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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4 3394年 「潛入」

米利加迪亞的首都，魯貝斯。

前一刻仍聚集在聖達瑞斯大聖堂廣場的男女老少，在鐘聲催促下湧入室內，遵從祭司的指示，向安置在聖壇上的命之神神像祈禱。

祈禱的儀式由地位崇高的大祭司輪流執行。在古斯塔夫以假死狀態沉睡的那段時間，宣揚組織理念的活動一天也沒有停止過，不僅如此，為治療凱倫貝克造成的傷勢，耗費資源研究所附帶的龐大知識，如同埋藏寶石的礦坑，等待有能者發掘並加以利用。

處理掉不安分的組織成員，回到魯貝斯的古斯塔夫獨自躲在聖堂的地下室閱讀研究成果。在只有資深幹部獲准出入的地下室最深處，尤莉卡將最後一份研究數據和超人候補名冊堆疊在資料上方，轉身離去的前一刻，突然被古斯塔夫叫住。

「各地區的環境狀況，好像和我沉睡前差異不大呢。」古斯塔夫彷彿遊戲一般快速翻動書頁，找到在意的部分立即停下動作，目光溫和卻富有深意。「古朗德利尼亞帝國的情報，應該不只這麼一點吧？」

「您是想追蹤格蘭特的下落？」尤莉卡問。

在古斯塔夫沉睡期間，克洛維斯曾前往古朗德利尼亞尋找那位不告而別的高階工程師，空手而歸的結果也詳細記錄在日誌上。

自康拉德捲入羅占布爾克的紛爭身亡後，組織就再也找不到適合繼任的資深指導者，古斯塔夫企圖拉攏從前的同伴，絕非偶發奇想之事。

「雖然那傢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在我做出實例前，是不可能說服他的。」古斯塔夫擺手，惋惜地嘆道。「我在意的，是古朗德利尼亞製造的暗殺型自動人偶。」

「您想要的是製作的技術，還是製作完畢的成品呢？」

「都不是。」古斯塔夫乾脆地否定。「自動人偶早就隨潘德莫尼升空而消失，那是只有高階工程師才能掌握的技術……除此之外擁有製作能力的人，據我所知只有那一位……」

古斯塔夫言談中提及的「那一位」，是指薄暮時代與蕾格烈芙齊名的格雷巴赫。在尤莉卡淺薄的知識裡，這位被稱作天才機械技師的高階工程師，在潘德莫尼升空前就已經死去。古斯塔夫所嚮往的，並非製作自動人偶的技術，而是認為技術的繼承者，有足夠的資格接替格蘭特的位置。

「明白了，我會派人調查自動人偶的製作者。」

以達成大善世界為目標，把優秀的人才招攬進組織，使組織更為強盛茁壯，是尤莉卡和克洛維斯行動的唯一理由。

確認古斯塔夫的意圖後，尤莉卡親自挑選幾名資歷尚可的教徒，以宣揚教義為由，將他們派往帝國各處。

但是，在追查到重要的線索前，那名自動人偶的製造者，卻意外捲入混沌元素所引發的爆炸事件，就此人間蒸發。

由於現場搜尋不到自動人偶以外的殘骸，尤莉卡猜測，對方應該是利用爆炸事件躲避組織的追蹤，在鄰近地區隱姓埋名繼續生活著。

從那之後，尤莉卡就再也沒有收到相關的目擊情報。

為了完成古斯塔夫的命令，尤莉卡喬裝成暴風駕馭者的後裔，魚目混珠進入斐度執行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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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斐度的工業區找到落腳的旅館以後，尤莉卡立刻改變裝扮換上樸素的修道服，白天假借宣傳教義接觸附近的居民，夜晚潛伏在陰暗處繼續刺探情報。

旅館的經營者是一對年輕夫婦，熱情接待了「從米利加迪亞遠道而來的陶冶者」，兩人都聽說過命之神的傳聞、也對組織教義深表贊同，然而在尤莉卡更進一步說服他們加入組織時，兩張年輕的臉不約而同露出為難的神色。

正當尤莉卡以為話題終止的那一刻，旅館的老闆娘膽小地問了一句。

「您似乎相當了解『命之神』的理念……不像先前拜訪這裡的僧侶，是偽裝成信徒的冒牌貨。」

「假借命之神的名義做壞事，那種人會被聖堂和大君懲罰的。」尤莉卡不動聲色地說道。

「也就是說您是真正的僧侶嗎？聽說米利加迪亞廣建設施，收留罹患古爾德病的病人，不少人因此得救。既然是信奉命之神的信徒，應當有能力治好我弟弟的病……」

尤莉卡被兩人帶往地下室，並在隔離的臥室，見到一名身患重病、面容異常老態的男子。毫無疑問是古爾德病的患者。她裝模作樣地進行各種檢查，盡可能增加對方的信任，即使不刻意執行這些流程，也看得出對方命不久矣。

「古爾德病的患者都安置在聖達瑞斯大聖堂後方的醫療所，那裡有充足的照護與醫療資源，為了讓患者安心養病，一般是不允許外人出入的。」

尤莉卡面露笑容，態度和善地講述一家人成為命之神的信徒、並因此獲救的故事。

男人與妻子竊竊私語。也許是曾被假冒成信徒的僧侶欺騙過，格外小心的兩人，和尤莉卡確認聖堂的位置後，決定之後由男人帶著重病的患者前往米利加迪亞尋求協助。

儘管被尊稱為「命之神派來的使者」，尤莉卡卻敏銳地察覺兩人說話的態度有一絲不協調的怪異感。

次日晚間，尤莉卡披上暴風駕馭者的斗篷，正要從旅館二樓的窗戶溜出去的時候，碰巧撞見旅館老闆娘正和兩名戴著面具的奇怪男子談話。

尤莉卡判斷繼續留在此地有一定的風險，在奇怪的男子離去後，以「為了充分了解帝國的歷史，將立刻動身前往斐度的政治中心」這樣的理由，匆忙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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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人口稀少的小鎮，因深夜降臨陷入黑暗。

尤莉卡身著黑色修道服，在月色下隱藏自己的身影與腳步，不發出任何聲音地，走向帝國和米利加迪亞之間的障壁。

察覺到後方逐漸逼近的氣息，尤莉卡在身體即將被刺穿的瞬間展現驚人的跳躍力，以常人不可能擁有的反應能力躲避襲擊，再次潛入黑夜，往米利加迪亞的方向狂奔。

戴著面具的男子嘲弄似地發出笑聲，緊接著無數斧槍湧向尤莉卡落地的位置。連迴避的時間都不留，屬於人類的皮膚直接被刺穿，機械的構造赤裸裸地曝露在外。

「哦？」

皇帝廟的守護者——柯斯托特——從略微詫異的語氣推斷，尤莉卡的真實身分似乎超乎他的預料。

在尤莉卡倒地的同時，彷彿被無聲的命令指揮的兩名柯斯托特驅動步伐，為了審問潛入帝國的間諜，拉起身體殘破不堪的尤莉卡。

一瞬間，進入超載狀態的尤莉卡以雙手貫穿了他們的腹部，一股與人類血肉相似的芬芳，黏稠的濕意浸潤嗅覺。

柯斯托特們沒有發出痛苦的呻吟，就此安靜地倒下，與熟知的反應相異的結果，令尤莉卡警覺自己面臨一場惡戰。

——還沒結束。尤莉卡任由濕熱的液體自手指滴落，敏銳地感知到黑暗中四面八方而來的敵意。想要返回米利加迪亞，不和柯斯托特交手是不行的。

雖然身體不會因為一兩道切口喪失機能，如果被足夠尖銳的武器斬斷，也許會演變成麻煩的事情，但是手中沒有任何武器的尤莉卡，想要越過斧槍堆砌的城牆是很困難的，她一面思索著省力的逃脫方式，一面注意敵人的動靜。

果然只能從正面突破。

尤莉卡往屋頂一躍，身影與黑色的斗篷完全遮蓋住月光。柯斯托特們的攻擊無法抵達那樣的高度。然而束手無策僅維持短短幾秒，斧槍的尖端依舊在尤莉卡著地的同時刺穿她的腳踝，作為支撐全身重量的零件損壞以後，想要再次起身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尤莉卡打算自我了斷的前一刻，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嘆息。

「和這些傢伙硬來可不行吶。」

「你是……」

聲音的主人並未答覆。尤莉卡回首，老人被厚重大衣遮蓋住的身姿映入眼簾。

「……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在我後面的？」

「不重要的問題之後再說。妳還想完成自己的任務對吧？」

尤莉卡沒有再說話，因為明白自己無論再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老人在尤莉卡面前舉起他握在手中的、不起眼的木杖。不久，一道白光自木杖頂端射出，比太陽更明亮熾熱的光芒，像一張網子包圍了柯斯托特們，街區再次陷入黑暗時，不管是尤莉卡還是老人都消失了。

有驚無險地回到聖達瑞斯大聖堂的尤莉卡，在地下室進行了長達十小時的修復手術。

被古斯塔夫告知可以起身走動時已是正午。尤莉卡睜開眼睛，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暗中監視部下執行任務是您的樂趣嗎？」

把修復用的工具歸回原位的古斯塔夫輕鬆地笑了笑，似乎覺得沒有回答問題的必要，不過在尤莉卡冷漠且頑固的視線攻勢下，作為組織首領的古斯塔夫，認為自己應當適時提點部下的過失。

「露比娜絲學園因為康拉德搞得太過火的緣故，土地被國家徵收了，帝國的領導者應該從那裡追查到什麼，才趁機動手腳吧。在妳準備潛入帝國前，我就有親自去一趟帝國的念頭了。」古斯塔夫說著，轉身把幾封信件交到尤莉卡手中。

尤莉卡認得，這是自己派出的間諜，定時回報的信件。

把從前在麥歐卡學到的、使用暗語的技巧傳授給親信，再把這些人派去想要獲取情報的地區，是尤莉卡擅長且行之多年的工作，她想告訴古斯塔夫，絕不可能有人破解或仿造暗語，古斯塔夫僅是比出噤聲的手勢，依照寄送日期，將信件分成幾堆。

「情報這種東西，會根據接收者的實際位置產生回報的時間差異，簡單推算就知道這些人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得知消息……他們能夠在相近的時間獲取情報，恐怕背後存在著其他勢力的操控吧。」古斯塔夫的目光變得銳利。

尤莉卡立刻回憶起這段時間打探到的，虛假的聖職者被視作反叛、從此下落不明的消息。也許，對手是有目的地利用人民的警戒，持續製造假情報。

「您打算怎麼做？」

古斯塔夫並未緊張或坐立難安，相反地，顯得十分年輕的臉上前所未見地充滿活力。

——尤莉卡被指示，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必須清理從前留給古爾德病患者的設施，屆時組織會收留大量因戰爭而流離失所的難民。

雖然不知道古斯塔夫的預感是否準確，尤莉卡對首領的命令從來沒有感到困惑，將聖堂的神職人員減少到最低程度後，由於人手不足的緣故，她親自把一間設施所該具備的藥品運送過去。

在設施門口，尤莉卡意外看見自己作為間諜在帝國行動時結識的旅館經營者，對方和醫護人員交談過後，鬼鬼祟祟地走進只有組織高層才曉得的隱藏密道。

尤莉卡面無表情地從衣裡抽出昨晚磨利的匕首，形同鬼魅跟隨其後沒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