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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問不出口,只能呆站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相處了這麼久,她第一次知道這個在志步身上的秘密。 她們經歷過國中的疏離,高一時大家才和好如初,甚至現在已經一起作為樂團出道了。 她們四人不管在校園裡、練習室、事務所還是セカイ ,幾乎都相處在一起,卻沒有發現。 志步藏得太好了。 ……不對,她並沒有刻意隱藏,志步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而已。 但將她這個平靜日常打破的,是失控的生理狀況以及闖入的自己。 志步會選擇說出來,一定是因為—— 「太弱了啊……我。」 一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依照一歌對志步的了解,她肯定是不想讓別人自責,所以才會直接坦白。 對於她這樣把所有一切攬在身上的行為,一歌感到不甘心又心疼。 她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讓自己看起來沒事,而自己卻在一瞬間讓她不得不暴露傷口。 所以,自己又能做什麼? 一想到那道傷痕,她就覺得難受。 但不是出於嫌惡,而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刺痛。 身為青梅竹馬、又是一個α的她,連「保護」都做不到。 國中。 一歌忍不住抓緊了胸前的衣料。 那段因為咲希住院,大家的友誼變得分崩離析,她沒有勇氣繼續維繫彼此關係的時期。 志步就是在那個時候,受了傷。 她只記得有次在走廊上看見志步,對方的防咬頸圈從醫療矽膠換成了金屬材質。 她卻沒有意識到這是個異常。 再回想現在四人關係已經重修舊好,經常一起團練、一起演出。 這段時間,包含上學,志步從未因Ω的生理周期而缺席過。 她早該知道醫療再發達,有些生理狀況還是無法完全避免的。 可她只覺得,這也許就是志步的體質。 直到看見那支注射型抑制劑,她才明白志步是多麼努力地在維持著這看似平常的生活。 這個世界對Ω而言一直都是危險的。 雖然她們四人沒有因為彼此的第二性別而有互動上的間隙或顧慮,但一歌開始擔憂,自己的存在會不會讓志步感到痛苦。 尤其又對她做了那種事。 即使是因為生理的影響,即使志步強調那是她的要求。 她依然無法釋懷。 罪惡感與無力感不斷戳刺著她的心。 於是明明想要安慰志步,想作為她的依靠,卻一步都不敢靠近。 ——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事,希望妳能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撐著。 向志步說出的這句話,或許也只是想要減輕自己的愧疚感而已。 熱意湧上眼框,一歌抬起手摀住了臉。 唇瓣被自己咬得發疼卻仍止不住溢出的嗚咽。 我到底,能做什麼。 §§§ 在早自習時,一歌看到咲希傳來的訊息,說志步今天請假了。 擔憂的情緒讓她不斷查看四人群組,甚至忍不住打開與志步的私人對話。 一歌想要關心她,但她的指尖卻停在輸入訊息的欄位,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她怕打擾到志步休息,也怕這像在提醒她昨天發生的事。 『咲希:しほちゃん還好嗎?』 咲希在群組的提問讓一歌瞬間感到救贖,她屏住氣息盯著聊天視窗。 然而幾分鐘過去,聊天室的內容始終是靜止著,連同已讀數也只有她們三人,沒有增加。 志步真的沒事嗎? 或者她只是沒心情看手機? 一歌忐忑地看著螢幕,直到預備鈴聲響起,才將手機收進抽屜。 第一節的下課,手機的震動帶來了新的訊息。 『志步:剛剛手機不在身邊,現在已經好多了。』 『穗波:那就好,志步ちゃん多多休息哦。』 短短的下課時間,聊天室有了一點生氣。 看到志步與咲希她們的談話後,一歌覺得胸口那股緊繃感稍微鬆開了一些。 雖然仍無法集中精神,但至少接下來的課堂筆記有好好抄寫下來了。 至於剛剛的課,晚點再跟穗波借筆記補救一下。 中午,咲希帶著自己的便當,從B班跑來找她們,接著和平常一樣一起到中庭吃午餐。 「放學後,要不要去探望しほちゃん呢?老師有托我轉交作業。」 「而且星期一有考試,如果志步ちゃん的課本放在學校的話,也可以幫她帶過去。」 「嗯嗯,いっちゃん呢?要一起去嗎?」 「嗯,好啊。」 話一出口,一歌突然心裡一震。 自己的聲音好像太平淡了。 不過還好穗波與咲希正在討論要傳的訊息內容,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她這像是機械般的回答。 「啊、しほちゃん回覆了,她說可以哦。」 「太好了,那放學一起過去吧。」 「嗯。」 一歌點了點頭,然後咬了一口炒麵麵包。 平常自己很喜歡的食物,今天卻嚐不出美味。 她應該要高興能親自去看看志步,但胸口竄起一股說不出的沉重,提醒著她昨天做的事。 也許她不該過去。 但會不會讓志步覺得她在逃避? 可是去了的話,又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志步? 矛盾在體內拉扯著。 她一口一口把午餐連同這些糾結一起嚥下去,不知不覺間,午休也結束了。 回到教室前,一歌先去了廁所。 走進其中一個隔間,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今早在藥局買的α費洛蒙抑制貼片,捲起袖子將它貼到左上臂內側。 這是她第一次使用這種控制類型的物品。 在藥效滲入的瞬間,那種直接且強硬的抑制感,與平常靠意志控制費洛蒙的方式截然不同。 彷彿體內某個開關被強行關閉,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擰緊般的壓迫,讓她覺得頭暈、反胃。 一歌靠著牆,努力深呼吸,試著讓身體慢慢適應。 片刻後,她抹去額角的冷汗,翻開說明書查看副作用的條目,在確認這些反應屬於正常範圍後,才輕聲吐出一口氣。 貼片的效果約有十個小時。 這樣應該能確保自己到志步家時,身上不會有什麼氣味、也不會在不經意間散發出α費洛蒙。 「……先這樣試試看吧。」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於是決定從自己可以做到的事開始。 §§§ 「唔……嗯?」 手機的鬧鐘響起,志步翻過身,發現自己竟然睡在被窩裡時愣了一下。 她記得昨天洗完澡回到房間,只是倚著懶人沙發、隨意地躺在榻榻米上。 大概是不知不覺睡著了,然後被父親抱到床上的吧。 關掉鬧鐘,志步慢慢坐起身。 枕邊放著一個用姊姊的手帕仔細包著、已經退冰的冰敷袋。 書桌上那份只吃了一點的食物也被收拾乾淨。 看來家人都有進來房間過。 志步苦笑了一下,雖然那個藥劑有嗜睡的副作用,但自己未免睡得太沉了。 不過也只有在家裡,她才能這樣徹底放鬆。 不用戴著頸圈,不用壓抑費洛蒙,也不需要遮掩後頸的傷痕。 視線掃過房間,最後落在整齊掛著的制服與放在一旁的防咬頸圈上。 幾秒後,她移開目光,決定先下樓吃點東西。 「しぃちゃん!早安哦。」 「お姉ちゃん?早安,今天沒有晨訓嗎?」 「嗯,今天沒有哦,不過我待會要去事務所,しぃちゃん要一起吃早餐嗎?」 「要。」 像是早就在等她的回答,雫帶著微笑,將剛盛好的味噌湯與白粥端到餐桌上。 姊姊煮的味噌湯還是一樣好喝,而白粥清淡卻帶著一點雞湯的香味。 應該是母親特地為她空腹太久的胃準備的。 「しぃちゃん的身體好多了嗎?」 雫一邊關心,一邊拉開志步對面的椅子坐下。 「嗯,雖然體溫比平常高一點,但還行。」 「那就好,今天想去學校嗎?母親說如果想休息的話,她會幫妳請假。」 「唔……」 志步猶豫了。 她覺得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但是心情上卻不太想出門。 尤其想到昨天,自己因為不希望一歌自責,而主動讓她看了那道除了家人以外,誰都不知道的傷痕。 一歌會怎麼想呢? 即使已經做過清除手術,在α眼裡這樣的痕跡應該還是種污穢吧。 雖然她知道一歌不是那種α,但是不安仍舊在心底作祟著—— 真的會有人完全不介意嗎? 注意到志步用湯匙攪著白粥,卻遲遲沒有吃,雫放下了筷子,伸手輕輕地覆上她的手背。 「しぃちゃん ,今天就在家裡休息吧。」 「……嗯。」 在目送姊姊出門後,志步鎖好大門。 家裡只剩下她自己,空曠與安靜難免讓人有些寂寞。 她打開冰箱想確認母親說的午餐放在哪裡,然後注意到冷藏區除了那份午餐外,還多了幾瓶水與容易食用的能量果凍。 冷凍庫裡則預備了好幾個冰敷袋。 家人從來不會多問她的情況,也不會一直叮嚀她該做什麼。 只是把她可能需要的東西準備好,方便她能隨時取用。 這樣默默的關心與支援,讓她感到安心。 志步評估了一下自己的狀況,感覺體溫還是略高。 她拿了新的冰敷袋,拎起一瓶水後才走上二樓。 「嗯?」 書桌上的手機閃爍著提示燈。 打開螢幕,跳出來的是四人的群組訊息,看來讓她們擔心了。 志步看了眼時間,正好是下課。 她拿起手機,簡短地輸入:「剛剛手機不在身邊,現在好多了。」 發送。 沒多久手機震動了兩下。 『穗波:那就好,志步ちゃん多多休息哦。』 「嗯。」 『咲希:しほちゃん出現了!有吃東西了嗎?』 「剛吃完早餐。」 短短幾句對話,心裡的空白似乎被填上了一些。 只是聊天室裡,咲希與穗波的對話框整齊排列著,而一歌有在看,卻始終沒有回覆。 不能怪她。 她知道所有的事,卻被自己拜託不要說出來。 這樣的情況下,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加入對話應該很困擾。 或者她還在消化那些資訊。 如果換成自己,看到朋友的後頸有這樣的傷痕,同樣會不知所措。 也許那個時候嚇到一歌了。 她記得那副表情—— 驚訝、心疼、還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慌亂。 而自己卻用過於冷靜的語氣回應,讓她無從接話。 所以之後她都沒再開口,只是安靜地跟在自己身邊走著。 如同她的費洛蒙氣味一樣,克制、沒有侵略性。 她身上向日葵花香是那麼特別,帶著穀物與些許青草的氣息,且淡得若不留意就會被空氣稀釋而消散。 「……」 一想起那股氣味,志步拿起冷藏過的瓶裝水,一口氣喝掉了半瓶,喉嚨的乾燥感才稍微平息。 她放下手機,決定整理一下桌面轉移注意力。 然而在收拾樂譜時,看到一歌的筆跡,又忍不住想起昨天。 明明平常聞到一歌的氣味都不會有異狀,偶爾還會有放鬆的感覺。 所以那個時候,她才會認為沒關係,可以讓一歌的α費洛蒙來安撫自己。 但這一切,在她的身體僵住時就該停下的。 只是體內那像火燃燒般的痛苦,讓她急於尋求解脫。 與一歌的親密接觸,確實緩解了生理需求,也撫平了心裡的不安與寂寞。 可是隨之而來的噁心感,卻淹沒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 志步對國中的那件事沒有什麼印象了。 但是她的身體似乎還清楚記著那份恐懼。 原本只需要自己承擔的事,現在卻將一歌牽連進來。 害她擔心、害她自責。 要找個時間跟她道歉才行。 將樂譜收進資料夾後,她抬手擦掉頸間的汗。 啊、身體又熱起來了。 「唔……」 志步打開抽屜,拿出抑制劑的藥瓶。 雖然從昨天的狀況來看,這款抑制劑的效果已經不太夠,但也只能先用著。 之後得去醫院換藥了。 熟練的將藥液打進體內後,她拿起毛巾與冰敷袋,慢慢走向床舖。 躺上床時,從窗簾透進來的陽光是那麼柔和,她卻覺得燒灼刺眼。 於是她更往牆邊靠過去,避開日光。 她用毛巾包好冰敷袋,枕在頸後。 身體仍在發熱,但她知道藥劑很快就會帶來冰冷的反應。 志步拉起棉被,努力不讓喘息打亂自己的呼吸。 沒事的,這不是她第一次自己度過發情期。 藥劑在血液裡散開,如同寒冷的薄霧覆蓋住全身。 冷意讓身體微微發顫,過了一段時間才與體內的滾燙接觸。 冷與熱慢慢融合,讓失衡的溫度逐漸恢復平衡。 志步原本緊皺著的眉間舒展開來,呼吸也變得平緩許多。 整個世界安靜得彷彿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在耳邊迴響。 在意識逐漸被睡意吞沒時,書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那聲響隔著棉被與距離傳來,輕得像是她的錯覺。 她努力睜開眼,卻因為眼眶積蓄的淚水只能看見模糊的光影。 身體已經沉重得動不了了。 訊息……睡醒再回吧。 §§§ 吹風機的呼呼聲在安靜的家裡顯得吵雜。 志步滑著手機,看她們在聊天室裡報備各個行程。 從放學、到去買蘋果派,然後搭上公車。 只是些簡單無奇的內容,卻讓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原本中午醒來時,看見咲希的詢問她有些猶豫。 她知道自己還沒完全恢復,但是房間的寂靜令人難以忍受。 於是想著如果能見到熟悉的朋友,讓一切看起來像平常那樣,或許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她也慶幸再多休息了一下後,就有體力下樓吃午餐,還能洗個澡,把汗水殘留的黏膩感沖淨。 不久,門鈴聲響起。 志步切掉吹風機的電源,把它放回架上後走向大門。 抑制劑尚未褪盡的影響讓她有些暈眩,但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已經比中午時穩健許多。 「打擾了~」 拉開木門,迎來咲希充滿活力的聲音,接著看見穗波溫柔地笑著揮手,而一歌則站在她們身後,靜靜地點了點頭。 「歡迎。」 看見她們三人的身影,志步感覺心裡踏實了些。 她側身讓出通道,讓她們進來。 「咦?志步ちゃん妳的髮尾有點濕耶。」 「啊……因為有流汗,剛才沖了澡。」 「要注意不要感冒哦。」 「嗯。」 面對穗波的關心,志步淺淺一笑。 因為家人不在,志步沒有讓大家到自己的房間,而是選擇在客廳。 穗波與咲希走在前方,一歌注意到志步的步伐比平常緩了一些,於是也配合著放慢腳步。 志步沒有戴防咬頸圈,只是在後頸那貼著抑制貼片。 在洗髮精與沐浴乳的香氣裡,一歌聞到淡淡的、帶點刺激酸味的檸檬草香。 明明貼著貼片,氣味卻仍若隱若現。 她也提到有流汗……難道,又發作了嗎? 一歌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志步的神情,推測她的身體狀況大概在不久前才剛穩定下來。 沒有選擇多休息,而是同意她們來訪。 難道是想維持平常的樣子? 不對。 一歌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想假裝沒事,而是在努力不讓自己被身體的不安和寂寞吞沒。 雖然她還是希望志步能多休息,但這違背了對方的想法,而且只是朋友的立場去要求她,好像又逾越了界線。 她分不清心裡的擔憂,是出於情感還是本能。 畢竟,α本能的保護欲,說穿了就是控制欲。 她不想讓自己的關心變得像是在憐憫,也不想要過度干涉對方的行為與決定。 於是斟酌再三,才輕聲說出口。 「志步,不要太勉強自己。」 志步愣了愣,抬起頭望向她。 今天第一次聽見一歌的聲音,那份克制裡蘊著溫柔的關懷,讓她覺得胸口微微發熱。 但若因此露出開心的樣子,好像又有些奇怪。 於是她忍住那股悸動,只輕輕點了點頭。 「嗯,我會的。」 志步收回了視線。 空氣中瀰漫短暫的靜默,不是尷尬,而是像一層淡淡的薄霧,讓她們不由地放輕呼吸。 「嗯嗯,しほちゃん今天有什麼需要的都可以使喚我們哦!」 咲希輕快的語氣打破了那份微妙的氛圍。 也讓志步得以順著笑意,把剛才藏進心裡的情緒稍稍釋放開來。 「嘿~那咲希,幫我寫作業吧。」 「啊、犯規!這個不可以!」 看著咲希慌張拒絕的模樣,大家都笑了。 這些笑聲讓志步覺得回到了熟悉的日常。 到了客廳,電視還在播放著介紹外國樂團的相關節目,志步將音量調到最小,讓那些聲音成為柔和的背景。 大家圍坐在矮桌前,翻開作業簿與課本。 午後的斜陽穿過緣廊灑進室內,照在紙張上。 隨著庭院樹葉的搖曳,光也輕輕顫動,如同呼吸般靜緩。 咲希的筆尖沙沙作響,穗波在一旁整理筆記,而一歌偶爾抬起頭,看著志步專注寫字的樣子。 那模樣安靜且專心,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只是她偶爾低下頭時,後頸那塊抑制貼片,仍讓一歌有種心被緊揪著的感覺。 是對那遮掩的傷痕感到心疼,也被志步的堅強戳得刺痛。 「……ゃん,一歌ちゃん?」 「啊、怎麼了嗎?」 穗波的呼喚讓一歌猛然回過神。 「感覺今天いっちゃん一直在恍神。」 「嗯,一歌ちゃん身體不舒服嗎?」 「唔,沒有哦,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いっちゃん在想歌詞嗎?」 「唔嗯,嗯,類似那樣的……」 一歌尷尬地輕笑了幾聲,希望這個話題能趕快跳過去。 「……抱歉,我現在才想到冰箱裡有些喝的。」 說著志步站了起來。 「啊,志步ちゃん坐著吧,我去拿就好。」 「不,穗波不是要切蘋果派嗎?咲希就整理一下桌子,一歌能來幫忙嗎?」 「咦?好、」 突然被點名,一歌趕緊起身跟上她的腳步。 穗波與咲希的對話隨著她們遠離客廳而逐漸聽不見。 廚房裡的光線比客廳柔和許多。 志步打開冰箱,冷氣隨之散出,一壺預先泡好的麥茶靜靜放在冷藏區一角。 她伸手去拿,卻被一歌注意到她的手腕在輕微顫抖。 「那個、我來吧,我不知道杯子放在哪裡。」 「……嗯。」 志步讓出位置,走到櫃子旁邊,取出收納在其中的托盤與四個玻璃杯,並依序放在餐桌上。 接著麥茶倒進玻璃杯裡的細小聲響,暫時填補了空氣裡的安靜。 「……一歌。」 「嗯?」 「抱歉,昨天那些事,嚇到妳了吧。」 志步的聲音很輕,像是在擔心會打破什麼平衡。 「……欸?」 一歌愣了一下,停下倒茶的動作。 她沒有預想到志步會提起這個。 腦袋空白無法馬上做出適宜的反應,讓她不自覺握緊水壺的手把,卻壓不住內心的慌張。 志步看著她那略顯僵硬的動作,淺淺地笑了笑。 「一歌,像平常一樣就好,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顧慮我。」 綠色的瞳眸直率地看著一歌。 那眼神清澈且堅定,與昨天被淚液浸濕而模糊的樣子全然不同。 一歌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被那雙眼看穿了心思。 「我只是……」 她停頓了下來。 她知道想說出來的事,如果沒有表達清楚,很容易被誤解為同情,或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過志步好像以為她仍在意著昨天的事,於是開口安撫。 「一歌,這不是妳的責任,沒必——」 「不是那樣的!」 一歌打斷了她的話。 但她似乎被自己的音量嚇到。 強硬的氣勢只維持了一瞬,馬上就被她收斂起來,恢復成比較平穩的語氣。 「……因為志步願意告訴我,所以我想要更認真的看待這一切。」 而且自己說過想要幫忙,不能只是說說而已。 只是,她還沒有釐清如何幫助志步與自我滿足之間的界線以及平衡。 「抱歉,志步,再給我一點時間……」 一歌低下視線,語氣裡有難以掩飾的糾結。 看著她那副覺得自己犯了錯模樣,志步忍不住嘆口氣。 這聲輕嘆裡沒有責怪,只是無奈,因為她很清楚一歌的個性。 「別這樣跟我道歉啊,如果這就是一歌的想法的話。」 固執又溫柔。 就像向日葵般執著地朝著一個方向守望。 當最後一個杯子也裝滿麥茶後,剩下半瓶的水壺剛放回桌上,便被志步接手端走。 關上冰箱門時,她淺淺呼出一口氣。 「……一歌,謝謝。」 一歌愣了一下。 志步身上淡淡的檸檬草香裡,那股苦澀酸味比之前稀薄了些。 她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為了倒茶的謝意,剛才的談話似乎也減少了志步心裡的不安。 一歌微笑著輕聲回道:「嗯,不用客氣。」 隨後端起托盤,兩人對視了一下。 交集的目光裡沒有剛才的僵硬與緊張。 「走吧,大家還在等。」 志步點頭,隨著她的步伐一同離開廚房。 回到客廳的路不長。 志步依舊與她並肩而行,還比稍早更貼近了一點。 對於這樣的距離,一歌感到欣慰,同時也再次提醒自己—— 不能因為擔心就過度干涉,而越過那應該被尊重的界線。 -- 《靠近的界線》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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