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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環境靜的有些出奇。



蓊鬱的林應是嘈雜的，充斥著蟲鳴鳥叫的生機及翠綠的盎然，由不同物種詠唱而得的頌歌連綿不休；亞熱帶的林木該是常綠的，凜冽的冬日從未染指過它們的槎椏，也未曾替其添上一層銀白色的嫁衣。



可眼前的場景顯然違背了常理。



刺骨的寒風拍打著面部，強勁到使人幾近無法呼吸。泥地上的小石礫毫不留情地撞擊裸露在外的每一吋肌膚，雖目前的溫度已然到了負數，可這感覺卻像是小火星打在身上一般的痛楚，小狐狸那特別敏銳的神經自然是招架不住，溫軟又帶點委屈的連聲喊著疼。



覦垂下眼簾，那雙燦金色的眸子暗了幾分，雖說他在一踏上這土地時就感知到了力量所在方位，但讓身旁的小傢伙多體驗看霜雪的滋味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前提是別再讓他淚眼汪汪地嚷著痛了，怕是下一秒就要不知暴衝去哪做個狐狸窩躲著。綠色觸手猛地將飫圈繞起，一個緻密卻而柔軟的保護窩短暫地成形，將飫的嗚咽及驚呼收入懷中。



「不能咬。」

「唔，就嚐一口嘛！火爐⋯⋯刷上醬料⋯⋯」



覦略微瞇起眼瞳，十分隨意地扔下一句，也不管那狐究竟有將多少資訊收入耳中，就顧自的開始以意識探知著附近的地貌及物體。深陷在觸手堆中的飫看似已深深地沉入夢鄉，並咕嚷著一些聽不清的話，狐狸一般是不冬眠的，但這小傢伙倒是肆意地睡得挺香甜──說是香甜倒也不精確，畢竟自從遇見祂後噩夢就老纏上他，實質的危險是可被剷除的、但感受可就因狐而異了。



拜自身力量的福，冰雪及狂風對他完全無法產生任何影響，兩者皆只是淺淺地擦過他的身側及衣擺，宛若在示好似的諂媚。因不用分神顧慮著飫的橫衝直撞，覦的速度明顯地比方才快上不少，不一會，他倆就站在了一棟古寺的前頭。



迎賓的牌樓因年久失修而顯得斑駁，原先上著的大紅色漆料也因歲月洪流的洗刷而褪去了豔紅的面目，古樸的寺廟此時帶給人的感覺並非莊嚴肅穆、而是一股沉悶的死寂。世人在無意間將這幢建物遺落在此，並從此忘卻了裡頭供奉之神祇，從前鼎盛的香火再也不復存在。



「飫，起來了，倒是給你睡整路了。」



倏地將觸手縮回，原先蜷伏著酣睡的飫揉了揉略顯惺忪的雙眼，輕輕地打了個呵欠，剛睡醒的視野看來還有些模糊，望出的世界還是一片蒼白，他用力地甩甩頭。



「這裡是⋯⋯啊、好多雪！白茫茫的！好涼！」



依舊是那副沒有任何表情的漠然面容，覦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股腦就往雪地裡撲的飫，看來倒有幾分狐狸跳雪圖的神似。



深怕他待會就埋沒在哪個雪堆裡，覦一把就將飫的衣領提起，抓著他走進廟中。



░



覦推開門扉，首先撲鼻而來的就是一陣霉味，這味道倒與祂自身的氣味有點相似，是同樣的鹹濕味兒。建築裡陰森森的，踏在木頭地板上的每一步都是嘎吱作響，高懸在頂上的燈泡一明一滅地不斷閃爍，看來是個連神明也棄之不顧的地方。



祂的力量就在頂樓。覦長吁口氣，金色的眼瞳猶如暗夜中的燈火。這裡看來只是間平凡無奇的荒廢之地。



「覦你看！這裡有臺電梯！」



飫蹦跳地湊近了嵌進壁裡的大箱子，饒富趣味的從柵格狀的門欄看向裡頭。與他處相同，那電梯也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樣，啟動到一半掉下去也完全不讓人意外。



「好懷念的設計，我們坐坐看這臺電梯嘛！」

「等⋯⋯」



他朝著覦眨眨眼，順勢地就將一旁的開關拉下。隨著一陣生鏽齒輪轉動似的磨擦聲，深鎖的門被緩慢地敞開，像是在邀請他們般，內部的空間閃了幾下幽光。



『一樓，到了，請盡快進入。』



與周遭搭不上的電子音突兀地在偌大的空間響蕩，由聲音的源頭溯之，卻不是從電梯的任何一個位置所發出。飫少見地露出一絲遲疑，看著眼前這個大大的裂口，提示音又再度響起，這次多了點不耐。



『一樓，到了，請盡快進入。』

『一樓，到了，請盡快進入。』

『一樓，到了，請盡快進入。』

『一樓，到了，請盡快進入。』

『一樓，到了，請盡快進入。』



瞥了裡頭一眼，覦將觸手抓上飫的衣袖。



「走吧。」



░



除了不定時的幾次顛簸之外，上升的過程其實意外的穩，也許是因就算有靈的存在，也因顧忌著覦而不敢貿然現身、抑或是搗亂。飫向後退了幾步，將自己貼上覦的身子。



「咦，這間廟有那麼高嗎⋯⋯？」

「沒有。」



覦揉了揉眉角，要通關這個副本的挑戰想必就藏在這個地方，但要如何把幕後的『祂』引出來倒就成了問題。不想辦法破解關卡的話，這電梯不知道最後會上升到哪兒去。



飫這小傢伙現在看來無處可去，應該也就不用再分出精神去預防他的行動。快速地做了一些盤算，祂朝飫丟了一句『抓緊我。』



從覦身旁倏然出現數十條觸手，擠得這原先就狹小的空間愈加擁擠，又再施加些力量，木製的電梯開始劇烈晃動，木頭的斷裂面及四散的木屑紮實地扎上祂的觸手，覦將右手環上飫，蓄力朝著牆面撞去。



隨著一聲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響，覦及飫從破碎的車廂內朝外拋出，即時伸出的觸手纏上凸出的地板，覦借力拉著其躍上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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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一路延伸至看不見的遠方，透露著深不見底的詭譎，與來時相同，這裡寂靜得讓人十分不安，耳朵的深處開始鼓譟，覦像趕蒼蠅似的擺擺手。



「不管有什麼都趕快給我出來。」



啪。



燈光劇烈閃了下，再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以覦來說有些矮小的身軀，其輪廓隨著眼睛慢慢熟悉光線後逐漸清晰，他朗聲打了個招呼。



「啊、覦！我終於找到你了！咦⋯⋯你旁邊的人是誰啊？長得跟我好像哦。」

「嗨！你是另一個我嗎！還是另一隻狐狸神使？」



在他倆身上都能同時感測到自己的能量，那麼一個是本尊、而另一個就是祂的觸角。嘖，真麻煩啊⋯⋯兩個一起帶回去好了，覦抽了抽唇角。



『只能選一個。』

『只能選一個。』

『只能選一個。』



生冷的電子音又再度響起，並十分惱人地重複了數次同樣的話語，覦自然是不想遵守這莫名的束縛，只要祂想，強制突破這關卡完全不是件難事。等到回到壽司店後，誰是本人、誰又是觸手馬上就能見分曉，覦一把拉住兩狐的手。



「覦⋯⋯不試著選擇看看嗎？」

「我們想看祢會選擇哪一個『我』！」



兩個飫攥著覦寬大的左邊衣袖，衝著祂就是幾個渴求的目光送去，一副今日不做個了結絕不放鬆的態勢。



「⋯⋯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