這個名字,稍微語帶不滿地說道。 「別的名字不好嗎?當然,據我所知,華山經常使用上暗香這個詞,但是好像一點都沒有把這把劍的美表現出來。如果簡稱的話就是暗梅劍,那名字也太粗糙了吧⋯⋯」 「暗呀⋯⋯」 不過安靜地嘀咕的唐造平睜開眼睛莞爾一笑。 無比開朗,無比喜悅。 那樣的他溼潤了眼角。 「好名字。真是個好名字啊。」 唐君嶽闔上了嘴。 他無法理解爲什麼唐造平會因爲這個名字而流淚。但是製造劍的唐造平都那樣說了,所以這把劍的名字也決定了下來。 青明目不轉睛地盯著劍。 「對於這把四川唐家製作的華山之劍,除了這個名字,別的都配不上。」 「是呀,暗,是呀。」 唐造平連連點頭。 過去的記憶依稀浮現在他的眼前。 月色明亮的夜晚。 對坐在涼床上的暗尊唐保和梅花劍尊青明喝酒的模樣。 這把劍是梅花劍尊的劍,也是象徵四川唐家與華山友誼的劍。 就像他們過去的那樣。 「請好好使用。」 青明默默地點了點頭。 握著手把的手傳來了劍散發出的寒氣。 但是那並不只是冰冷。 反而該怎麼說呢。 有點⋯⋯ ——道士大哥。 ⋯⋯好吧。 有點暖和。 把劍塞回腰間配戴的青明朝唐造平走近了一步。然後微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啦。」 唐造平沒有說什麼,只是露出微笑。 「那⋯⋯」 好像想說什麼的青明最終轉過頭去,乾咳了幾聲。 「我那個⋯⋯呃,要去看別的劍怎麼樣了。嗯⋯⋯好吧,我去看一下。」 青明朝那條路一轉身,連忙打開門走了出去。唐造平低沉地笑著。 唐群岳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話。 「從祖父大人,其實⋯⋯」 「群岳啊。」 他閉上嘴瞪大了眼睛。唐造平稱他爲群岳,還是幾十年來的第一次呢? 「是!從祖父大人。」 「我有了想製作的東西。準備好我的工房。」 「馬、馬上嗎?您不休息一會兒。」 「匠人直到去世爲止,都不能把錘子從手中放開。這點我已經忘記很久了呢。」 唐群岳靜靜地看著唐造平的臉。 他長久以來失去生氣的臉上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神色。唐群岳最後不禁笑了起來。 「我會去辦的。」 他趕緊走出外面,唐造平深邃地望著外面。 「梅花香⋯⋯」 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不會消失啊。」 在深邃的黑暗中,梅花香將更加濃郁,這便是暗香梅花。 留在長久記憶中的濃郁梅花香一直延續到了現在這一瞬間。 長長久久。又長長久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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