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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太寂寞會死去。
黑暗裡孤獨鳴叫，渴望引起注意。
寂寞兔子容易死去。
寒冷中無助徘徊，希望能尋得溫暖。

『不要緊，已經沒事了喔。』男人彎身抱起白兔入懷，溫柔安撫牠。

太寂寞會死去的，請緊抱著牠。

＊

男人將在黃泉路遇到的兔子輕放在房間地板，隨後步出房外摘幾葉翠綠藥草及乾淨的水讓兔子享用。小動物膽怯地湊近不斷抽動的粉色鼻尖嗅嗅兩碗食物，發現男人沒有絲毫惡意便放心開始大口嚼食新鮮綠葉。

他身著寬袖漢服，輕鬆地一屁股坐在鬆軟床鋪看兔子用餐。右耳配戴串綁枚古銅錢艷紅長型耳環，瞇起的細長眼尾擁有罕見彎月殷紅，薄唇滑起美麗笑容。

紫黑眼瞳倒映小動物大快朵頤的模樣。

是隻可愛母兔，雪白長耳及頸部蓬鬆的圍巾和渾圓屁股。牠兩隻前足搭在碗緣探頭進去，嚼食綠葉時會緊盯男人笑盈盈的臉，葉片染得嘴邊毛淡淡蔥綠，他不禁輕笑出聲。

聽見他笑，牠停止咀嚼立刻雙腳站起，耳朵呈現九點鐘模樣。

「抱歉抱歉，妳繼續吃。」男人起身，在兔子隨他動作移動的視線下，打開衣櫃拿出條不消一眼便能得知質料甚好的毯子。

毯子折成整齊方塊型，放在床的角落，正好能避開直照入房內的月光。

「我有點累了，如果妳吃飽也想休息，這是妳的床。」男人輕慢地伸出手，以不驚擾小動物的速度撫摸幾下兔子頭部。

牠抬頭舔舔帶有薄繭的掌心以示謝意。

*

兔子非常聰明。
能夠記得自己的名字，學習新知也非常快。

「謝謝，接下來幫我搗碎這個藥材。」

從那晚起白兔便定居下來。
男人清晨會獨自離開屋子，再渾身泥土味到後院用木頭簡單圍起的露天溫泉洗淨。某個早晨牠跟隨男人腳步出門，發現他每天早上到屋外的藥草田幹農活。男人苦笑著告訴牠明明前一天才拔完雜草，今天又長出來了呢。

於是白兔下巴磨蹭男人小腿， 蹦跳進田裡幫忙吃雜草。查覺牠的貼心，男人便在牠旁邊蹲下共同作業。一人一兔處理速度加快，早餐時間男人特別放些美味蔬菜，和白兔享受悠閒的晨間時光。

隨著同居日子一久，或許受到男人神氣影響，白兔後腿站立時間逐漸拉長，兩隻前足除食物之外，也能握住普通兔子所無法掌握的物品。男人嘗試讓牠握搗碎藥材的研缽，發現牠可以做得很好，從此就在考量兔子體力範圍內請牠協助處理。

教授牠藥理知識。

*

兔子是曙暮性動物。
清晨與傍晚活動力最為活躍。

「我出去會兒，大概早上回來。」

男人撫摸兔子純白軟毛，與身旁酥胸貼手臂的女人離開住所。兔子嗅聞空氣餘留殘香，這房裡鮮少出現重複氣味，多樣複雜的胭脂香粉搔得鼻子有些癢，牠舔舐幼小前肢後順胖圓腮幫子往前來回梳洗，順道拉下長耳清理。

稍微側身後足搔抓幾下耳朵後方洗不到的位置，牠決定在窗邊窩成毛團等待男人歸來。

男人沒有出門的夜晚常坐臥窗框曬著清涼月光注視遠方，白兔若雙足搭上男人大腿，他百分之百會溫柔抱起牠，將牠放在精壯結實的腹部放任牠撒嬌，寵愛地撫摸牠安心入眠。

兔子知道無論何時當牠睜開眼，肯定能看見男人對著自己露出淺淡的溫柔微笑。

*

搗藥的兔子傳聞遍及天國。
屬於專司漢方藥神明的仙兔。

這天來位病懨懨的女客，由位侍女攙扶消瘦虛弱的她，步伐搖搖晃晃地走進寬敞客廳。白澤見狀立刻拉張椅子請她坐下，隨即替她把脈，來往對話裡女子常會突然以寬袖掩口咳嗽不止。

「服過您的藥方後身子確實有比較好些……」
「身子已經這麼虛弱，還每次都親自來。」

聽見男人的話語，女人本想再多說些什麼，卻又開始咳起來。白兔替她送溫茶來，她接過茶杯同時，蒼白凹瘦面頰對體貼的白兔擠出笑容，答謝地撫摸牠的頭及背部。

原來是這樣啊……
應該連站著都很吃力了吧？

白兔嗅嗅女子指頭的味道，接著轉頭注視男人。剎那之間他彷彿透過白兔水靈瞳孔察覺到什麼，他垂下眼簾沉默地起身從木製藥櫃裡抓藥，秤兩磨碎包進牛皮紙袋中遞給站在旁邊的侍女。

「大人，這藥的份量似乎少了些？」侍女墊墊重量，不解。
「……剩下的過幾天我會補上，別擔心。」男人瞇起鳳眼。

待兩位女性離去，男人返回屋內。
整個下午都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天深夜男子坐在窗框，側頭撐著下顎往外凝視，左手來回撫摸白兔柔順的背毛。稍早男人主動抱起小動物，讓牠在專屬席窩成團休息，良久他忽然開口。

「今天的小姐姐原是凡人，為阻止身為暴君的夫君吃下仙藥來到這裡。為此她的狀況一直不太好，後來宴會上被元帥調戲嚇出病來。」彷彿自言自語，他低聲說道。

男人輕喚白兔的名字。

「藥材與藥方我都備好放在櫃檯，如果妳想去的話，就去吧。」

聽此兔子動動長耳，挺起身雙足貼上男人的胸膛，皎潔月光清涼地照映他與牠。

「這帖藥妳會做，也是妳擅長的藥方，妳已經能獨當一面了，畢竟是我引以為傲的弟子啊。」凝望白兔雙眼，男人手指輕點動個不停的粉鼻子。

白兔探出軟舌舔舔男人臉頰。
男人回以祝福的擁抱。

今晚是他們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夜。

*

「……」

男人隻身坐於窗邊舒服地弓起右腳，右手指無意識地搔弄耳環的銅錢墜飾，細長鳳眼注視外頭因滿月光芒變為銀白色澤的桃樹。

床尾疊得整齊的毯子；隨時保持乾淨的小水盆與飼料碗。

“啪咑。”
聽見門口傳來細碎聲響，男人立刻轉頭望向聲音來源，回應他的依舊是滿屋子寧靜。

「……原來是風啊。」

呼吸獨自一人的空氣，男人提起腰際的葫蘆大口大口飲下美酒，俐落地躍下窗框伸了伸懶腰走出房外。

——去找小姐姐們玩吧！

*

兔子太寂寞會死去。
黑暗裡孤獨哼歌，渴望引起共鳴。
寂寞兔子容易死去。
寒冷中獨自徘徊，希望能尋得一絲溫暖。

『有我在這裡。』那人緊握住男人的手。

太過寂寞會死去的。
請務必緊抱他不要放手。

END.